露宿昆仑①
繁星绣锦帐，明月照沙床。
昆仑风寒夜，战士梦思钢。
①1958年冬，在大炼钢铁的热潮中，北京地质学院100余名师生被四架空军飞机送往新疆找铁矿。我被分配在和田小队。某日乘毛驴转移，入夜找不到村落人家，小队露宿于新疆和田昆仑山前戈壁沙漠中。眼望满天星斗，巍峨昆仑，荒凉戈壁，联想此行使命，有感而作。此诗被收入北京地质学院1959年印发的《野地高歌》。
赛湖秋韵①
浔阳江水赛城秋，一片湖天一叶舟。
游子漂流不归去，聊将雁阵赋闲愁。
①1961年，在江西九江城门山赣西北地质大队504分队进行毕业前生产实习。仲秋某日，面对赛城湖（鄱阳湖一小分支），遥望北方，思归之情油然而生。实习老师命每人赋诗一首。记得是老师先成一首，有几位同学随之写了出来，我亦跟进。
浪淘沙·送别①
北海又灯笼②，
新岁残冬。
银装悄卸翠初萌。
收拾行囊君欲去，
何处行踪？
会战正酣浓，
鼓角重重。
荒原瀚海锁顽龙③。
待到功成重聚首，
红酒三盅。
①1964年元宵节后，送本室小李赴新疆参加铬铁矿会战，研究室出一期欢送黑板报，因作此词。
②元宵节北海灯会。
③顽龙，铬铁矿也。我国铬铁矿类型复杂，变化多端，勘查难度大，当时以大量密集钻孔对其寻找圈定，堪称擒捕“顽龙”。
黔东南苗乡记行（三首）
（一）
晨出贵阳龙里停①，黄平施秉载歌行。
流连镇远城和水，明月清箫到玉屏②。
（二）
百里苗乡月亮升，隔山望水对歌声。
谁家答应谁家问？哥自心知妹肚明。
（三）
云中路断胆心惊，俯视深渊一古城③。
天赐舞阳刀斧利④，奇峰异谷水雕成。
①1965年10月，从贵阳出发，路经龙里、贵定、黄平、施秉、镇远、玉屏到铜仁万山汞矿考察，除贵定、铜仁外，其他四县均已入诗。黄平、施秉、镇远均为苗族聚居区。沿途见成群苗族姑娘穿蓝衣褐裙，留发髻，脸上涂红，在田间劳作。龙里，贵阳东一县城，车停此处进早餐。
②玉屏以产竹笛和箫驰名，在此购得竹笛一支。
③古城镇远，是一座悠久的历史文化名城，位于武陵山脉深切的峡谷中。公路开凿在悬崖峭壁上，从车窗向下望，镇远城犹如在万丈深渊之中。
④舞阳河，发源于贵州省瓮安县，穿山越谷流经黔东南州黄平、施秉、镇远、岑巩和铜仁地区玉屏县，出湖南新晃、黔阳汇入洞庭湖，全长400多公里，其中蜿蜒贯穿镇远县90多公里。舞阳河为一深切割峡谷河流，幽奇峻险。林则徐咏舞阳河诗云：“两山夹溪溪水恶，一经秋烟凿山脚。行人在山影在溪，此身未坠胆已破。”
杜鹃花①
阑珊春意到山丛，唤醒花儿妆未浓。
一夜东风颜色改，江南无处不鹃红。
①1969～1972年，在江西峡江“五七”干校劳动。每到春天，满山尽是火红的杜鹃花，这是大自然赐予“五七”战士难得的美景，但当时并无太多感觉。后来回到城市，每听红军歌曲《映山红》，就想起干校时期杜鹃花开，万山红遍的情景，久久萦绕不去。
乐山大佛①
水汇江河扼要津，凌云端坐一天尊②。
海棠香国何须护③？殍野三秋却黯神④。
①1972年野外工作期间，路过乐山，看乐山大佛，游郭沫若故居沙湾镇。
②乐山大佛雕刻在岷江、青衣江、大渡河汇流处的岩壁上，高71米，是我国第一大佛，为弥勒坐像。大佛开凿于唐代开元元年（713年），完成于贞元十九年（803年），历时九十年。凌云，指大佛所处位置为凌云山，古有“上朝峨眉、下朝凌云”之说。
③乐山古称海棠香国，以盛产香海棠驰名。
④据说在三年困难时期，乐山大佛对饥民不忍睹视，闭上了眼睛。此乃民间传言，不足为信，但也体现了人民群众希望大佛护佑一方平安的愿望。
悼总理
一曲悲歌，
天也将倾，
地也欲沉。
看长街路上，
双双泪眼；
巨碑阶下，
朵朵哀心。
国运艰难，
家园惨淡，
动乱之秋失重臣。
寒风烈，
送忠魂西去，
哭震乾坤。
身披四海烟云。
谈笑里，
天涯若比邻。
忧民生经济，
鞠躬尽瘁；
社稷安危，
忍辱茹辛。
旷世高贤，
当朝名相，
今古堪称有几人？
难磨灭，
有丰功写就，
青史长存。
清明（三首）
（一）①
任凭风雨恶，相约在清明。
苦雨无声泣，惊雷动地鸣。
哀思闭门户，笑骂走京城。
十里长安道，深深总理情。
（二）②
悲情不自了，怒发欲冲云。
提笔开诗战，同仇讨恶人。
碑前民众聚，胸际海潮奔。
何日平东厂？生将国贼擒。
（三）③
悲风平地起，狂飙从天落。
英雄别故土，肝胆照山河。
热血涌心潮，痛词壮征歌。
我按三尺剑，犬物敢祸国！
①写于1996年3月29日。
②写于1996年3月30日。
③1976年4月3日，携妻儿去天安门广场参与清明节悼念总理活动。广场花圈如云，诗歌如海，在人民英雄纪念碑前急就而成此诗。当时用一小纸条书写并挂在小树丛上，迅即被广为传抄。粉碎“四人帮”后，此诗被《光明日报》《中国青年报》《中国青年》等报纸杂志转载，并收入多种版本的天安门诗钞。此诗几乎完全不符合格律，当时广场环境也不容多想，因其具有一定时代意义，故此录入。
无题（二首）
（一）①
夜来风雨摧，满目梨花覆。
血溅九泉惊，垂帘万户哭。
（二）②
大厦倾心野，哀思凝古城。
清明读诗句，阴险伏刀兵。
舞棒原形现，弹冠得意鸣。
黎明慎行走，劫后尽无声。
①写于“四五”天安门事件次日。许多年后，得知该晚虽抓了不少人，却未酿成血案；但当时感觉如此，作为一段历史的感情痕迹保留之。
②1976年6月18日写于青海祁连玉石沟帐篷中。
斥梁效①
笔墨书无耻，谎言欺世频。
一张奴媚脸，两片鼓摇唇。
大棒天天舞，奇文句句昏。
不思张正义，宁愿做家臣。
①1976年6月19日写于青海祁连玉石沟帐篷中。“梁效”，“两校”也，指北大、清华两校的“四人帮”御用写作班子。
悼朱总司令①
疆场百战老英雄，总领三军司令红。
湘赣会师燃烈火，太行催马啸长空。
中南海里参天树，动乱城中愤世翁。
我欲呼天追巨斗，长叩霄汉哭元戎。
①1976年7月6日写于青海祁连玉石沟帐篷中。
一九七六年十月①
一举奇功奏，神州喜若狂。
悲欢盈热泪，怒骂讨妖帮。
忠烈同昭雪，权奸共覆亡。
今宵人尽醉，酒满蟹膏黄②。
①1976年10月20日写于福建龙岩，于此首闻粉碎“四人帮”的消息。是晚几位在此参加铁矿会战的挚友饮酒欢庆，一醉方休。
②当时人民群众把“四人帮”比喻为横行的螃蟹，三公一母。
××小像
荒唐往事不堪评，叵测心怀到赤京。
借得画皮装进步，夺来权杖露狰狞。
拉帮结派阴谋党，祸国殃民白骨精。
且喜秋来终入瓮，神州不再蟹横行。
感 怀
苍天无眼大道衰，元勋元戎相率去。
顿时霾雾漫九州，斯民无助悲且虑。
一女三男动作频，“既定方针”曰上谕。
文冠障眼费猜寻①，黑布裹身阴云布。
山雨欲来风满楼，剑匣低鸣将军怒。
中枢连夜密令传，擒来瓮中尽如数。
疏而不漏天网恢，乱臣贼子岂可恕。
十年长夜终有期，从头再迈中华步。
①毛主席逝世后，江青在给毛主席的花圈上缀有文冠果，不知所谓也。
哭 父
急报惊闻千里外，归来已是语无声①。
三回执手阴阳界，一夜含悲父子情。
难忘庭前初学步，长思灯下细谈经。
西行莫携霜尘去，留待儿孙慢扫宁。
①在广东佛山区调队收集资料时获电报得知父亲病危，迅即赶回。归家时父已不能语，但知我回来，拉着我的手欲有所示，终不明其意。1976年11月15日深夜与世长辞，享年78岁。
浣溪沙·听郭兰英唱《绣金匾》①
绝唱三回满座倾，
今宵旧景与新情。
才知此意总难平。
声咽含悲人泪涌，
曲终无语掌雷鸣。
满城金匾是心声。
①粉碎“四人帮”后的1976年末及1977年初，郭兰英多次演唱《绣金匾》。每到“三唱周总理”情深处，台上台下哭声一片。情景难忘，遂成此词。
鹊桥仙·纪念周总理逝世一周年①
西风横舞，
愁云暗度，
泪洒茫茫河汉。
人神共怒夜深沉，
望天路、此情不断。
彷徨十载，
悲欢一旦，
又是月明星灿。
满城金匾断弦音，
曲阑处、春流新岸。
①为纪念周总理逝世一周年矿床地质研究所出的墙报而写，步姜枚韵。
周年怀念敬爱的周总理（三首）
（一）
噩耗传来不胜哀，一星沉殒万心摧。
去年今日长安道，百万黎苍哭不回。
（二）
云低雾重满天乌，叶落风狂遍地疏。
多少男儿仰天啸，只缘声泪作囚徒。
（三）
又是回肠正月天，春雷滚动在人间。
广场碑下今重聚，一尽悲欢祭昨年。
游鼓山（五首）①
登 山
冬残岁暮客榕城，问迹寻踪古寺行。
细数山阶步云路，远闻神鼓破青冥。
西天寂寞空门静，大海奔腾白马鸣②。
殿后殿前香几柱，人间烟火是归程。
大雄宝殿
清风送白云，游子拜山门。
宝殿三尊祖，兰香一瓣心。
经文传世代，钟鼓警晨昏。
有意归空了，终难断六根。
灵泉洞喝水岩③
清风闲鹤地，空了佛门天。
山祖说禅处，难容一水喧。
灵泉茶室④
农家半山采，把水煮清茶。
但道清茶好，不知红日斜。
摩崖石刻⑤
抬头壁崖上，无墨走龙蛇。
千载留真迹，俗眼识大家。
①鼓山位于福州市东，依山傍海。涌泉寺是庙宇中心，始建于后梁开平二年，明天启七年重修，清代又多次修缮。在鼓山入门处有对联“地出灵泉洞海表，天生石鼓镇闽中”，鼓山之名缘于此。1978年元月某日，独游至此，诗兴小发，成五首。
②鼓山寺庙面临东海，大浪翻涌，如万马奔腾。
③灵泉洞与喝水岩，为鼓山景区谷中之谷，幽深静秀。传说五代时，开山祖师神晏一日在此诵经，因恼于水声喧哗，便挥动禅杖大喝一声，从此泉水改道，留下“喝水岩”遗迹。
④灵泉茶室位于灵泉洞旁。用这里泉水泡沏鼓山出产的“半岩茶”，味道甘凉清香，沁人心脾。半岩茶因产于鼓山半山而得名。
⑤据记载，鼓山摩崖题刻共有180处，估计全山石刻不下300多处，其中有宋代四大书法家蔡襄、苏轼、黄庭坚、米芾的题刻；最着名的是喝水岩下石壁上刻的“寿”字，字径4米，为朱熹所书。纵观鼓山刻石，上起北宋，下迄当代，前后延续近千年，内容丰富，字体篆、隶、行草、楷俱全，堪称我国石刻一绝也。
三明月夜①
三明月如水，高挂小楼西。
北客多归梦，乘风过武夷。
①1978年元月写于福建三明区域地质调查队。
一九七八年春节
又是春归笑语浓。神州今夜万家同，
飞琼落玉周天白，舞彩流花一地红。
美酒杯杯新岁令，佳联对对古民风。
钟声响罢金蛇去①，更看来年神骏功。
①1977年为蛇年，1978年春节后进入马年，此“金蛇”、“神骏”之谓也。
读徐迟《哥德巴赫猜想》有感
无边学海一浮萍，篱外孤芳不自轻。
冷眼丛中藏冷眼，痴情国里见痴情。
寒凝万顷潜春草，迷雾千重锁异星。
不见阑珊灯火处，文章锦绣玉珠明①·
①辛弃疾词《青玉案.元夕》中有“…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句。“文章”，指徐迟登载在1978年2月17日《人民日报》上的《哥德巴赫猜想》一文。“玉珠”，指“哥德巴赫猜想”被视为是数学皇冠上一颗可望而不可即的“明珠”。
西行伦敦①
拜别神州地，西行万里天。
凌空低百岳，逐日借飞烟。
古道丝绸美②，雾都风物鲜③。
夜阑闻大本，梦断在长安。
①1978年4月，随宋叔和先生率领的中国地质学会代表团访问英国。此为我初次出国，凡事均感新鲜。
②飞机在伊朗德黑兰作短暂停留，时仍是伊朗国王巴拉维执政时期，机场墙上挂有国王肖像。一年后巴列维被推翻，流亡西方。
②在小学读书时就知道伦敦是世界着名的雾都，所见却不然。经过多年治理，伦敦天空环境已大有改观，蓝天白云，景物清新，雾都实已不再也。
伦敦白金汉宫看卫队换岗
英伦三岛女王宫，禁卫持枪立似松。
铜管吹欢一支曲①，裘冠冲破九天穹②。
银鞍金络皇家马，红队蓝兵不列风③。
交换如仪行礼毕，长鸣大本午时钟④。
①军乐队以吹奏铜管乐器为主，并击鼓。演奏的曲子很丰富，如《印第安纳琼斯》《土耳其进行曲》《星球大战》《卡门序曲》《王牌大间谍》《铃儿响叮当》等，世界名曲、名歌、军歌一应大全。并不如人们想象的那样，军乐队一定要演奏进行曲。
②兵士带极高的黑色熊皮帽，夏天亦如此，为吸引游人之一大看点。
③每次换岗士兵着装不尽相同，有时着红色上装黑色长裤，有时全身一袭蓝装。“不列”，不列颠也，即英国之意。
②大本钟（BigBen），为威斯敏斯特宫顶楼的大钟，正点敲响，为游客必去之处。白金汉宫换岗时间为中午11～12点，12点完毕，正好是大本钟敲响之时。
参观大英博物馆
英伦一馆骂名扬，欲把乾坤尽数藏。
不列颠兮殖民帝，文明大盗满堂赃①！
①英国号称“日不落国”，是历史上头号殖民帝国。在殖民时期，英国从非洲、亚洲、中南美掠夺了大量珍宝文物；整个大英博物馆的展品，就是英国殖民者对世界进行疯狂文化掠夺的写照。英国一位教授曾坦言：“英国强大的时候领土增加了111倍，它从殖民地收集的文物增加了100倍”。常有来自文明古国中国、埃及、印度、伊朗的游客，满面泪水地在展台前观看被抢、被盗的祖国珍宝文物。大英博物馆中展出有在鸦片战争、八国联军和其他历史时期从中国抢走的文物23000余件，包括远古石器、商周青铜器、魏晋石佛经卷、唐宋书画、明清陶瓷以及45卷《永乐大典》等超级国宝。
剑桥大学
小镇寻来春意浓，河边野鸭入人丛①。
如林书院门楼旧，天下高才处处逢②。
①剑桥大学位于英格兰的剑桥镇，有剑河流过，与剑桥校园的古建筑群交相辉映，呈现出一种古朴美。在剑桥河边露天餐馆吃饭，会有野鸭钻到饭桌下觅食，驱之不去。
②剑桥大学建于1209年，已有800余年历史。整个校园建筑由许多学院组成，每个学院一栋楼，如国王学院、麦格达伦学院、圣约翰学院、圣凯瑟琳学院等，多为老式的哥特式或维多利亚式建筑。出自剑桥的科学家获诺贝尔奖者达85人，为世界之最。
半坡遗址①
六千余载古民村，部落为家母至尊。
渔猎农耕诸事备，唯余阶级未曾分。
①半坡遗址位于陕西省西安市东郊灞桥区滻河东岸，是黄河流域一处典型的原始社会母系氏族公社村落遗址，属新石器时代仰韶文化，距今6000年左右。遗址于1952年发现，已发掘出45座房屋，200多个窖穴，6座陶窑遗址，250座墓葬；出土生产工具和生活用品约1万件，还有粟和菜子遗存；其中房屋有圆形、方形半地穴式和地面架木构筑之分。
西安碑林参观记
三学街前驻足看①，千碑会聚在长安。
林林总总孝为首，代代朝朝唐占先②。
一展宗师颜柳迹，双书景教汉夷篇③。
芸芸儒子读经处，淡淡墨香天地间。
①三学街，西安碑林所在街道，因清代的长安学、府学、咸宁学均设于此而得名。
②碑林是宋代为保存唐开元年间镌刻的《石台孝经》，以弘扬儒家孝文化而建；后经历代收集，规模逐渐扩大，清始称《碑林》。唐玄宗李隆基为孝经亲自加注，并用隶书行文。
③景教，是唐代传入中国的一种罗马宗教。现碑林存有一块巨大的《大秦景教流行中国碑》。石碑正面用汉文记叙了古代罗马景教传入中国的盛况，侧面用叙利亚文刻写了70位景教人士的名字。颜柳，指唐代着名书法家颜真卿和柳公权，为我国楷书宗师。
秦岭山中
朝出长安蹄未停，白云缭绕大山横。
谷深无处不流水，岭上高台空看鹰。
南北分明异花放，东西苍莽一龙行①。
乘风直下三百里，夜宿汉中天府城②。
①秦岭是我国中央山脉的一部分。中央山脉自东向西由秦岭、祁连山、昆仑山组成，是中华龙的山脉象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