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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翡翠剧场 梁朝伟

看1984年的《鹿鼎记》,本来是要看年轻时的刘德华,结果没看见小玄子,倒是韦小宝先出来。那时的梁朝伟,大概是演戏演太多的缘故,总有种熟练技工的感觉,俗称“电视味儿”:表情太多,台词太顺溜,加上照搬剧情,好几处都让人几乎笑裂了。等到刘德华出来,微微挺胸、扬手、侧脸,有点生涩僵硬,但很英俊。要说演技,还是梁朝伟好点,“康熙爷”自始至终都端着,不肯放下身段倒也无妨,反正皇帝也不能整日嬉皮笑脸。两人抱在一起摔跤,看见小宝偷奸耍巧,就会笑——不是现在中年人瘦削的身段,都有点小胖,可是正当青春,能弥补不足。

那时的梁朝伟脸颊微丰,调皮地讪笑,眉毛眼睛都在打架,永远甜言蜜语,翻脸比翻书还快。电视剧表演有种活在当下的快感,干脆利落的表情做完,流利的剧情靠对白来解决,基本棚内景,但演员和观众皆大欢喜。小郡主沐剑屏是毛舜君,毛舜君的个子娇小,被捆在床上像一个小粽子,两只眼睛睁得大大的,惊恐万状。梁朝伟笑嘻嘻地拿着一柄匕首在她脸上划来划去,突然眼神一转,凶神恶煞道:“在你脸上画个乌龟吧!”她便几乎吓得昏死过去,韦小宝是真小人不假,也好色,可是他一脸顽皮毫不猥琐,很是活泼可爱。

本来要演阿珂的刘嘉玲很漂亮,但因为身材丰满,小宝抱不动,监制只好让她演了方怡,让商天娥演了阿珂。吴君如演了曾柔,她一直绷着脸,生怕下一秒就会笑出来,竭尽全力演一个端肃的侠女。多年以后,她抱怨七个老婆里自己的戏份太少,但唯一的安慰是“但那时我也算是美女吧,不然怎么找我演曾柔”。七个老婆里,刘嘉玲、吴君如、毛舜君都转去拍电影,周秀兰移民加拿大,黄恺欣移民美国,景黛音转行做了保险经纪,商天娥还在TVB,偶尔出来,2010年她和相爱四年的男友结了婚。

询问那些花儿的下落,她们或者随风飞扬,或者归于尘土,各有各的宿命。

武侠剧,金庸的,他拍过三部——《倚天屠龙记》、《鹿鼎记》、《侠客行》。古龙的,他拍过一部《绝代双骄》。我倒觉得梁朝伟的性格最像张无忌,女孩子都恋慕着,他的心思却总不说破,否则也不会和曾华倩三离三合,中间还和黎美娴谈过恋爱。

与刘嘉玲合作最多,共计6次,其中一半都是因为《新扎师兄》系列,从1984年、1985年到1988年,这部关于年轻警察的系列伴随着电视机前的观众一起成长。

《新扎师兄》里的张伟杰,单亲家庭,加入少年警校,戏要从警校学习开始,直至步入社会工作,看完他,等同于在电视机前重温普通人的人生。张伟杰算是草根阶层的代表,有着锐气和傲气,初生牛犊的蛮悍和冲动,这样的角色大概电影里再也不复存在。

当时与他合演的张曼玉很青涩,戴着巨大的眼镜,皮肤微黑,圆脸,常低着头,不过是个长腿的普通女孩,镜头下总是心事重重。而今他们早已成熟,不复当初青涩的模样,回看时那点若有似无的情愫,其实是误解。他说,那时候,她还不大会演戏。?

还可以看见刘嘉玲。张伟杰一直暗暗喜欢的女学生,五官清秀,穿着白色的校服,见到他,讶异而羞涩地低下头。年轻的张伟杰,告诉她,他和同伴打赌,说自己可以追到她,她微嗔,脸一下子红了。其实两人同父异母,她对他有些歉疚,因为他的父亲居然不肯再支持旧家的开销,他生活得贫苦,只得去考警校,所有的怨恨和不满溢于言表。之后两人去餐厅,女孩略带稚气地说起:“你有没有看《赤的疑惑》(《血疑》)?我觉得我们很像里头的幸子和光夫。”张伟杰一时语塞,看着她不说话。不容于世的不伦恋是日剧开的头,《赤的疑惑》由梅艳芳翻唱为粤语,唱出“来日无多,下一世再相爱”的心声,只可惜编剧不肯在这样的情节上做文章。这女孩来家里拜访,他招待客人的汽水要下楼去买,他心下欢喜地对她和母亲说:“你们聊,我下去了。”眼底眉梢都是爱悦。多年以后,两人牵手,把爱情谈完,并且结婚。

演过的角色江小鱼、韦小宝都太过飞扬快乐,张伟杰也充满了锐气,可是要说梁朝伟像他们,却不一定。甚至在电视访谈节目时他面对同样的问题:“你认为自己像韦小宝、江小鱼吗?”他会坦率地承认:“不像,父母很早就离异,所以,我是一个不怎么快乐的人。”说的时候不带表情,沉默地用手支起下巴,不爱说话,不善于表达,的确和演的角色差很远。?

看来都是误解,很长时间对他的印象是佻达的韦小宝,浓眉下一对俏皮多情的眼睛。

看来都是误解。戏剧里的情感比较美丽:忧伤、疑惑、嫉妒、等待……充满了悬疑曲折的过程,此恨绵绵的煎熬,但是如果现实里这样戏剧化,那大概是有害身心的,不健康的。

张曼玉大概是与他合作得最多的女演员,但电视剧只此一次。日后在电影里的合作默契,他也只承认说她是红颜知己,知己之爱,更多的是同一种娱乐环境下所生出的默契和了解。

梁朝伟的佳偶还是刘嘉玲,这几乎是电视时代就开启的“命定的缘份”。1988年公开宣布恋情,2008年结束爱情长跑。刘嘉玲是经年不变的艳丽,一直是纤体硬照上的标准身材,懂得打扮,出席任何场合都和梁朝伟情深款款四目相投十指紧扣,野心不见得大,也不玩命拍戏,但照样最后把影后之衔拿下。

她更喜欢玩乐、打麻将、和朋友聚会,带有母性的宽容,她所给予梁朝伟的是一种家常的温情和眷顾,这样世故成熟的女人比较适合他。说起爱情,她自然地提到:“他是个极致浪漫的男人。”他可以在一个早上坐火车,捧着一大束野姜花到你的家,门铃响,看见他出现,惊喜莫名,但是有时过于沉默,沉溺于自我,太过安静。

做一个知己,也许好过真正的爱人,我们通常到最后都把不好的一面暴露给爱人,因为她最近,所以无所遁形。

而知己,保有的不过是幻想,有着界线之外的、矜持的美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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