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不重要啦……”郭英光叹了口气，正欲说下去，祝教练恰好跨步进来：“豪瑜，昨晚睡得很好吧。”
石豪瑜微笑点头。祝教练一笑，拍了拍手：“那么走吧！”
浦东高中队员在走廊上竟然撞见了今天的对手，苏林大学附属中学的队员。这两支队伍都停下了，彼此交换了下眼神，一瞬间，前所未有的战意弥漫在走廊上！
石豪瑜却静静地瞧着苏林队长背后那位笑容灿烂的女孩，这种局面下也只有这女孩依然平和地微笑着，根本就不把这般气氛当回事。
呵……也只有你会这样吧。比赛对你来说就是一场游戏，而不是关系到苏林能否卫冕的战斗吧。你是如此的热爱篮球，你眼里只有篮球运动本身带来的快乐，而不是附在篮球之上的荣耀、奖金、向上的机会等……
庄红凝视着石豪瑜，她从石豪瑜的眼神里读出了一些东西。嘴角也扬起了笑意。
“走吧！”随着双方队长的喝声，这两位华东最瞩目的新人终于并入大部队之中，并肩而行，朝大门走去！咯吱一声开门——
“南京市苏林大学附属中学女子篮球队，报到！”
“上海市浦东高中女子篮球队，报到！”
绝代双骄
“第五届华东地区高中篮球大赛女子组总决赛开始！”
“呵——居然对上我？”
“呀，你不也对上我了么？”
庄红和石豪瑜相视而笑，又伸出手狠狠地握了下。
“开球！”
苏林中锋将球拔出！庄红接定球，迅速迈开脚步！石豪瑜也动了起来！一瞬间，这两人变换了几个脚步，石豪瑜终于在三分线外挡住了庄红！
庄红居然朝石豪瑜微笑，如果她刚才快攻得手，她才会沮丧呢！
“豪瑜完全集中精神了！”祝教练发现到石豪瑜这状态，大为诧异，虽说这孩子能很快集中精神，但刚才未免太快了吗，难道这对手真的很值得豪瑜如此？
庄红突然轻喝一声，再次重施故技，猛然朝她身边穿过去！石豪瑜昨天就见识过庄红的速度，身形也一晃！旋即庄红惊呼一声——球被她踢出界了。
“切，你这家伙居然把球拍向了我的腿……”
“呵，本想断球，谁知你的速度太快了呢。”
“浦东发球入场！”
石豪瑜接定球转过身，待她瞧得面前的人，失笑道：“你不是小前锋么？”
“因为你，我改打得分后卫了，”庄红微笑：“今天，我要和你形影不离咯。”
“呵。”石豪瑜轻声一笑，突然停住球，反手一挥，球“呼”的一下子从庄红耳旁飞过，到了中锋楚傲霜手上！
“唰！”
庄红后场接过球，瞧着石豪瑜笑道：“你是不是认为，我依然执着于进攻？”
石豪瑜俯下身，微笑不语。庄红举起手打了个手势，忽然一个晃头便强行突破了石豪瑜的防守！石豪瑜一拧身，小腿一收一发，再次及时赶到，封住了庄红上篮的路线！庄红却在空中放低球，堪堪绕过石豪瑜的身体，将球朝后勾了出去！
石豪瑜讶然扭过头，见得那球落到了不知从哪冒出来的苏林4号手上，后者无人防守下打板投篮，回敬了两分。
庄红站定，冲石豪瑜竖起了一个指头，眨巴着眼笑道：“我可不只会得分哦！”
一阵沉默，石豪瑜嘴角扬起了笑容：这家伙……打后卫确实不错！
蒋丽萍教练铁青着脸。下半场了。比分相持不下。场上部分队员开始显露出疲态了。果然是因为浦东的半场紧逼人盯人防守，尤其是这个领导者——浦东12号。
哼，这个高一小鬼以为率队进行了持续一节已久的全场紧逼人盯人防守，就可以彻底击溃她们了吧。这小鬼一直待在球场上，却毫无疲态，还奉献了十五分、六次助攻、三次抢断，甚至还有四个篮板、一个盖帽。照这个势头下去，比赛结束之时，她就可以两双了！
蒋教练想起什么，喝道：“庄红的数据给我！”
苏林替补急忙报道：“十七分、三次助攻、一次抢断、三个篮板、一个盖帽，以及……”
“以及什么？”蒋教练突然双目一亮。
苏林替补咳了一声：“三次犯规。”
蒋教练鼻子里“哼”了一声，看来，让庄红一人防守石豪瑜，很勉强！
祝教练皱着眉。豪瑜已经打了整整三节吧，按理说第四节应该把她换下去休息几分钟以备决战。然而，瞧这形势，还不能让她下去休息啊。为什么这苏林10号打了三节还毫无疲态？搞得豪瑜丝毫不能掉以轻心。况且，已经实行了一节的全场紧逼人盯人防守，居然才领先六分啊。
不行，不能再让她防庄红了。必须要想办法让她好好休息才是。
祝教练浓眉一扬，心下一定。
“浦东要求暂停！”
“苏林要求暂停！”
祝教练一怔，惊讶地看向了蒋教练。蒋教练一怔，也看向了祝教练。两人闪电般交接了一下眼神，当即心下了然：果然是为了保护自己的王牌！
裁判和记录台商量了下，喊道：“浦东要求暂停！”
“什么？换人防守？”两边的休息区，石豪瑜和庄红同时喊了出来。
“没错。”两位教练一致说道。两边一样的反应。
接着，石豪瑜低声道：“可以……但请务必在最后五分钟让我盯庄红，我觉得，最后时刻她会是关键人物。”
祝教练点头：“所以我要让你抓紧时间喘口气。你得打满全场了，行吧？”
“没问题！”石豪瑜道：“只要，最后时刻让我对位她！”
“你……你真的执着于要和她一决胜负？”
“是的……”石豪瑜凝视着苏林休息区：“唯一能让我沸腾起来的对手……”
另一边。庄红涨红了脸冲蒋教练喊道：“为什么要换人？你不信任我了么？”
“你已经三次犯规了，而且你一直防守她，不觉得累么？”蒋教练皱着眉。
“谁说我累了？”庄红扬起头：“面对这样的对手，累也值得啊！”
“你就只顾着自己爽？”蒋教练忽然冷冷地道。
庄红一怔。
“进而把球队的胜负放在一边，是吧？”
庄红低下头，又抬起头：“可是，她真的是浦东的王牌啊！”
“她是不是王牌，还轮不到你来判断！”
观众一下子注意到了这个变化：庄红和石豪瑜不再面对面了，浦东的防守阵形变成了——ONE-BOX！
一回合下来，苏林的防守阵形也变成了——ONE-BOX！！
这两支王者球队不约而同保护起自己的王牌，同时努力打压对方的王牌了！
看台上，一位中年人抚着胡笑道：“这两位新人打球各有千秋，都在球队里占有不可替代的地位。可以肯定，未来三年华东的时代会属于她们两人。”
“唔……”那时候还没上场，却被重点关照的高一生冯敏凝视着球场，羡慕之情溢于言表：“能做到这个地步，很了不起吧？”
俞教练一摸冯敏的头：“明年的你也会这样受人瞩目。”
“我可以吗？”冯敏扬起头。
“相信我，也相信你自己，”俞教练的嘴角有着慈祥的笑容：“况且我找到了两个很不错的初中毕业生，后年此时此刻，我们伊水队一定是这个舞台的主角。”
“苏林要求暂停！”
刚才苏林调整战略，由肖依出面盯防石豪瑜，总算压制住了她。然而庄红在浦东的重点关照下，五分钟内也一分未得。蒋教练不想再放任下去，她决定做出调整。
“陈浩奂！”
“在！”
“立刻准备，和肖依包夹石豪瑜！”
庄红听得蒋教练如此吩咐，丢开毛巾大喊：“等下！不是说好让我来吗？”
“你还要幼稚到什么时候？”蒋教练冷冷看了庄红一眼：“最后五分钟了，你别操心石豪瑜的事，给我全心进攻！”
因为石豪瑜被肖依和陈浩奂联合包夹，战斗力大为降低，浦东众人前面一直全场人盯人防守，此时终于显露出疲态。最终，她们被苏林追平了。
石豪瑜抬起头看着比分牌，居然轻笑：这可是决赛，结局未知不也很有趣么？况且王者苏林派出两人包夹她，其实已经承认了她的实力。她已经无憾了。
“你们觉得两人就能盯住我吗？”电光石火之间，肖依和陈浩奂还没反应过来，赫然给石豪瑜突破了过去！
“托你们之福，我得以争取到了时间休息，现在该火力全开了！”石豪瑜喝道。她的面前突然出现一个人！
“你干什么啊？”蒋教练看清那人是庄红，失态狂吼！
“这人必须要由我解决！”庄红吼道：“我就知道她没这么容易给制服的！”
“不错！我等的便是你！”石豪瑜猛然一个勾手过人，干净利落地越过了庄红！
陈浩奂和肖依恰好被庄红挡住，耽误了补防的时机！而石豪瑜手中的球划过个漂亮的弧线，越过了苏林中锋的五指关，“唰”的一声落网了！
“庄红你他妈的干什么！”蒋教练气极，当着全场人的面大声痛骂出来了：“你影响了肖依和陈浩奂，你再这样下去，我立刻让你滚下场！！”
“第一次看到蒋教练如此发飙啊。”俞教练摇头道。
“为什么？”冯敏问。
“蒋教练这人啊……一直很冷静理智，今天这个样子确实反常，只能说，石豪瑜实在太厉害了，连她引以为傲的新人庄红都没能挡住。”
“而且，庄红第一次没有听从蒋教练，也难为蒋教练如此恼羞成怒了。”
众目睽睽之下被蒋教练如此痛骂，庄红一时沉默下来了。
虽然不是第一次被这样突破，但这个时刻，这个情形，对庄红而言却起了异常的震动！听着观众的欢呼声，以及蒋教练的怒吼声，庄红突然明白了一件事。
原来，她在蒋教练眼中已经比不上石豪瑜了！
呼呼……为什么？只是因为数据么？只是因为我刚才被她突破了么？只是因为我没有如你们预想那样表现出我的实力吗？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我天真地以为，有棋逢对手旗鼓相当的对手，是我打球最大的快乐，我天真地以为，我这份快乐可以感染给你们。
石豪瑜真的是这样的对手啊，我真的珍惜这份快乐啊。
庄红抬起头。还有四分钟了。好吧，我就如你们所愿，我不再想着如何对位石豪瑜，不再想着如何从石豪瑜那边更多发掘我的潜力，我只做好我在队里的角色，拼命拿分，让苏林胜利吧。就这样吧！
一阵清喝，庄红大喊：“给我球！”
“唰！”
庄红面无表情，直接跑回了后场，居然也不打算上前盯防石豪瑜！
石豪瑜忽然停下了，低声道：“你，不笑了。”
庄红这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笑容在她脸上消失了！
“你告诉我，我的快乐篮球真的没有出路吗？”
“真的，没有吗？”
石豪瑜轻声道：“你我都有锦标赛的压力，尤其是你，根本不适合华东大赛这个充满功利的赛事。”
“一陷入以锦标赛为目标的氛围中，你的快乐篮球便无法存在下去……我也身不由己，校方期望我们夺取华东大赛冠军，我们渴望站上巅峰。我们必须要舍弃一切私念，一心为球队的目标而奋斗。我感叹你的快乐篮球，但真的……行不通。”
终于，庄红喃喃自语：“一开始我就不应该参加比赛，你是这样的意思吧……”
是的，作为王者苏林的一员，我们需要胜利。尤其是我，需要通过胜利证明我的存在。
所谓快乐篮球，对苏林而言就是夺冠本身吧。什么追寻巅峰，什么棋逢敌手，都不如奖杯本身，不如荣誉和奖金本身来得实际。
没有了胜利，一切都是空的，从何谈起快乐篮球？
面前的对手真的很强，我居然感到了……恐惧。
害怕对方就这样击败我们，令我们失去一切。更害怕，今天一战过后，蒋教练真的不再让我打球，不再让我站在这个舞台上。尽管华东大赛和我的理念相悖，但我真的离不开篮球，离不开赛场。
昨天我们真的很快乐，谈了好多好多，包括你我第一次学打球时的情形，包括你红着脸告诉我一个大你八岁的大哥哥教你篮球，你在浦东高中的一切一切……
是的，真正的快乐只在那个往昔岁月，对附加在篮球的一切毫无概念，眼中只有那个红色的篮球吧……
我……我不想让你再次突破，尽管我很喜欢你每次飘然而过带起的一阵风……
是的，属于你的一阵风……
下意识，移动了身体……
接着，一阵巨响……
一阵痛苦的叫声……
形势就此逆转……
失去了石豪瑜的浦东高中，最后三分钟溃不成军，前功尽弃。
颁奖大会上，庄红以15岁的年纪荣获华东MVP，终于站上了华东的巅峰。她心里却充满了空虚，她甚至不敢看浦东高中队员愤恨的眼神。
石豪瑜被选为华东新人王，并入选华东最佳阵容，但她不在场，只能由浦东高中队长代为领奖，浦东高中队长上台领奖的时候，也冷脸对庄红。
一个月后。苏林大学附属中学一片喜气洋洋，华东大赛冠军、全国亚军，苏林大学附属中学再一次站在全国篮球最高峰之上。庄红更在全国一战成名，入选全国最佳阵容。一时间网站和校报都对篮球队进行了大肆报道。在这样的情形下，却有个人感到无限的孤独和失落。
“还是没回应啊……”庄红凝视着窗外，“已发送”邮件箱已经满了，但她一条都不肯删，因为，每条都是发给一个人的……
庄红落寂地叹了口气，放下手机。
也是，何必自讨没趣啊……
上海骨科医院。
“小瑜，不要玩手机了，睡觉吧。”
石豪瑜收起手机，乖巧地点点头。母亲叹了口气，替石豪瑜掖了下被子：“医生说你下个月就可以出院了。伤筋动骨一百天，这床躺的有够你受啊……”
石豪瑜沉默。
“哎，好好的大姑娘，打什么球啊……管什么天才，你总是我的女儿啊！你受伤了我真的很心疼啊，万一最后无法走路怎么办啊？”母亲说到这里又开始拭泪。
“妈，”石豪瑜忍不住说：“爸好像找你呢。”
“啊啊，知道了。”母亲转过身便出去了。
石豪瑜待她出去后才松了口气，低下头看着手机。
“豪瑜，还好吧？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我也无法解释。但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你要怪我也好，骂我也好，甚至恨我也好，但至少回复我啊……”
石豪瑜闭上了眼，轻轻地按下了“删除”键。这一动作，已经重复了好多次。
针对她的短信。
而后她抬起头望着窗外。那是很晴朗的下午。但石豪瑜的心里已经乌云笼罩了。
那年高二
石豪瑜沉默良久。
朱琪瑶微笑：“那次你意外受伤退场，之后对庄红有了缝隙，对吧。”
石豪瑜扭过头。
“其实，庄红从那时候起开始背负着包袱。”
“你刚才告诉她，一切只是因为你和她都很骄傲，都渴望胜利，所以没什么故意不故意。然而，毕竟你因为她而失去了一场胜利，毕竟你因为这个隐患，在去年无限接近冠军的时候，又悲壮地倒在了最后一步。”
石豪瑜抬起头，灯光洒在了她的脸上，落下了阴影。
一年前。南京第六届华东大赛。
“这届冠军会是谁呀？”
“苏林吧，好歹有肖依呢，陈浩奂好像也不错哦，最关键的是有庄红呀！”
“不对！浦东高中的阵容是有史以来最强的，有华东第一中锋楚傲霜，更有魔女石豪瑜！她们两人联手内外开花，苏林也抵挡不住吧？没看到浦东这一路是怎么赢过来的呀？太可怕了！”
议论间，酒店大门突然打开了，一群绿衣女生鱼贯而入。
“呀，是苏林！”
“啊，快看，浦东出来了！”
随着大家的惊呼声，电梯门打开了，一群紫衣女生也出来了，赫然正是本届最具冠军相的浦东高中女子篮球队！苏林队员停下了，静静地看着这些浦东高中队员和她们擦肩而过。人群中一位分头女生一下子没了笑容，她只凝视着走在浦东队长楚傲霜身后的马尾辫女孩！
“豪瑜！”当那马尾辫女孩走过她身边的时候，分头女孩轻唤道：“好久不见！”
石豪瑜却似乎没听到庄红的喊声，她就这么与庄红擦肩而过，也不抬一下头。
遭此冷遇，庄红一脸落寂，看着石豪瑜的背影渐离渐远。朱琪瑶轻轻拍了拍庄红的肩：“她还是介意去年的事，你就不要想这么多了。”
庄红方才叹了口气，转过身：“回房吧。”
之后的比赛里，苏林大学附属中学和浦东高中分别在庄红和石豪瑜的率领下展现了王者实力，一路高歌猛进，最终，不出意外的齐聚决赛！
庄红和石豪瑜因为表现出色，被人们称呼为——华东后卫双璧！
然而，石豪瑜面如冷霜，对这个称呼毫不领情，要不是队长楚傲霜顾忌到石豪瑜的形象替石豪瑜打了一些圆场，只怕石豪瑜真的霍然翻脸。只是因为，石豪瑜对“华东后卫双璧”这个称呼非常的不舒服……
第六届华东大赛女子组总决赛终于开锣了。一如既往的，石豪瑜在休息室里闭目养神，旁边的骚乱似乎和她无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