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头巾
“问题是我们要找哪一个?到底要我讲几遍啊!”
我们的界终于打断了“军师班”那一往无前的嘀咕。
“Men——”(按:RB剑道中击打面部时的喊声,意即“面”)
斗魂馆内的气合发声是剑士身体孕育出的巨兽——它愤怒,它撕咬,它由内而外,它一鼓作气。发声,在剑道里既是震慑与鼓舞,也是尊重和修行。很多时候,你难得击中了对手,但气合不佳,照样是无效击打,不能获得“Ippon”(一分)。
好像很懂的七政也跪坐在参观的人群中,后面挤着我那两个很优秀的助手,周围的一群参观者们瞪着大小不一的眼,看着道馆中央正在进行的剑道基础练习——气合让这个相对封闭的世界震动了。
最前头的RB教练是一个七段的高手,证明的来源,就是馆内工作人员的宣传单。此外,就是二十多个良莠不齐的练习者了。我之所以称为良莠不齐,倒不是因为技击水平,只是在脑补个别人的道服能不能装束得更纠结一些,结果发现了不能而已。
语言也是值得注意的问题。馆内的人员成分呈三国鼎立:中、日、韩。练习中虽然术语采用了日文,但人总是很容易露出语言的马脚。比如说吧,击面本应该是“Men”的音,韩国人不时会略有犹豫地发成“Moli”,中国人最争气了,索性气沉丹田偷梁换柱地嘶哑一阵“Mian”——这些还不至于违背基本的剑礼。
当然,七政一行也不至于忘了来这里的目的。
今早,我先稳住了界那位暴跳如雷却包吃包住的老板,让界暂且又安顿了下来。至于暴跳如雷的原因,除了无故旷工以外,据说是这样的:老板让心事重重的界包装奶茶,后来检查时,老板在一堆残骸前惊呼,喂,年轻人,从刚才开始,你到底弄坏了多少封盖?界慢一拍地说,哦,忘记数了。“你,到底在为什么道歉呀!”
在帮界说了一番很感人也很掉价的话以后,我又迎来了被偷个精光的班。我们凌晨一点道别以后,他又马不停蹄地奔赴下一场酒局。那酒局不是小孩子应该想的。反正结果就是,这位绅士醒来以后穷得只剩下堂堂一套名牌衣裤。“对八起,我被骗瞭。”
对,我的助手很优秀。
我们来这里是想再交一个星界朋友。
*
我左手今早的预言是:
“Chuan”
可是我在道馆的花名册里没有见到“Chuan”这样的名字,负责人还特意为我查了参观者、服务人员的名单。就像是英勇地排除了某个危险物一般,他信誓旦旦地向我保证馆内没有“Chuan”这个人。
这是我的一个隐忧。蓝鞭的话是否值得信?假若可信,他说的好手又是否就是这个“Chuan”呢?还有,“Chuan”为什么不是汉字了?对于最后一个问题,在看到了剑道馆内三国鼎立的情况以后,我倒略明白了一些。
就在我低头思考名字的问题时,中央的基础练习也已经结束了,一大部分剑士退到旁边,除了教练场中只剩下八位了。这八位是有资格带护具练习的人,他们现在跪坐着听教练的讲习,各自的右前方一点是并排放着的两个牛皮护手,护手上面架着头盔。
主持人走过来招呼观众,讲解着古剑道的流派:北辰一刀流、天然理新流、二天一流系等等。忘记告诉诸君了,七政是一个二刀流的修行者,而且是逆二刀。
普及一下。长短二刀,如果装逼……不是,是专业一点的话,长的叫太刀,短的为肋差。右手持长刀,左手持短刀,这就是正二刀。反过来,则冠以逆二刀之名。再提高一下。七政是怎么走上二刀这条“邪剑”之路的呢?我也是大学一年级以后开始的,当时觉得剑道的裙裤不错,所以就加了学校里的剑道社,后来就欲罢不能了。这个故事再次告诉男人,不能被裙裤所迷惑,更不论石榴裙了。两年过去了我觉得没什么成绩,按一刀原有的训练方式看来也无法赶上正规选手的水平。正当我彷徨的时候,不幸我看了一场RB二刀流剑客山名信行和一刀流平尾泰的对决,不幸我开始自忖左手和右手都很灵活,左手力量略胜一点,所以……这个故事再次告诉人们,不要擅自续编故事的结局。
主持人说有一套闲置护具,如果有人想上场体验,请举手。电光火石,我把我的身体抛了出去……
*
我来到场地中,向教练鞠了三十度的躬,向另八位鞠了十五度的。七段示意众人戴护具以后,我便稳稳地开始绑带缠巾,立刻得出了很热血的想法:“让你们见识一下吧!”但我穿戴的快速和熟练似乎过早暴露了我的野心。
我的对面是一个中等个头的男子。
“你好!”
上扬的韩式普通话还有标准的棕色蓬松短发,都确凿了他的身份。他一看就是那种善良内敛的人,虽然我也看到了他横陈的上臂肌肉,但是眼神骗不了我。眼神是人装不出来的,那是上帝的遗物。
剑道训练者在戴上头盔前,会先缠上一种头巾(通常上面会写一句剑道的理念,如勿忘初心),这是为了吸收穿着护具训练时头部产生的大量汗水。我以最通行的缠头法缠上以后,就套上了头盔,开始拉绑面罩上的长绳。
于是我透过头盔前面的钢条看着对面的韩国人,他的腰垂上写着“金相九”的名字——哎,跟“Chuan”没什么关系。他还在低头处理头巾(这是正常速度,场中也只有我一人已经戴上头盔);其实,剑道头巾的着法有三种,除了缠头式以外,还有口叼式、折叠式。口叼式听名字就知道不太雅观,有趣而松垮的折叠式则多为少年儿童采用。我看见,其余人中只有金相九把头巾平展到地面,折过来叠过去,想笑,那态势果然过家家。相九把认真叠好了的头巾,扣在了头上。那头巾形状,好熟好熟,我们小时候也爱折,那是……
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