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问天自此在归家堡安身,但傅青山惨死一幕却挥之不去,想起父母被害,大仇不知何日能报,不禁终日以泪洗面,沉默寡言,渐而将自己关在房中,水米不进。归啸农夫妇虽百般劝解开导,却无济于事。数日下来,人已消瘦许多。
这日,归啸农夫妇正在房中闲谈,说起叶问天之事,不禁愁眉不展,归啸农叹口气道:“这孩子如此萎靡不振,若有什么变故,叫我怎么对得起义兄叶弘和傅青山。若被江湖同道知晓,岂不有损归家堡的威严。”归夫人心地纯良,便劝道:“他不过一个孩子,便遭此变故,怎能不伤心难过,过些时日自然会好的。”
且说归啸农夫妇膝下有一女儿,名唤依依,取小鸟依人纯良温柔之意,因夫妇二人中年放得此女,故视若珍宝,疼爱非常,凡事百依百顺。日久天长,不免恣意妄为,骄横任性。只要她想要之物,想做之事,绝不许违拗,否则必会闹个地覆天翻、鸡犬不宁。言语与常人大不相同,行事乖张顽劣。想归家堡上下千百余人,上至归啸农弟子,下至婆妇奴仆,皆曾被其戏弄惩罚过,凡惩戒之法花样百出,绝不相同,众人苦不堪言,一旦见到她,无不魂丧胆惊,惊慌失措。归啸农夫妇虽也严厉劝诫几次,奈何仍我行我素,顽劣异常。因见她心地也还良善,也就罢了。偏偏今日夫妇二人所谈之话被她听到,便问归夫人,归夫人本欲不对她说,却怎经得起她百般纠缠,只好将原委告诉了她。归依依听了,不禁哼了一声,道:“这点小事你们都办不了,还怎么在江湖上混,这件事就交给我好了。”归氏夫妇听了,哭笑不得,欲加阻拦,归依依已风一样地跑了。
回到自己房中,大肆翻箱倒柜,找出一应女儿梳洗装扮之物,悉心打扮起来,不多时收拾妥当,但见她云髻高挽,遍插几色艳丽鲜花,双眉入鬓,口涂胭脂,簪钗满头,环佩叮当。对着镜子轻舞几圈,甚是满意,口中犹自言自语道:“凭我这仙子般的模样,还怕你不乖乖地听我的话起来吃饭。”言毕,款扭细腰,轻迈玉步,向叶问天房间走去。众人见了,先还痴若木鸡,继而笑瘫在地。
来至叶问天房前,推门而入,叶问天正躺在床上,朦胧间听得有人进来,吃力地睁开双眼,见有一个女孩正站在床前,打扮得花枝招展,举止甚是古怪,便问道:“你是谁,为何到我这里来?”归依依笑盈盈地道;“我是来找你玩的,你看我漂亮吗?”叶问天浑身无力,且心绪不宁,那有心思理她,便一言不发,将头扭向一边。若是平时,归依依早已大发雷霆之怒,但今日不同,一则,叶问天身世可怜,二来,自己又在爹娘面前说了大话。便又满脸堆笑,道:“你怎么这般没礼貌,人家好心好意来劝你,你却不理我,见叶问天仍不说话,归依依又道:“我是为你才打扮这样的,她们都说我有闭月之姿,羞花之色,你若肯听我的话,起来吃饭,我就和你一起玩,说不定将来我还会嫁给你。”她这般絮絮叨叨地说个没完,叶问天不由心烦意乱,脱口道:“你快出去,谁有时间陪你这疯子玩。”归依依听了,先是桃腮带怒,薄面含嗔,继而哭骂道:“你竟然敢骂我是疯子,我这就告诉我爹去,叫他把你杀了,扔到荒郊野岭喂狗去。”一边哭,一边将满头簪环花饰都砸到叶问天身上。转身冲出门去。
叶问天听了,心中不由一凛,暗香:“莫非她是归叔叔的女儿?若真如此,自己实在太莽撞了。”便吃力地爬起,想去追归依依,怎奈浑身无力,竟瘫倒到地上。
归依依边哭边跑,口内犹骂不绝,却不防与锦衣青年撞在一处,锦衣青年一把将她抱起,快步来至无人处。归依依见是他,不有哭声更响,道:“我要告诉我爹去,二师兄也欺负我。”锦衣青年笑对归依依道:“小师妹可是天底下最聪明伶俐之人,二师兄怎么会欺负你呢?”见归依依哭声略止,锦衣青年又道:“今日二师兄可是听到了小师妹和师傅师娘的谈话,若是你就这样回去,师傅师娘尚可,别人可是要笑话你的。小师妹可是归家堡最聪明的人,怎么会没办法劝服叶问天呢?”归依依听了这番话,顿时转怒为喜,道:“还是二师兄了解我,我一定会有办法的。”说完,便风驰电掣而去。锦衣青年这才长出一口气。
却说这锦衣青年非是别人,正是归啸农的二弟子陆少秋,为人谦和忠厚,正直仗义。因见叶问天小小年纪便身世凄惨,心中十分同情,又见他不吃不喝,日渐消瘦,更是焦虑不安,本欲亲自去劝解,又恐言语不当,适得其反,正两难之时,偶然听到归依依与师傅师娘说话,他深知归依依的秉性,恐生意外,便尾随而至。正逢归依依哭着跑出来,因素日师傅对女儿宠爱非常,知道此事,虽不便对叶问天发火,难免日后对他有所成见,便拦住归依依,百般劝解安慰了事。
那归依依回到自己房中,双手托腮,冥思苦想,始终想不到一个万全之法,不觉躺在床上朦胧睡去。一觉醒来,已是月挂西天,她翻身而起,来到门外,见院中月光皎洁,静谧无声,便向叶问天房间望去,心想也不知他现在是死是活。便喝命下人掌灯,独自提灯就走,下人本想随她同行,但见她一脸凝重,便吓得悄悄退了回去。
来到叶问天房前,听里面悄无声息。因想到叶问天与自己年纪相仿,却身世凄楚可怜,平日里自己稍有不适,爹娘便惊慌失措,而叶问天却父母双亡,寄居在别人家里,怎能不难过痛心,如此一想,便把百日里对叶问天的冲天之怒,通通抛到九霄云外了,她轻轻推门而入,挑灯细瞧,发现叶问天竟躺在地上,急忙将他扶起,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叶问天弄到床上,已是累得气喘吁吁,满身是汗。
叶问天这才微睁双目,道:“你怎么又来了?深更半夜你不怕吗?”归依依的嘴撅的老高,气鼓鼓地说道:“还不是因为你,才害得我大半夜的跑到你这里来,男女有别,若是被别人知道了,将来我还怎么嫁人”叶问天虽气虚无力,神智却还清醒,听了她这番话,也不由嘴角露出一丝微笑。心想她这般年纪,说出的话怎么如同成人一般,着实叫人好笑,归依依见叶问天笑了,不由心中暗喜,道:“你就看在我辛苦为你的份上,吃点东西好不好?”叶问天有气无力地说道:“我不是不吃,只是吃不下。”归依依道:“
你再这样下去,就会活活饿死。”见叶问天双眼微闭,归依依又说道:“你若是死了,你爹娘的仇如何能报,你一个男人怎么这般软弱?傅叔叔只怕死不瞑目了。”他这话正说到叶问天心里,顿时心中一痛,睁开双眼,对归依依道:“我孤身一人,又不会一点武功,怎么为爹娘和傅叔叔报仇?”归依依将嘴一撇,道:“这有何难?只要我和我爹说一声,他一定会教你武功的。”见叶问天一言不发,归依依急道:你难道不信吗?我爹可是对我言听计从的,而且他武功很高,我亲眼见过他用小石子就将一只鸟打死了。只要你肯吃饭,这事就包在我身上。
她这番话却让叶问天心有所动,他饮食不进,意志消沉,也是想到自己孤身一人,年纪幼小,何日才能为父母和傅叔叔报仇,归大侠虽是父亲的结拜弟兄,但父亲已死,他能否像傅叔叔对自己那般疼爱,实在难料,因此觉得前途渺茫,暗生厌世之心,被归依依一说,心中不禁重燃希望。归依依见叶问天默然不语,只当他固执依旧,便一屁股坐到叶问天的床上,道:“你若还是不肯吃东西,我就陪你一起饿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