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依依将食盒打开,端出几样小菜,有糖醋鲤鱼、荷叶清露汤、和八仙拜寿糕,皆是叶问天平日爱吃的菜肴。另有几个馒头。叶问天早已饿极,顿时拿起狼吞虎咽起来。归依依见他这幅吃相,笑得前仰后合。连声叫他慢吃别噎着,叶问天哪还管这些,风卷残云般吃了个精光。归依依见他已经吃饱,便冲门外喊道:“将行李拿进来吧。”便进来两人,叶问天一看竟是秦青和冯祖平,他本想站起却被归依依按下,又叫秦青冯祖平二人将行李铺好,二人虽心中不满,面上却丝毫不敢显露出来,将行李很快铺好,归依依又一脸严肃地对他二人说道:“今天的事如果我爹知道了,你们两个可要小心。”二人连称不敢,归依依才对叶问天娇笑道:“你先委屈两天,我爹就会放你出去的。”随后叫秦青提食盒,冯祖平锁门,三人悄悄离去。
听到三人脚步声已远,叶问天倒头便睡,禁室内阴凉冰冷他却浑然不觉。他为萧隐护法,七日也不曾好好睡上一觉,刚一躺下便已昏昏睡去。约到夜半时分,突觉腹内疼痛难忍,似有万把钢刀扎在体内,他想喊叫却又发不出一点声音,顿时气咽难耐,满头汗落如雨。竟疼得晕死过去。等他渐渐苏醒时,已是天光大大亮,他摸了一下自己的脸,又在胳膊上咬了一口,确信自己并没有死,昨夜腹痛症状非但全然消失,反觉神清气足,浑身上下有使不完的力气。不禁暗自奇怪。
到了第二天晚上,归依依又提着食盒来给他送饭,叶问天见她眼睛红肿,似是哭过,便疑惑道:“你为什么眼睛红红的?莫非有人惹你了不成?”归依依未曾说话眼泪已扑簌簌落下,叶问天知她平日里顽劣异常,从不像一般女孩子那般娇气扭捏,一定是什么事让她伤心至极才会如此。便轻轻拍她的肩,安慰道:“从小到大我最欣赏你男孩般豪爽不羁的性格,怎么今日也哭哭啼啼的?”归依依听了便一头倒在他怀里,越发伤心欲绝。好半天才止住悲声,说道:“我去求我爹放你出去,谁知他非但没有答应,反而将我骂了一顿,这还是他平生第一次骂我,我..。”未曾说完不禁又哽咽难言。叶问天笑道:“傻丫头,归叔叔是归家堡之主,自该言出必行,怎能为我破了规矩,况且这次的确是我的错,若是对我网开一面,众人必然不服,日后还怎么管理归家堡?”归依依听了才略止住悲声,说道:“可是这禁室内又阴又冷,若是冻坏了可怎么好?”叶问天见她这般关心自己,心中实在感激,想归依依自小锦衣玉食,又被众人宠着,几时关心过别人,如今对自己关爱备至,纵是被归啸农责骂还惦记着自己,与以往实是云泥之别,顿觉她竟也有令人怜惜疼爱之处。便笑着逗归依依道:“你看我强壮如牛,即便归叔叔将我关进冰窖之内也会毫发无损,你不必过于担心。”说着便做了一个鬼脸,并围着归依依转了几圈。归依依见他模样大变动作怪异,也不禁笑个不停。见归依依转悲为喜,叶问天这才吃饭,吃毕,二人又说笑了一会,归依依才提着食盒离去。
这时月亮已经升起,叶问天来至窗前,只见天上一轮皓月浑圆精彩,皎皎月光照进屋中,既柔和又清冷。猛然他想起萧道长约他今晚在山顶赏月之事,只是他被关在这禁室中,想要赴约已是万万不能。他本是个重信守诺之人,心中暗自焦急。他来到门旁,见铁门极为厚重,又回头见窗上钢筋粗若手指,以自己的力道绝弄不断,虽心急如焚亦徒呼奈何。
眼见已是三更天,叶问天无奈叹了口气,正当他要和衣躺下,忽听有人在轻声唤他,叶问天急向窗边望去,不由既惊又喜,正是萧隐。见萧隐从窗边一闪即没。瞬间铁门已被打开,萧隐飘身而入。叶问天兴奋地说道:“道长你怎会找到这里来?”萧隐微微一笑,道:“贫道若这点能力都没有还怎么在江湖中行走。”原来他迟迟不见叶问天到来,便知他一定有事缠身,心中甚是挂怀。因见叶问天穿着打扮不像平民百姓,且又会武功,这方圆十里之内也只有归家堡与武林有关联,便悄悄潜入归家堡,正逢归依依给叶问天送饭,觉得有些蹊跷,便尾随而至。又听到叶问天与归依依的谈话,方知叶问天因为自己护法而被归啸农关进禁室,心中十分过意不去。本想悄悄离开,免得叶问天再有麻烦,只是自见到叶问天后,便对他很有好感,心中不忍,踌躇许久打定主意,才现身相见。
萧隐见叶问天看到自己欢喜异常,丝毫未将受罚之事放在心上,心中暗自赞许。便笑道:“只因为我护法才使你受此委屈,叫贫道心中委实不安。”叶问天笑道:“我与道长虽相交不久,却也看得出道长是仁厚君子,区区小事又何必介怀。”萧隐微笑点头,心中暗道:“他小小年纪便如此豪爽仗义,果然难得。便道:“那今晚你还会同贫道山顶赏月吗?”叶问天道:“君子一言又怎会言而无信。”萧隐爽朗大笑数声,便要同叶问天迈步出门。突见叶问天面色大变,双手紧捂小腹倒在地上,头上冷汗涔涔落下,显得痛苦至极。萧隐一惊,忙上前将他扶坐在地上,双掌搭在他督脉之上,贯内力于双掌缓缓注入他体内,便觉得叶问天体内有一股强劲之力再四下游走,便凝神运力助他疏导。约盏茶的功夫,叶问天便觉得浑身清爽舒适,急忙向萧隐致谢。萧隐收掌起身道:“你身体不适,不如安心休息几日,山顶赏月之事暂且迟些再说。”叶问天却执意不肯,萧隐见他态度决绝也只好点头,二人便同向外走,叶问天见门上铁锁已被萧隐齐生生扯断,不由暗自吃惊。想萧隐年纪只怕比归叔叔还小一些,手上竟有如此力道,当真了得。
二人出门便直向北走,归家堡虽有巡夜之人,却因后园荒僻因而不慎留意,来至围墙之下,萧隐见墙高约有两三米,便轻声对叶问天道:“你自己能否跃过去?”见叶问天轻轻摇头,萧隐便知他毫无轻身之法,便伸手拉住他的手臂,微一运力,叶问天便觉一股强劲力道带着自己飞起,瞬间已落到墙外。心中更是对萧隐佩服不已。萧隐将手放开,二人便借着月色直向暖坞山而来。萧隐想试探他耐力如何,脚下略加用力,叶问天先前还勉强尾随跟上,渐渐气息变粗,越拉越远。萧隐微蹙双眉,心中不由疑惑,便又将他手臂拉住,叶问天顿觉身轻如燕迈步如飞,至山腰时,山势已比先前越发陡峭。萧隐便一手拉住叶问天,一只手攀藤附葛,脚下如飞气不长出,很快已到山顶。萧隐见山峰处有一突出巨石,甚是平坦宽阔,便低声叫叶问天抓紧,双足一点,已拉着叶问天飞掠到巨石上。叶问天只觉身躯飘飘荡荡,如在云里雾里,及落到巨石之上尚自心惊不已。
萧隐含笑对叶问天道:“小兄弟平日可曾到过山上赏月?”叶问天心道:我即便有此雅兴也难到这绝崖之上。”便笑着摇头。萧隐盘膝而坐,手中拂尘搭在左臂上,说道:“我在入道门之前就一直喜欢纵情于山水,即便入得道门亦难已释怀,同门师兄弟都笑我俗念难舍,恐有负师傅点化之恩,但贫道却不敢苟同。你可知其中缘由?”叶问天也坐到他旁边,笑道:“道长是否认为山水自然与入道修身有异曲同工之处?”萧隐捋须大笑道:“小兄弟果然深具慧根,若入我道门之中修行,造诣必远在我之上。”
他目光流动,又注视叶问天片刻,方说道:“你的武功根基不错,想必是归堡主亲自传授。”叶问天道:“归叔叔平日里倒是传给我一些武功,只是他忙得很,倒是陆师兄指点的更多。”萧隐又沉思半晌,方又问他学了几年功夫、都会些什么武功,叶问天皆一一回答,萧隐长身而起,走了几步道:“归啸农的武功足可列武林一流高手,若他悉心点拨,以你的聪慧、根骨,十余年间武功足以闯荡江湖,但我方才试了你的武功,虽然根基尚可,却毫无内力修为和轻身之法,请恕贫道直言,实在令人费解。即便归堡主没有闲暇教导于你,也不至如此。”叶问天道:“归叔叔常告诫我习武最忌急于求成,需先扎好根基才能修炼上乘武功。”萧隐道:“话虽不错,只是贫道以为武功因人而异,对你而言未免过于小心谨慎了些。”见叶问天低头不语,似有难言之处,萧隐便不再问,转而笑道:“今夜明月当空,风微林静,景色清幽,又有小兄弟相陪,实乃人生之一快事,只是贫道赏月不同旁人,别人只见景致怡然,而贫道却愿见月而悟其道也。”
叶问天不由心中好奇,便道:“赏月又怎会悟其道,请道长开导晚辈之愚钝。”萧隐笑道:“譬如古人说‘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月由一勾弯月渐而成为皓月悬空,皆遵循自然规律而成,且恒古不变,有人欣赏其缺,谓之残破之美,有人独爱其圆,称其完若天成,正如人活世间,有人一生得意顺畅,有人颠簸坎坷流离失所,然世间万物虽自有其定律,然人性之差别亦会颠倒乾坤,因而世人追逐名利不择手段者有之,洒脱不羁济世为怀者有之,亦有心胸广阔笑泯恩仇者为世人敬仰,人亦同月,月中见人,此便为道也。”说完便抚须大笑不止。叶问天暗自咀嚼他这番话,深知寓味深远。
二人又指月而谈,叶问天见萧隐虽甚健谈,却忘情处止于声、得意处止于行,不由更加敬佩他。眼见已是五更时分,萧隐便欲下山,叶问天本还未曾尽兴,却想到自己偷溜出来,一旦被人发现难免又要再起风波,也就点头应允。萧隐便拉住叶问天手臂,腾身跃下山峰。正欲顺来时之路返回,猛然间见一条人影鬼魅般闪过,月光之下见那人长发披肩,衣袍宽大,两肋下似乎还夹着一对孩童,身手极为迅捷,他一把将叶问天拉到一块巨石后,叶问天不知何故,正要开口问他,萧隐早已将他的嘴捂住,示意他不要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