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直将段涛的名字叫成断刀,无论段涛怎么纠正他的发音都无济于事,更让段涛吐血的是:他不知道这个看起来非常严肃和彪悍的中年人,为什么会起个名字叫“俺靠你妈儿”。以至于每次当他叫起这个名字的时候,脸上的肌肉由于强忍大笑而变得抽搐,而这个时候,“俺靠你妈儿”同志一定会向他怒目而视,责怪他为什么笑的那么龌龊……
段涛伸手将鱼扔给岸边的“俺靠你妈儿”,整好渔具,这时,星星河下游,突然传来一阵哗哗水声。
段涛一惊:这几天不断有坎塔尔的骑兵经过附近,有时还会去河边饮马。他凝神听了半晌,向安卡内摩尔打个手势,悄悄蹲到水中,露出头来向水响处查看。安卡内摩尔也听到了水响,他见段涛潜入水中,也小心的钻进洞穴,掩上洞口的草皮伪装,偷偷在草缝中向外窥探。
过了许久,水中悄悄露出一个人头,只见他警惕的倾听半天,发觉没有可疑,这才在水中慢慢站起身来,****的上身肌肉块块隆起,腰间围缠着一件衣服,下身只穿粗布短裤,整个人看起来充满一种野性的力道。
他弯腰在浅水中四处乱摸,一会儿功夫就摸了几条小鱼,他用手将鱼拍昏,塞进腰间缠着的衣服里。
突然,他好像发现了什么,身子微微下蹲,一双豹子般的眼睛死死的盯住段涛藏身的水面。
段涛在水里看了他半天,此时他在水面上只露出一双眼睛,在平静无波且芦苇横生的浅水中极不容易被发现。
那人浑身像弓一般紧张得绷了起来,收腹、弯腰,姿势犹如猎豹将欲扑食猎物般蓄满力量,半晌,他突然双腿一蹬,犹如离弦之箭,噌的一下从水中窜起,双手成爪,直扑段涛藏身的方位。
段涛大惊,不知道对方是如何发现自己的,见他从两丈开外一下子就扑到近前,也不敢再隐藏下去。
眼瞧对方扑来之势凶悍异常,他也猛的站起,水里一侧身,让过那人扑来的双爪,右肘狠狠的向那人腰间撞去。
那人一扑不中,身子和段涛一错,感觉腰间劲风凛然,他身形敏捷,危急中不及闪身,右腿曲起撞向段涛腹部,“啪”的一声,段涛右臂刚好砸到那人右腿,这一下碰的结实,两人同时一声闷哼,在水中站定,死死盯住对方,都觉对方实乃劲敌。
岸上安卡内摩尔已经看清那人容貌,惊喜交集,他呼的拨开伪装的长草,冲出地洞,大喊道:“山豹!”
他箭伤初愈,大喊之下牵动伤口,疼的身子不由一缩。
山豹此时正全神提防敌人,忽然听到岸上有人呼喊,安卡内摩尔因伤喊声并非很大,山豹一时之间没有听清,还以为对方来了救兵,心中大急,也不答话,冲段涛面门呼呼就是两爪。
那天傍晚段涛埋伏在草中,昏暗中只看清巴布尔和安卡内摩尔的容貌,其余人并未在意,加之当时山豹穿着侍卫服饰,可现在却是一副逃亡的狼狈相,所以他并未认出山豹来。
段涛瞥见安卡内摩尔冲出地洞冲他大喊,他听不懂安卡内摩尔的话,但见他如此紧张,心下也是一紧:不能让这人逃了,没准是敌人的探子。他下手不再容情,见那人抓向自己,回手忽的拔出匕首,反手切向那人小腹。
山豹一抓不中,见对方现出武器,手下异常狠辣,他忙中不乱,猛得一收腹,让开那人匕首,两爪抓向敌人面门和咽喉。
段涛眼见对方身手敏捷异常,双爪虎虎生风,武功刁钻诡异,心下又惊又奇,他身子后仰,想让开敌人双爪,但见两只手爪堪堪扫过自己鼻尖,忽然那人双臂一抖,手腕处的两个护手内“呛”的一声弹出两副铮明瓦亮的铁爪,铁爪比手掌长了足有半尺,五爪烁烁生光,直切自己咽喉。
“好狠毒!”段涛心中大怒,此时身子后仰,已经避无可避,危急中不及多想,双脚一蹬,借着水的浮力,如一条跃出水面的游鱼,反身向后斜斜弹出两米,在空中双腿一招“交剪腿”,绞住了对方脖颈,身子一旋,两人旋转着噗通一声落入水中。这一下实在险到极处,若是段涛慢得一分半分,喉咙早给对方撕裂。
此时他们所处水面并不是很深,两人身子普一落水,同时迅捷无比的站起,一抹脸上水滴,作势又要朝对方扑去。
这时,安卡内摩尔终于连跑带滚的到达岸边,嘶声喊道:“山豹,住手!”
山豹双目尽赤,感觉对方身敏捷,武功诡异刁钻,实是难缠之极,牙一咬正要上去拼命,突然听见岸上喊声,他张大双眼,不可思议的望着岸上那个朝自己又叫又跳的人,心中狂跳,泪水夺眶而出。他丢下段涛,疯一般朝岸上扑了过去,“安卡大人!”喉头嘶嘎,不能做声。
安卡内摩尔也是老泪纵横,他眼见安琪儿他们十余人为暗箭所伤,只知他们全军尽殁,没想到此时看到山豹仍然活着,这给了他莫大的希望:山豹在,安琪儿一定还活着!
他恍如梦中,伸手扶住仆倒在脚下的山豹,连声问道:“山豹,小姐呢?安琪儿呢?她还活着吗?”
山豹含泪道:“小姐在呢,她一切都好……”
“真的?你没骗我!”安卡内摩尔全身颤抖,一颗心仿佛要被突如其来的惊喜撕裂。
“没、山豹不敢骗大人!小姐好好的还活着,我来河边就是想给小姐抓几条鱼吃,她……她受伤了,我们为了躲避追兵,小姐好几天都没吃东西了”。
这时段涛已走上岸来,站在一旁看着他们二人又是哭又是叫,虽听不懂他们在说些什么,但此情此景,心下也不禁恻然。
“小姐在那里?快带我去!”
“小姐在不远处隐藏,我带您去。”
山豹搀扶着安卡内摩尔,向安琪儿藏身的对方寻来,段涛轻轻的随在他们身后,警惕的朝四周观望。
半晌,他们走到一堆枯草丛边,山豹掩抑内心的激动,轻轻呼道:“小姐,小姐”。
安卡内摩尔声音颤抖,也轻声叫道:“安琪儿,快出来,叔叔在这……”
草丛里嗦嗦连声,从里面忽的钻出一个人来,一下子扑入安卡内摩尔怀中,哭道:“安卡叔叔,是您吗?真的是您吗!呜呜呜……”
安卡内摩尔眼含热泪,轻抚安琪儿的头发,唤道:“安琪儿,我可怜的孩子,你受苦了啊!”
安琪儿呜咽着抬起头,她整个人看起来异常憔悴,长长的秀发沾着几根碎草,雪白俊俏的脸上挂满泪水,一双仿佛会说话的大眼睛充满血丝。
她停止哭泣,定定的看着面前的三个人,脸上浮现出一丝笑容,忽的身子一软,晕倒在安卡内摩尔怀里。
安琪儿心中忧愤,几天的逃亡生活饮食不保,加之腿上的伤口得不到很好的医治,咋一见到安卡内摩尔还活在人世,一时惊喜过度,身子虚脱,终于昏倒。
安卡扶住安琪儿,三人忙将她搀至地洞,灌了些清水给她,又煎好鱼汤喂她吃了一些。
过了半天,安琪儿悠悠醒转,她睁开眼睛,看到面前紧张万分的三人,不由轻轻一笑,说道:“安卡叔叔,我不是在做梦吧?”
“呵呵,傻丫头,你掐掐试试,疼不?”
“咝……啊……”山豹咧着大嘴直抽冷气。
“不疼啊”安琪儿狡黠的一笑。
“小姐啊,你掐我干嘛呀”山豹委屈的说。
“哈哈哈……”大家都被安琪儿的可爱逗笑了。段涛看见这个女孩即美丽又调皮,也是哈哈一乐。
“他是谁?”安琪儿看着段涛。
“他是断刀,就是他救了叔叔,我中了绿鳞蛇毒,以为再也看不到明天的太阳了,多亏了他呀!”
安琪儿一双美眸深深的看了一眼这个英俊的年轻人,盈盈说道:“谢谢你,断刀大哥……”
心想:“断刀!这个名字可真够特别的。”不由又多看他两眼。
山豹忽的站起,向着段涛忽的拜倒,说道:“山豹感谢断刀兄弟,山豹该死,险些伤了你。”
段涛不知他们在说些什么,但也猜出十之八九,他忙扶起山豹,连连摆手,说道:“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应该的应该的。”
“呵呵,不知道断刀兄弟是那个族的,他的身手很厉害,他救我时,不知道用了什么兵器,嘭的一声响,追杀我们的坎塔尔士兵一下子就死伤40多人,真是不可思议!”
“什么?那些人是你杀死的??”安琪儿和山豹睁大眼睛,张着嘴巴,半天合不拢。
“真的是你一个人?”他们心中的惊讶已经无法用语言来形容了,一个人击杀38名全副武装的坎塔尔战士,难道他是太阳神座下的战神巴图鲁降世,这个白发青年带给他们是太多的神秘和惊奇。
段涛在安卡内摩尔的比划下,终于知道他们在奇怪什么,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手脚并用,连比带划的说了半天,说的三个人更是一头雾水,好像明白了,又好像什么都不知道,段涛看着他们面面相觑的表情,双手一垂,摇头放弃。
接下来的几日,段涛和山豹不断出去猎些草原鼠兔、鱼虾等物回来,安卡内摩尔则陪着安琪儿在洞内养伤。
安琪儿自见到安卡内摩尔,心情大好,过了几日,腿上的伤口渐渐愈合,在安卡内摩尔的搀扶下已能走出几步,三人见了不由心中大慰。
安琪儿每次见到“断刀大哥”都朝他投去感激的眼神和微笑,每次搞得断刀大哥老脸都是一红。
这几日坎塔尔的巡逻队不断扩大搜索范围,渐渐已经接近他们藏身的土坡,以前只是几个散兵游勇时不时来巡查一番,这段时间,每日来河边取水、洗刷马匹的士兵越来越多,也越见频繁,夜晚隐约可以看到远处驻扎的营房亮起的灯火,段涛和安卡内摩尔看了都不由担心起来。
这天晚上,四人围坐在地洞内油灯旁,商量该如何脱困。
安卡内摩尔道:“白天,我看了巡逻队的旗子,是塞雷斯的部队,他是巴卡瑞德的得力干将,是蛇族第一高手,由于他领悟了蛇族异能“草上飞”,人称“飞蛇”。此人作战勇猛,狡猾多智,很不好对付。看来他们已经知道我们并没有出境,这几天搜索队离我们藏身的地方愈来愈近,我们得赶快想法逃出这里”
“叔叔,那我们该怎么办?怎么才能逃出去呢。”安琪儿问道。
“晚上我们可以趁他们不备,抢几匹马,冲出包围,过了边境,他们就不敢在追了。”山豹拳头紧握,信心满满。
“不行的,他们现在是层层包围,逐层搜索,我们冲出这个圈,还有下一个包围圈等着你,再加上安琪儿腿上初愈,行动不便,抢马逃跑,谈何容易。”
他转头看了看正在凝眉思索的断刀,说道:“断刀兄弟,你有何看法?”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段涛对他们的语言大体听懂,他犹豫道:“骑马不行,我们走水路”说完,他做了个游泳的动作。
“游水过去?这太疯狂了,你知道吗?这星星河宽达数里,有的地方水流湍急,河水看似不深,但是水下却暗流无数,想要渡河,难上加难啊。”
段涛说道:“我们可以做渡水工具,我查看了一下,边境沿线全都是用木桩隔离起来的,我们可以用它来做一个木筏,更重要的是,坎塔尔的巡逻骑兵重重设防,但是星星河是唯一一个没有防御的地点,他们可能估计我们在草原上得不到渡河所用的材料,才会放松那里的警戒。”
“星星河的流向虽然会经过沃梅斯卡境内,但是进入沃梅斯卡境内后,河道会突然变窄,水流速度会变得异常湍急,而且仅有5里左右的河段靠近沃梅斯卡,其余的地段会左转直下,与苍狼山流出的红叶河相汇合,流向入海口,我们要在5里的路程内上到岸上,难度很大!”安卡内摩尔一边说,一边拿起地上的小土块和杂草摆起了一个地形图。
“5里……”段涛陷入沉思,“水流急,5里的登岸时间,木筏在没有强大的动力推动下靠岸,难度确实非常大!但是现在不走无异于等死。”
自己莫名其妙的来到这个世界,更加莫名其妙的卷入这场纷争,冥冥中仿佛天意使然,一切都是那么不由自主,却又那么的顺理成章!
他抬头望着旁边的三人,只觉得是如此陌生,又感觉如此的亲切,恍惚间仿佛有种已经和他们一起生活了许多年的感觉。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就是:现在他已别无选择!
安卡内摩尔等三人静静的看着这个神奇的断刀,满怀希冀的眼神全都投到他身上。
安琪儿睁大如水般的双眸,犹如编贝般的皓齿轻咬着嘴唇,心里只觉得这个白发年轻人带给自己的那份神秘,是那么令人心动!跟他在一起,仿佛有种特别的安全感,他所决定的事,根本不用你去怀疑,一定能成功!
“只能这样了,我们别无选择!”段涛下了最后结论。
安卡内摩尔看着他,想到:这个年轻人能独身一人消灭38个敌人,中了天下无解的绿鳞蛇毒都能被他救活,还有什么他办不了的事?他这么决定一定有他的道理。
“好,就按你说的计划办!”
“那好,我们从今天晚上开始准备,你和安琪儿负责用草搓绳子,我和山豹负责去边境偷木桩,木筏一做好,我们就从这里下水渡河!其余时间休息,贮备渡河时所需的其他杂物,同时大家保持体力,等到夜深敌人放松警惕时就行动。”
深秋的桑格萨草原是如此的安静,苍狼山脉的季风将冬天的消息带给了草原上的飞禽走兽,它们早已储备好了过冬的食粮,钻进深深的地洞里准备渡过即将到来的严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