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晗和浩然几乎是一前一后进了院子,一进院子她就明白过来丈夫的火气源自哪里---婆婆站在洗衣机旁,板着个阴沉沉的脸。
媳妇儿去新房那边拿脏衣服再也不见影子了,她就认为是袁晗有意偷懒,摸不着媳妇就用了千百年来有些婆婆们惯用的一套——在儿子耳边唠叨,耳根子本来就软的浩然听了母亲的话当然直接就按照母亲的意向怒气冲冲的去找袁晗,火气让他等不上进门就开始大声的叫骂。
这样的丈夫,这样的婆婆让她既凉透了心又异常的愤怒,她直接走到屋门前“哗啦”一下,屋门被重重的拉开,“啪——”玻璃门碰在墙上的声音十分刺耳。进了屋子她推着自行车往外走,车子像门一样被她弄得稀里哗啦作响。她把所有的火气都发在了门上、车子上。
仿佛家里所有的人都聋了一般,袁晗的婆婆站在洗衣机旁头微微的、高傲的仰着,眼睛直直的盯着院墙外的一方天空,看都不看袁晗一眼,浩然像一只怕见猫的老鼠,低着头谁都不看。
袁晗把车子推出门便上了车,骑得飞快,逃也似地上了马路,出了村子。
走到村头路口,袁晗停下了车子。
这是个十字路,一条是袁晗刚顺着出来的,通向村里;一条通向镇里大姐家;另一条是袁晗回娘家的必经之路;还有一条通向城里。
袁晗一下子茫然起来,不知道该往哪里去。
去娘家?母亲那消瘦的脸庞,担忧的眼神她不能、不忍看到!
去大姐家?大姐当初就不同意自己的婚事,如今到了大姐面前还不是羞愧难当、无法抬头!
该去哪里?该去哪里?袁晗难为的哭了起来,天下这么大,她却想不出哪里有她容身的地方!
许姐!她脑子里一下闪出了许姐那圆圆的的娃娃脸,梳理得很整齐的齐耳剪发头。耳边仿佛听到了许姐那甜美柔和的细语。
许姐是袁晗的初中老师,当时教她的数学,许老师到袁晗的学校任教时刚刚师范毕业,只不过不过比袁晗大四岁,一袭浅粉色的宽松上衣,黑色的紧身长裤,长长的麻花独辫垂至腰际。
袁晗远远的望见她在学校绿绿的泡桐树下舒展开双臂,身子轻盈曼妙的转了个圈,打心眼里一下子喜欢上了这个年轻的老师。
许老师也是走进班级第一眼就被袁晗吸引住了,第一是因为袁晗长得乖巧可爱;第二是袁晗身上有一种淡淡的与她的年龄不相符的忧伤。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是袁晗写的一首名为《假如》的小诗让许老师十分赞赏。
可笑吧?许老师教的是代数,按道理老师喜欢的学生最起码应该喜欢她教的科目,可许老师偏偏喜欢对代数一点也不感冒的袁晗。把袁晗的《假如》在数学课上不但深情款款的朗读了几遍,还对那首诗大加赞赏。
这也许就是一个称职老师的标准:不站在自己的教学成绩这一狭隘的立场去喜欢或憎恶一个学生,而是去挖掘学生真正的才能。
许老师平常喜欢把袁晗带在身边,譬如晚上出去散步;星期天去登山;假期把袁晗带回家住上几天那更是必须的。两个人不仅是师生更是好姐妹,私下里许老师叫袁晗喊她许姐。
袁晗去外地上学后和许老师书信不断,每逢春节许老师的明信片总是比袁晗早一步寄到,没少让袁晗过意不去。
袁晗在家是父母的宝贝女儿,在学校一直是她许姐姐的宝贝妹妹。
“亲爱的许姐······”
“亲爱的晗妹······”
这是师生两个书信往来的称谓。
当年袁晗的高考成绩一出来,首先把好消息告诉了许姐。
“袁晗,你是最值得我们骄傲的一个学生!”
许姐的丈夫——当时和许姐一起分配过去,教袁晗外语的王老师喝醉了酒躺在沙发上自豪的说。
可惜袁晗没成为他们期待的大学生。
“许姐······”
袁晗一面想着和许姐之间的点点滴滴,一面骑着车子向城里赶去。她好想许姐,好想扑到她的怀里像从前一样和她倾诉自己所有的不快,任她擦去自己眼角的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