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拣不过是踢了几脚其中一个桌腿，哪里想到整张棋桌就此彻底坍塌。似乎原本便没有修得十分结实，本就是几块顽石堆砌而成，取天然古朴之意，如今被小拣几脚就彻底毁了，动静更是超乎预期。
小拣赶忙扑到一堆乱石中翻找机关，石块圆滑，触手温润，却依旧是乱石一堆，没有了原本的摆放，不过散落于地而已，哪里有些什么机关巧簧。
“居然没有？！”
小拣懵然趴在乱石堆中苦苦思索着。这这这……这不合常理啊……那两精货竟然会在一个不相干的地方坐那么久？！这不合理，很不合理，非常不合理，自己一定是遗漏了什么细节……
只是如今已经没有时间来给他思索自己就竟遗漏了什么了，火把与脚步声同至。
“有人闯入！”
当这个消息递到言无庸面前时，他正在荣喜斋同慕容世家的来人寒暄。
“人抓住了吗？”言无庸眉梢一挑，端着面前的茶盏，吹散热气，“没抓住，没抓住你还有空闲在这里说话？”
“是，属下即刻前去捉人。”
来人立刻退了出去，言无庸则笑看向慕容家来人，“属下不力，让墨清兄见笑了。”
慕容墨清淡然笑着，仿佛从一开始到现在，那一张淡然微笑的面容就不曾变过，“哪里，哪里，无庸兄言重了。”
一番客套说完，言无庸心中已有较量，预备起身离开，却听得慕容墨清继续道，“哪一家能保证不出点事儿呢。”
言无庸一听慕容墨清话中有话，一时间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你说是不是？”慕容墨清一笑，“七脉宗主，墨殊？”
言无庸闻言亦是一惊，错愕看向窗边那个始终沉默的少年。自他一进屋便发现了此人，看上去不过弱冠年纪，周身却时刻有着一股子凛然清冽，看人时都是冷冷的，仿佛这世上的一切都与他无关一般。
竟然就是那个传说中的七脉宗主？！
慕容墨殊漠然回头，沉吟了一瞬，依旧冷然向言无庸道，“慕容家此来原是贺浩气盟盟主出关，如今出了这样的事，若是有用得上的地方，还请不要客气。”
虽然言无庸不敢不客气，但这话听来倒说得是十分客气，慕容世家中少有的客气。
“宗主客气，并不是什么大事。”言无庸偷瞥了一眼脸色铁青的慕容墨清，起身谢道，“在下就不打扰二位休息了，告辞。”
“想不到那传闻竟是真的。”辅一出门，言无庸便听到了慕容墨清的声音，不由得一笑，转而向身边人道，“我们走。”
屋中，慕容墨清冷笑，“被人称呼七脉宗主的感觉如何？哼，身为七脉的宗主，反倒向浩气盟俯首示好，真是个软骨头。”
慕容墨殊却好像根本没有听见一般，木然地转身看向慕容墨清，慕容墨殊被他那种麻木冷漠的眼神一看，却是提高了三分声音，“你想干什么？”
谁知道慕容墨殊只是木然地继续转过身，直直向着门外走去，仿佛这屋里什么人都没有，什么人也没有一般。
慕容清言见状不由得怒气更甚，厉声喝道，“慕容墨殊，你给我站住！”
慕容墨殊倒是很听话，立时站住，转过身，依旧是方才那种亘古不变的木然神情，看着慕容墨清。
每一次面对这种眼神时，慕容墨清都很想拔腿就跑。是的，即使他不愿承认，但他的的确确害怕着这样的眼神。不是害怕墨殊而是害怕他这种空洞到极致的眼神，这样的眼神能够让人想到的词语便也只有一个，绝望。
“墨殊啊，既然你是慕容七脉的宗主。”墨清还是逼着自己上前了一步，直面那一双绝望的眼睛，“一言一行都代表了慕容世家的荣耀，你应当……”
“慕容世家的荣耀？”慕容墨殊的神情难得地有了些许变化，“是什么？”
“是……”慕容墨原本积攒的气势全被“是什么”这三个字给生生逼了回去。
其实他也并不明白为何堂堂慕容世家，当今陛下亲笔敕封的“慕容七脉”竟会让一个年纪还不及自己大的娃娃来做宗主，虽然这宗主也不过是挂个名罢了。
可当慕容墨殊真正问起他来时，他不得不开始思考这个问题，而答案在比较下似乎已经很明显了，“荣耀，当然是陛下亲封的慕容七脉了。”
“慕容七脉呵……”慕容墨殊的脸上难得地有了笑意，虽然这笑亦是木然，仿若一块木头上无意中刻上了一弧而已，“慕容七脉，究竟是指慕容家所分的七脉宗族，还是指慕容家第七脉宗族呢？”
慕容墨清蓦地张开嘴，若不是慕容墨殊问出来，他大约也早就忘记十多年前的那件事，那件当年震惊江湖，也震惊慕容世家的，那个慕容第七脉名不经传的传人突然斩杀燕无居的事情。
而到如今，若不是慕容墨殊提起，他几乎已经要忘记那个人，那个他应该称为叔叔的人。慕容凡，真是个平凡的名字，而那个人如同他的名字一般地平凡。
可谁又曾想到，慕容七脉联手追击燕无居却几乎被斩杀殆尽时，那个人竟然一击斩杀了燕无居。
“想起里了吗？”慕容墨殊道，“原本慕容七脉的宗主，我的父亲，慕容凡。”
“你……”慕容墨清本要脱口而出的是“你疯了吗？”，可他将这句话咽了回去。
“是啊……你们都希望他不曾存在过……”慕容墨殊一哂，那双木然的眼睛，“你们都觉得他疯了，你们都觉得一个疯子怎么能接受那样的封赏……可你们都忘了，他为了慕容世家，慕容七脉所付出的……是他的神智，他的性命……他的……”
“他……”慕容墨清十分努力地想搜刮出几句话来反驳慕容墨清，可他无奈地发现，慕容墨清根本没有准备给他这个机会。他早已走出房间，向着墨色的黑夜行走而去。“你要去哪里？”慕容墨清只来得及在慕容墨殊身后吼了一嗓子，可慕容墨殊仿佛没听见一般，径自消失在黑夜里。
慕容墨清从未想过，监管着这样一个平日里看起来呆呆傻傻的人出来，这种应当十分简单地事情，竟会演变成这样。他不禁怒起，小声骂道，“妈的，一家都是疯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