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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1章 三生石(二十)

“别忘了还有我们!”五人小伙伴中最为英姿勃发的不是侑贵也不是符清彦,而是出生将门的楼岚,人未至,她的声音和气势已经扑来。

清黎的剑气狠狠撞上麒麟扇扬起的飓风,两股力量不分上下,场上立刻沙土飞扬。清黎持剑的手虎口震痛,她虽不以力见长,但能叫她在正面对决中吃暗亏也不容易!清黎的剑被撞歪准头之时,一根蛟龙棍趁着满目尘土视野不明在绝妙的时机从斜里扫来,若回防不及被击中腹部可是大大的不妙!

清黎并不担心这一点,苏琢不是一个人作战,她当然也不是!放弃防守回剑旋身再出击,一剑出却是三道剑影!与此同时蛟龙棍猛然砸中一面拔地而起的土壁,侑贵咬牙后退一步稳住,不顾胸腔里翻滚的血气高高跃起再度挥棍,第二棍毫不犹豫从上方呼啸而落!

清行左手捏土行术法咒印,右手持剑,又一面土壁挡在清黎上方,蛟龙棍与土壁乍一接触侑贵被反震力弹开忍不住闷哼,显然清行技高一筹两次交锋令侑贵很不好受,筋脉隐隐作痛再下去就要有实质性伤害了。清行追击,右手阴阳剑直扑侑贵落脚点,这一招没有任何虚晃,算准了侑贵无力接招而将他“致死”。

与清黎缠斗一时间占到上风的楼岚仿佛后脑勺长出眼睛,突然收势并拢麒麟扇就甩手扔了过来!麒麟扇划出一道弧形轨迹不歪不斜格开清行“致死”侑贵的一招,不知是故意还是巧合围魏救赵解了清黎的窘境。清行心中惊骇,怪不得清黎被并不能算武艺高强的楼岚打得施展不开,麒麟扇持在楼岚手中像拿了朵花儿一般毫不费力,而当他的阴阳剑与其交击时却如千斤顶压得手腕猛沉差点提不起来。他与清黎的阴阳对剑已孕育剑灵不算俗品,但剑灵在麒麟扇面前却连头都不敢抬,根本无法对抗。

清行与楼岚皆选择先回到同伴身边,错身而过时清行衣袖轻轻扫向楼岚手腕,楼岚最多不过感觉一股微风在手腕上盘旋了一周,两人交错轻功再好也总要带起些风的,这很正常。楼岚呼唤脱手的麒麟扇,刚一抬手,忽觉手腕以下怪怪的。低头查看,顿时花容失色,手腕上一圈彷如咬尾蛇的黑纹渐渐显现,不痛不痒没有任何感觉,连带着整只手掌也没有感觉仿佛不是她自己的!

清行向楼岚施咒后心念微动,楼岚这孩子灵力并不高,很有可能根本没有炼化过麒麟扇,那麒麟扇对她的服从度也不会高!甩手挥出一根金绳追向楼岚脱手的那把麒麟扇阻碍它再度回到楼岚手中,往日素来低调的麒麟扇忽然神光大湛,金绳只能松松在它周围绕上一圈,清行不停催动咒术金绳才如蛇盘上麒麟扇,麒麟扇挣扎,金绳缠紧,勉强将其束缚在空中。

楼岚原本还是很沉得住气的孩子,所以才将志愿定在军师一职。此时身在激烈战局一时间蛮劲上头,不管三七二十一单手开扇就是一顿猛扇胡来,不按套路的出牌意外将清行清黎两人的攻势吹得七零八落迫他们齐力施展结界防御,麒麟扇之威果然名不虚传!如此良机当然不能给他们缓过气卷土重来,奈何侑贵与楼岚二人也气喘吁吁,一个经脉里内力乱窜,一个失去一只手与一把神扇,离胜利只差一步难道就这样结束了?

一支悠扬的草笛曲响起,不过简单几个音调,不过短短几息时间,侑贵经脉里的内力平复下来,楼岚麻木的手也恢复握力,二人对视一眼,扬声喜道,“苏琢!干得好!”

飓风再起,尘土迷眼,清行清黎二人只得弃攻转守,侑贵一根蛟龙棍舞得如潜龙腾渊,有楼岚与苏琢的支援更是勇往无前无所顾忌。没几招,清行忽然右踝一软,紧接着清黎剑招使到中途竟后继无力,两人大骇,提起轻功飞身后撤,然四肢软软绵绵竟一点力气都提不上来!

清行越过紧追而来的侑贵楼岚扫了一眼他们身后,符清彦芍药苏琢三人躲在厚厚实实如乌龟壳的结界里,苏琢吹奏草笛,芍药闭眸指尖夹了数根银针,符清彦手里捏着一叠咒符,有两张燃烧到一半,显然正在使用,但他们却根本没发现有使用咒符的痕迹!

“我们认输!”

侑贵的蛟龙棍停在清行胸前,一脸警惕怕他使诈。

清行苦笑,他和清黎站都站不稳了还怎么打,“真的认输,说话都麻舌头,什么时候下的药?”

侑贵这才长吁一口气,一屁股坐在地上擦汗,整个攻防过程持续一炷香的时间都没有体能却将近虚脱,果然层次相差太多了!楼岚也腿软得站不住,但女孩子实在不好意思在众人面前随地乱坐,只能自个儿扇着麒麟扇直喘气,接了清行一招麻木的手腕上赫然裹着张咒符,咒符上还扎着两根银针,针尾随着她的动作晃晃悠悠有点吓人。

清黎一愣,快速低头检查自己身上,果然在很不起眼的地方拔出三根针,又从清行身上拔出四根,转到侑贵背后也发现几根效用是调理内劲的穴位扎针,她诧异的看向芍药,“不知芍药姑娘竟有这等劲力飞针用药!”

芍药连连摆手,她只有一点学针灸推拿练出的手劲,哪儿来的气力或者内劲飞针用药。“我没有这个本事的,是清彦和苏琢他们弄的……”芍药带着歉意从怀中摸出五个瓷瓶倒出丹药给清行清黎服下,轻声道,“晚辈选的都是效用快但并不伤身的药,冒犯二位前辈了,请前辈宽恕。”

符清彦活这么大还没想过这辈子兴许能胜过大师兄和二师姐的双剑合璧,就怕他师傅太乙仙尊都没想过,一听到“认输”两个字就欣喜若狂的跑过来,跑到半途又突然想到什么心虚的躲到侑贵身后,只探出一只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小心翼翼的观察清黎有没有生气,如果清黎生气他一定马上掉脸就逃。

清行见小师弟这幅摸样又好气又好笑,对他招招手,“清彦,过来,跟大师兄说说你们怎么做的,从头说。大师兄保证你清黎师姐不揍你总可以了吧?”

符清彦这才磨磨蹭蹭的挪过来,先告了声罪再道,“阿琢说你们一定会抢攻她,如果不抢攻说明你们不认真对待这场模拟战,让我们别急着出手。开战后她会用结界咒符想办法拖上一段时间等我们来支援,侑贵主攻,楼岚助攻,我们三人待在后方结界中,等楼岚搅得满场沙尘迷眼乱风四起之后我就悄悄的用咒符起风将芍药给的银针吹过来,具体怎么弄得我也不清楚啦,脑子里突然就明白那几根针该怎么用,扎哪里,如何扎全部一清二楚,只要跟着感觉走就好了,没想到那么容易,嘿嘿!”

清行边听边思索,忽然向苏琢拱手询问,“苏琢姑娘,可是……精神共享?”

苏琢点头,五人小伙伴中精神力最强的是她,其次为芍药,再次是符清彦。经过训练她能比较轻松的与芍药精神共享,再通过乐曲提升集中力将符清彦拉入共享圈,勉强可以让符清彦知悉芍药的所思所想,也就是用芍药的精神和符清彦的精神共同控制符清彦的行为,从而令符清彦懂得如何用针,再配合咒符术法实现借他人之手远距离用针的奇思妙想。

清黎百思不解,“为何我没感觉疼痛?就算你们先下麻药,我是术疗师,不可能忽略第一针的针刺感!”

苏琢半垂眼睫,低声道,“前辈恕罪,这一点无可奉告。”苏家家规并不禁止在外人面前起舞,但明令禁止告知外人舞曲的作用效果,每一家的独门武学都是如此,不禁止施展,但绝对禁止透露其中奥秘。

清行了然,低头贴到清黎耳边低语,“那支舞看来不单作用于精神,连身体感觉都可以一定程度的麻痹。”

“嗯~谢谢啦!”清黎突然搂住苏琢坏笑着将她一把拖进怀中,“真的感谢你苏琢小妹妹!没有你我还不知要到何时候才能突破瓶颈,师尊说遗迹里有我的机缘,看来就是你啦!让我多摸两把吧,你可是我的贵人!”清黎一方面确实喜爱苏琢,一方面也明白这场比试他们俩输给的其实是安排战术的苏琢,败给五个年龄加起来都没她一半大的小孩子,没办法让清黎不别扭,这股气总是要发出来的。

苏琢顿时寒毛直竖!首先脸蛋上被重重亲了两口,然后屁股被捏了一把,小腰被两只手捏来揉去,再之后……苏琢一脚扫向那只女色狼的下盘,清黎似有所防,瞬间后撤将计就计伸脚勾住苏琢小腿往自己方向一拉,想看苏琢来个当众劈叉。苏琢一瞬间失了重心,挥掌拍在清黎胸前上身借反作用力仰倒,被清黎勾住的右腿自然上抬,脚尖贴着清黎下巴而过让她出一身冷汗。

苏琢双手撑地倒立,她本比清黎矮上一截,这会儿加上手臂的高度反倒略超清黎,电光一闪的速度双腿缠上清黎肩膀,下一个瞬间清黎只觉得天地颠倒整个人被抛飞出去。

符清彦倒抽一口冷气,赶忙捂住眼睛装作什么都没看见,清黎师姐恶作剧心起是没有下限的!司徒腾忍不住缩了一下脖子,同情的望了被清行接在怀中还发懵的清黎一眼,苏琢会出现在他最旖旎的梦里,也会出现在他最恐怖的梦里,苏琢对清黎很是留情了,没有像司徒腾那时直接绞脖子断脊骨。场上气氛骤冷,谁都看得出来苏琢正惊怒交加,气得差不多要见鬼杀鬼遇神杀神了,碍于清黎是同伴的关系她在努力压下怒火。

谁都没敢动,唯有池镜笑容满面的走来,伸手替苏琢整理被清黎故意弄乱的衣襟腰带裙摆,赶紧给发火的苏琢顺毛,“阿琢歇歇,我们去抓鱼好不好?鸟蛋炖鱼汤味道很不错的。”

“……不要!”

“好,那我们中午吃大鱼炖小鱼如何?”

“唔……好。”

宵风简直要对池镜五体投地了!就这么两句话便将苏琢满腔怒气安抚下来乖乖跟着他去抓鱼?!

这日午后,溪边林荫下,苏琢枕在池镜腿上小睡。清黎拉着清行悄悄摸过来,大约是想私下道歉,见苏琢睡得正香池镜也倚树小歇,反而犹豫不近。清行无奈,轻轻在清黎背后推了她一把,自己分花而出,温声道,“池镜小弟,打扰了。”

池镜正闭目养神,本来有点不待见他们,既然清行看出他装睡那也没办法,“两位前辈何事?”

“那个……”清黎不好意思的咬了咬唇,“要不等苏琢小妹妹醒了再来,闹醒她不好。”

池镜很自然的轻轻抚摸苏琢铺洒在他腿上的漆黑长发,“阿琢睡觉沉,不易醒,此刻说也无碍。”

“我想和苏琢小妹妹道歉,还是等她醒了吧!”清黎拔腿就想逃,被清行捉住一脸羞愧半藏在他背后。

池镜一如既往笑得温和亲善,眼底却划过点点冷光,“前辈戏弄阿琢,阿琢也反击了前辈,互相抵消吧。若前辈执意道歉,阿琢醒后岂不是还要为冒犯前辈再道歉?”

“我……没有恶意的……”虽然池镜看上去与先前没什么不同,但清黎就是感觉他待她不一样了,她一把年纪了放下架子来和后辈道歉脸上也臊得很,此刻下不了台隐隐有些恼羞成怒,若非清行牵着,清黎一准把事情弄得更糟。

“前辈没有恶意,我们都明白,不然……”池镜垂眸一笑,没有把话说下去。若是擂台比试,大家全力以赴清黎是比苏琢池镜厉害,但若是只取性命,清黎绝对不及苏琢池镜犀利毒辣,杀人和比试是完全不一样的两码事。

“池镜小弟,”清行忽然出声,双眼盯着苏琢眉间深皱,语调沉重,“苏琢小妹妹的修炼方式很危险。”

池镜的视线也落到苏琢身上,雪肤黑发,容颜精致,呼吸浅得几不可闻,比常人少了几分生气和灵性,如同一只人偶娃娃,“多谢前辈关心,我们的生存环境不同与常人,修炼方式自然也不同,阿琢有分寸。”

“你知道?”清行真正的惊讶了,“你真的明白‘离魂术’有多危险?!”

“危险又如何?我们生来背负的东西就与常人不同,谁不想一步一步脚踏实地安全稳固的提升实力,但在我们的家族中,缓进则退,而退就意味着被遗弃。无法成为同辈中最优秀的那几个人,就只能被别人踩在脚底下。再危险的修炼方式,我们都有觉悟。”

清行忽有所感,眯起眼睛望向粼粼溪水,叹息道,“与世无争,平淡度日,其实也没有那般不堪。”

“所以前辈修仙有成,而我辈只能在尘世摸爬打滚汲汲营营。”池镜语气上维持着应有的礼貌,眼中却是满满的讥讽。即使南陵钟灵毓秀灵气比外头充沛,也不是每个南陵出生的孩子就比外头的孩子有多大的先天优势,还不是两只眼睛一只鼻子,但为何世人眼中的南陵人就出奇优秀呢?

因为南陵的优胜劣汰比其他任何地方都残酷,只看实力,不论亲情。同样的父母,同样的血缘,同样的起点,说不定十年后一人就要为另一人端茶送水,以奴仆自居。越是长存的家族,越是坚信弱肉强食,贯彻自己的法则。

就说池家,池镜这一辈年龄在十到二十岁之间的男孩理应有三十七位,但目前还被称为少爷的只有十位,获得家族长老认可记载入族谱的公子只有四位。何意?三十七名堂兄弟里,只有十人被视为完整血脉冠以“池”姓,深居家中享受少爷衣食无忧的待遇,以备在需要之时为池家做贡献,他们最终的命运多与大家族的庶女联姻,或成为位高权重者的侧夫侍郎,或是一辈子都没有离开过池家到了年龄便默默无闻的为家族开枝散叶抚育下一代。只有四位公子令家族长老满意,是这一代池家需要保护和培养的优秀血脉继承者,公子们被允许在公开场合露面,参与各家族间的聚会,学习管理家族事务,拥有娶妻纳妾等权利。另外二十三名少年,仅为池家家奴。

清行对南陵不了解,但看池镜的风采气度绝非小户人家之子,可他的生存理念却一点都不像是自幼衣食无忧的人能养成的,反倒好似活得极其艰难。清行永远也不会明白,他一出生就有的诸多平凡到不能再平凡的权利,池镜是花了多少努力才得到的,才刚刚懂事的时候,池镜已经深知生存不易,所以他也比任何人都珍惜眼下得来不易的一切。

作为南陵皇族的苏家,各种明争暗斗比起池家只会更加残酷阴险,苏琢不得不强,然她却从来都像个没事人一样,冷静得异常。

清行深深看了池镜与苏琢一眼,原本他还对南陵怀有好奇心,经过这回接触他明白南陵并非想象中的世外桃源人间仙境,而是另一重活地狱。清行清黎走后,池镜沉默许久,忽而低喃,“阿琢,若我们没有生在南陵,又会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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