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癊—癊—癊……”黄浦江畔海关大楼的钟声悠扬、动听，唤醒了大上海的又一个早晨——1952年9月20日。
江面上白蒙蒙的雾气，轻柔如沙，大街上叮铃铃的车铃声清脆悦耳，一切都显得那样平和，那样安宁。晨曦中，人们呼吸着清新的空气走向田野、海港，奔向工厂、学校。善良的百姓们哪里知道，此时，一个魔鬼——美国空军的B-29型轰炸机，正向上海市逼近。
“距离133公里，方向330度，高度1500米，大型机一架。”5点37分，因战斗值班彻夜未眠的雷达操纵员，发现荧光屏上蠕动着一个微弱的亮点，熟练地报读着。
华东防空司令部判明：这是B-29型轰炸机。
B-29型轰炸机是第二次世界大战后期，战场上出现的一种美制轰炸机。它装有4台2200马力的旋风式发动机，能携带9吨炸弹，在9100米高度时，其时速可达358公里，航程可达3250英里。机上装有12挺12.7毫米口径的机枪和一门20毫米口径的航炮。其载弹量之大，自卫能力之强，航速之快，使当时世界上任何轰炸机都只能甘拜下风。B-29飞机的出现，使盟军实现了空袭日本的计划，对美国在短时间内，以较小的代价迫使日本法西斯投降发挥了作用。B-29飞机曾携带各5吨重的“小男孩”、“胖子”原子弹，轰炸了日本的广岛、长崎，使几十万日本人民深受其害。也就是这种B-29飞机，在朝鲜战争中，大肆轰炸朝鲜北部的钢铁厂、铁路调车场、油库、港口等工业目标，对朝鲜人民犯下了累累罪行。
来者不善。指挥所的每一位指战员都清楚。
自从1949年国民党空军逃到台湾后，仗着其主子美帝国主义的势力，仍不断对包括上海在内的大陆沿海城市进行轰炸破坏。特别是上海，这个工业大城市，从1949年10月至1950年2月就曾遭受26次空袭。
两年前的一次空袭，国民党空军出动B-24、B-25轰炸机及其他战斗机，轰炸上海电力公司、沪南和闸北水电公司等目标，炸毁民房2000多间，死伤居民1400余人，使电厂遭到破坏，造成大部分工厂停产，直接影响到国民经济的恢复和社会秩序的安定。朝鲜战争爆发后，本来就为数不多的中国空军开赴抗美援朝前线，防空重点也在中国东北地区，所以东南沿海的防空兵力明显不足，防空设施也极不完善。比如，雷达部署及对空指挥只能保障飞机出海作战30公里。在这种情况下，美、蒋空军便频繁侦察、袭扰浙江、福建、上海、杭州一带。今天，这架B-29飞机若装载1.2万磅炸弹(其最大载弹量)闯进来，将会给上海带来什么样的后果呢？
“打！坚决打掉！”华东防空司令部歼击机指挥室命令。
任务落在了航空兵2师6团飞行员何中道(长机)和李永年(僚机)的肩上。
何中道、李永年，这对年轻的战鹰，还没来得及进行过海上飞行训练，更没有海上低空打敌轰炸机的经验。其实，当时全空军的航空兵部队中有几个人又不是如此呢？但此时此刻，他俩仿佛看到了上海市人民、全中国人民那期盼的目光。于是驾起战鹰，自5时45分从江湾机场起飞，直向战区。他们在地面指挥所的引导下，透过能见度只有3公里的茫茫云雾，于5时59分在上海以东70公里的佘山岛附近发现了敌机。它正在大摇大摆地向北飞行，大概连做梦也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到拦截。的确，从1951年7月苏联空军陆续回国后，中国空军歼击航空兵部队，一直没能给入侵的美、蒋飞机以应有的打击。敌人始终认为，我们还没有远离海岸作战的条件。但今天怎么回事？敌飞行员不由一愣：共产党空军航空兵的活动范围增大了？！他连忙下降高度，增速右转，企图逃向东面海上。
见敌机想逃，他俩便加大速度，准备攻击。他俩心里明白，我华东防空司令部早在三个月前就在佘山岛建起了雷达站，一个月前又建立了辅助指挥所，它们能保障我歼击机在离海岸100公里的海面上空作战。
“你逃到天涯海角，也要把你揍下来！”何中道率僚机满怀信心地爬高占位。
敌机首先用机枪开火射击了。何中道、李永年双机迅速绕到敌机尾后。但长机速度过大、还没瞄准，就冲过了敌机。僚机李永年跟在长机后面，见此情景，稍稍收一下油门，距敌800米时，向敌机第一次开炮。一团团火球在敌机尾部跳跃，顿时化作一股浓烟。敌机只略微抖了抖翅膀，继续朝前飞。
李永年在向左作360度转弯改平后，又从敌左后方进入，他把稳操纵杆，专心一意地注意光环。一会儿，光环里敌机投影越来越近，越来越大，“这回可跑不了啦！”他很有把握地想着，指头猛按炮钮。可是，炮口却没有声响。原来大炮炮链断了，炮弹没有发出。李永年只好又直线冲过敌机，左转脱离。
长机何中道在向右作360度转弯，等僚机攻击脱离后，看敌机还未栽下去，便从右后方咬住了敌机，瞄准，三炮齐射，敌机中部中弹，但不是要害部位，敌机降低高度至800米，向东海深处逃去。这时李永年在向左转360度后，第三次进入攻击。他从敌机左后方套住敌机，瞄准，距离800米时按动机上小炮炮钮，一阵连射，愤怒的炮弹直窜向敌机，又命中了。此时，垂死挣扎的敌人，用尾部机上火炮猛烈反击，李永年在距敌400米时增速直线脱离。
长机何中道在向右转弯后，第三次绕到敌机尾部，迅速用固定光环套住敌机，在距离700米时开炮，只见敌机中部中弹，右翼尖上冒起了浓烟，逐渐下降。这时敌机离海面只有200米，何中道离敌机只有100米，他想看个究竟，立即拉上升脱离，敌机借机反攻，十几挺机枪发出一阵吼叫，何中道飞机机翼上中弹1发。这时，僚机李永年转弯改平后，正位于敌机左后上方，距离1500米。眼前，敌机的机枪火力正威胁着战友的安全。他按动机上两门小炮狠狠地朝敌机打去。一声巨响，敌机栽入海中。长机安全脱离。据查，敌机上有14人。
这一仗，是人民空军执行防空任务以来首开歼敌记录。
何中道、李永年双机遵令返航。
晨光驱散了迷雾，好一派海阔天空。
空中抓“小偷”
故事发生在1956年8月22日，舟山群岛上空。
当黄浦江畔海关钟声敲过11点时，外滩南京路上五光十色的霓红灯渐渐熄灭，江面上来往如梭的船舶已静静地靠岸，沸腾的大上海进入了梦乡。
“呜——呜——呜——”航空兵第2师指挥所突然传出紧急警报声，1架美国P4M-1Q型电子侦察机向我领海线上空窜来。
耸立在高大建筑物上、山丘上的雷达天线一瞬间都转动了起来，跑道两旁串珠似的跑道灯光芒四射，各种战勤保证车辆穿梭般地运行着，奔向自己的岗位。
今夜担任战备值班的团领航主任张文逸，一骨碌从值班室的休息床上跳起来，迅速着好飞行装具，拿起图囊，冲向起飞线，跨进飞机座舱……但没像往常那样，听到立即起飞的命令。
坐在飞机座舱里的张文逸仔细地做好了起飞的一切准备，又一遍默诵着处置特殊情况的飞行数据，然后凝神屏息，等待着指挥员的出击命令。5分钟过去了，10分钟过去了，等了20分钟，还没有听到指挥员的声音……此时，指挥所里正在进行着一场紧张而又肃静的战斗。只见指挥所中央，标图员随着无线电收讯机里传来的滴滴嗒嗒的电报声，移动着手中红蓝特种标图铅笔的笔尖，渐渐地在标图板上出现了一条醒目的弯弯曲曲的蓝线。这条蓝线标示着敌机的航迹：它从黄海窜到东海，在上海的东北方向又突然改向西南，侵入我领海线上空，径直向上海的方向窜来。作战参谋拿着计算尺，分析敌情活动的轨迹，适时向指挥员报告，提出建议。这次战斗，不仅是一场严重的军事斗争，而且也是一场复杂的政治斗争。对于美帝国主义的侵略行为，一定要给予坚决的回击，决不能让它的任何阴谋得逞，但在具体作战行动上，必须慎重，不打则已，打则必胜。
过了一会儿，标图板上的蓝线又转向东南，敌机飞向公海上空。这种电子侦察机是美国在夜间进行低空偷猎我情报的“新式武器”。飞机上装有喷气和活塞发动机4台，配备了功率很大的雷达，有十几个“精干”的飞行、技术人员操纵，专门用来侦察我海军的海上活动情况和我沿海的军事设施。敌机不可能在公海上飞一圈就回去，很可能是利用前几次擦边活动规律作掩护，迷惑和麻痹我们，尔后突然偷袭侦察我沿海军事目标。
果然不出所料，23时54分10秒，敌机突然改变航向，又一次由公海侵入我领海上空，直向西南方向的定海、宁波地区飞来。56分，敌机已经窜入我领海上空8公里，敌人的阴谋赤裸裸地暴露出来了。
祖国神圣的领空决不允许侵犯！“起飞！”指挥员坚决地发出命令。
“啪！啪！”两颗绿色信号弹划破寂静的夜空。张文逸干脆利落地做着起飞的各种动作，飞机如一只矫健的海燕腾空而起，渐渐地消失在茫无边际的夜空，以每小时700公里的速度，径直向敌机飞去……张文逸是有名的“夜老虎”，他练就了一手夜间低空作战的过硬本领。“增速到750！”不久，地面指挥员命令加快速度。张文逸将油门向前推动，飞机开始增速。无线电里又传来了地面指挥员的命令：“增速到850！”“明白！”张文逸一面回答，一面立即意识到地面指挥员连续下令增速的意图，是为了争取时间，迅速接敌。
他一看速度表，指针还刚刚指在时速720公里的刻度上，要增速到850，低空飞行需要2分钟。争取时间就是争取胜利！在反敌偷袭的斗争中，两分钟是多么宝贵的时间啊！就在这两分钟内，敌机便可能进入到我陆地上空或者飞回公海。张文逸果断而机动地打开加力，飞机像突然猛加了一鞭的骏马，立即疾速向目标冲去，准确地到达了拦截敌机的预定空域。
到达战区后，张文逸主动减小了飞行速度，并降低了高度，利用月光和白色的云层作背景，警惕地搜索敌机。“敌机在你左前方2公里。”耳机里传来了地面引导领航员的通报。2公里，正是可以发现敌机的距离。张文逸双眼凝聚于自己飞机的左前方，从那一丝丝变幻无常的云絮中搜索敌机的阴影。可是，没有发现任何疑点。“敌机在你左前方1公里。”地面引导领航员又报道。1公里，已经到了瞄准射击的时机。张文逸那两只眼睛直盯着左前方。奇怪，天幕上仍旧没有一个污点。
张文逸在地面引导指示的方位上没有发现敌机，毫不慌张。他积极主动地扩大搜索面，自左向右仔细观察了一个扇面，还是没有发现敌机。他又仰起头向上看，在6000米的高空，布满了一层薄云，皎洁的月光把这层薄云照得晶明透亮。忽然在他左前约比自己高600米的地方，出现一道黑影。黑影慢慢地蠕动，在白色天幕的衬托下，显得越发醒目。“发现敌机！”张文逸一边兴奋地向地面指挥员报告，一边牢牢地盯住敌机，唯恐它突然从眼前溜掉。
敌机依然大摇大摆地向我大陆方向飞来。张文逸急忙操纵飞机向左转弯，上升高度，迅速向敌机靠拢，占好有利的攻击位置！
就在这个时候，敌人可能发现有我机在跟踪，猛然掉转机头，改变航向，向公海飞去。没那么便宜！盗贼既然闯进我们的家门，就别想不受惩罚！张文逸迅速地逼近敌机，真想立刻开炮揍掉它。然而，张文逸暂时抑制住开炮的强烈愿望。因为他懂得，这场战斗关系到国家的外交斗争，是一个“政治仗”，来不得半点的莽撞蛮干。于是，他一面同敌机保持一定的距离，随时做好攻击的准备，一面冷静地把敌我机情况向地面指挥所作了报告。
指挥员根据张文逸的报告，又仔细地看了标图板上标记的敌我机位置，坚决果断地发出命令：“打！坚决打击空中‘小偷’！”
张文逸早就渴望着这一声命令了。他响亮地回答：“明白，坚决揍掉！”说完，他便从刚才已经取得的有利攻击位置上迅猛地扑向敌机。距离1000米，800米，700米，猛按炮钮，只见红光闪闪，一串串炮弹射了出去。
停止射击后，由于曳光弹闪光的刺激，他眼前的一切都变得黑糊糊的。但他心里觉得，这下该打中了，敌机该起火了。哪晓得，过了一会儿，他定神一看，敌机仍然在向前飞。没打中！他马上拉起机头，向右作了180度转弯进入第二次攻击。他冷静地想了一下第一次射击没命中的原因。接着瞄准，把敌机套入光环，修正瞄准误差，开炮！一串串火球直在敌机机身上窜，敌机被击伤，左翼的根部着了火，拼命地向公海上空逃窜。想跑，没门！张文逸根本不让负伤的敌机有喘息的机会，紧接着又从敌机左后下方进入，在距敌机300米的近距离上，又狠狠地开了炮。咚咚咚……一颗颗炮弹像支支利箭，射进敌心窝。霎时，敌机变成了一条火蛇，摇摇晃晃地坠落到浙江舟山群岛衢山岛东南我领海内。在敌机下坠接近海面的时候，油箱猛烈地爆炸，溅在水面上的汽油，熊熊地燃烧着……美国P4M-1Q型电子侦察机被我击落后，美国五角大楼和白宫的军政要员们，顿时惊慌失措，恼羞成怒，厚颜无耻地编造了一大套谎言，说什么“中国共产党不顾国际公法，在公海上空击落我巡逻机1架”，并派出几十艘舰艇、100多架飞机，陈兵我东海一线，进行武装恫吓。
然而，中国人民是吓不倒的！我们从长期对敌斗争中懂得一条真理：只有同帝国主义的侵略政策和战争政策进行针锋相对的斗争，才能有效地保卫祖国、保卫和平。我们拿出了敌机残骸和飞行人员尸体等铁证，公开揭露敌人的政治谎言和军事恫吓；并做好了一切战斗准备，准备随时打垮敌人的战争挑衅。在铁的事实面前，敌人的谎言彻底破了产；在中国人民的强大力量面前，美帝国主义的“武装示威”也悄悄地收了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