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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铁中英神情一振,正要说话,眼角忽然又看到了那个黑影,连忙改了口:“你怎会知道白玉蟾蜍?对了,看身材那蒙面大盗该是你吧。难怪我的伤久治不愈,便是要我自行取出白玉蟾蜍!告诉你,休想!”

阿离急得都要哭出来了,她慌忙解释:“我是真心救你啊,可能我记错解药的分量了,才——”“住口!”铁中英打断了她的话,“当我是小孩子吗?你要是有一点真心,请把刚才的钥匙取上来,交给我的家人,那是我最后的遗物了,告诉他们孩儿不孝——”说着话翻身一滚,便落下了铁索桥。

阿离呆呆站立半晌,只觉心里空荡荡的。想起铁中英的遗嘱,她慢慢爬下山壁,十几丈处便看到了那钥匙。过去拿时,忽然光芒一闪,里面竟藏着那白玉蟾蜍!原来铁中英那天从上面掉下,途中被山藤拦住片刻,他就把蟾蜍藏到了这里。阿离暗叫老天有眼,拿了蟾蜍和钥匙爬上桥来。白玉蟾蜍到手,阿离一刻不敢耽搁,直奔苗疆。她想应该马上赶回去救治伤者,然后奔铁家谢罪。

此时苗疆正乱成了一锅粥,原来苗翠花他们已经人事不省。阿离忙取出白玉蟾蜍依次放在大家伤口上,给他们吸毒。这才叫一物降一物,不大工夫,白玉蟾蜍变成墨黑,病人却起死回生了。苗翠兰醒转来,一有精神就问阿离盗取蟾蜍的经过。阿离细细说明,当说到用赤蝎粉解药无效一节,苗翠兰忽地坐起,要过女儿的药囊细看。原来,赤蝎粉的解药标签竟和别的解药标签互换!一推算时间,无疑是铁中英自己换的!这是怎么回事?娘儿俩都愣了,难道说铁中英一心求死?

阿离继续往下说,说到后来铁索桥上的一幕,苗翠兰长叹一声,盯着女儿说:“天都峰铁索桥自来有个习俗,男女要是相恋,便上这桥,把两把连心锁互锁,然后再锁在铁索桥上,最后把钥匙扔下去,这对男女便姻缘天定,此生就是不能结连理,下世也会再续前缘。”阿离只觉得头脑轰然一响,蓦然明白,那个钥匙为什么这样巧,正好扔到藏有白玉蟾蜍的凹壁!阿离狂喊一声,奔跑出去,泪水洒了一地。

姻缘桥上,那对铁锁在风中丁零当啷,像奏着一曲永恒的爱情之歌。阿离刚才到桥下找了半天,可是没有找到铁中英的尸身,便只好到这里凭吊了。她拿出那只白玉蟾蜍,呆呆地出神,还在想,铁中英为什么一心求死?这时身后传来一声长笑:“你好大胆子,还敢拿着白玉蟾蜍公然出现,拿命来吧。”来者是名身穿黑色侍卫服的人,手使一条九节鞭攻上来。阿离边打边退,嘴里同时问这位铁中英的同行,为什么铁中英会求死?这侍卫狂笑一声:“那是他聪明。他父亲铁坚在朝为官,得罪了襄阳王,王爷早就想找借口除掉他。所以这次便让他限期抓到你,限期一过便要把铁家二十八口一同问罪。还让我暗中监视,一旦他出现徇私迹象,便飞鸽传书给襄阳王。但这家伙就是心软,当得知你盗白玉蟾蜍是为救苗疆众人时,便屡次故意失误,但他既不想按期交差,又不能让全家出事,‘以身殉职’便成了他的最佳选择。”

阿离听得心头大乱,招式更没了章法,几个照面一过,便险象环生。这时桥头忽然闪出一人,只一掌,便把这黑衣侍卫打下深崖,然后缓步走上桥来。阿离简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铁中英!

铁中英揽过阿离,缓缓说道:“我在你面前说那些违心话,便是因为这个家伙监视。一句话不对,他就要飞鸽报信。现在成功截杀了他,我的家眷也辞官归隐了。现在,我要正式告诉你,这一生,将和你一生相伴!”阿离只觉幸福流遍全身,忽然又问:“你不是中了赤蝎粉毒吗?而且坠下铁索桥,怎会才又活了过来?”他中英呵呵一笑:“我早已算好方位,坠下后还是会掉入那处温泉,至于赤蝎粉毒,那天我从你的药囊偷出一些解药藏了起来,所以毒早已解了。”

原来如此。阿离细细一想,只觉得惊心动魄,只要出一点差错就是粉身碎骨啊。铁中英看出她的意思,笑着说:“其实自知道你盗白玉蟾蜍的原因起,我就报了求死的心。但自见了你,便觉得该跟老天爷打个赌。反正即使赌输了,我也预先跟你接了连心锁的,来生还会相见。”阿离问出她的最后一个疑问:“那你怎会及时在这里出现,恰好救了我?”铁中英仰首望向铁索桥,沉声道:“那一对互锁在一起的铁锁,当真是连着心的,每时每刻,都出现在我心里。所以家里的事一了,我便来这里守候。”

凤凰琴

草长莺飞三月间,蜀中唐门少主唐小雷前往华山剑派,相看父母定下的未婚妻岳青青。就在前几天,华山派派主岳经天托媒婆上了唐门,说想把女儿青青许配给唐小雷。唐门门主唐傲慨然应允,便命小雷单身前往华山。

华山渐渐近了,小雷正打算歇歇脚,忽听路边的一个亭子里传出琴声。他本是个爱好琴棋书画的人,便走过去看了一眼。只见抚琴的是个蒙面的白衣女子,边弹边低头沉吟:“凤凰出,现令狐,凤凰现,绝技见。”小雷正要问此言含义,琴声忽然一变,变得杀气淋漓,像要撕破他的五脏六腑。不好,是音杀!小雷慌忙运气护住心脉,同时拔出玉萧,掠进亭子里。

亭中女子十指飞舞,发射出一轮轮摧心裂肺的音波来。幸亏小雷内力深厚,恍若未闻,玉萧过处把七根琴弦齐齐斩断。蒙面女子一呆,忽然掀下丝巾,冲小雷大发雷霆:“哼,看你干的好事!”小雷不由啼笑皆非,这个杀手还有理了。细看面容却吓了一跳,竟是个娇俏姑娘。姑娘见小雷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怒火又上来了:“你闯了大祸!”说完抱起琴扬长而去。

小雷想了半天也想不明白,只好竟自进了华山派。准女婿上门,华山上下自然是热情接待,奇怪的是,却始终不见他的未婚妻青青露面。小雷不由问起了准岳父岳经天。岳经天苦笑一声:“贤婿,我这女儿脾气大,刚才她独自出门迎接你,你却把她的心爱之物,凤凰琴的弦斩断了,所以……”小雷这才明白,刚才那个姑娘就是岳青青,不由一阵后悔。想了想,他说:“弦断可以续啊,何况我父亲正是修琴好手,家里还有不少极品琴弦呢。”岳经天一听喜上眉梢,忙从女儿房里捧出凤凰琴来。

看着凤凰琴发黑的尾部,小雷吓了一跳:“这,这是汉代司马相如用过的焦尾琴啊。”据书中记载,司马相如深夜奏曲,引得卓文君夜奔,用的正是这凤凰琴。后来卓文君的父亲气恼之下,把凤凰琴扔到火里,幸亏下人眼疾手快抢出来,但已烧焦了一片,所以凤凰琴又叫焦尾琴。小雷这才明白青青为什么会发怒,这琴已经是传世之宝,何况又象征着爱情,被自己来了个“断弦”还能不急?岳经天告诉他,这凤凰琴到他手时就是没有弦的,他给配了七根金属弦。但是据记载,汉代琴弦使用天蚕丝,也就是说只有天蚕丝才能使凤凰琴发出独有的音色。顿了顿,他又满怀歉意地说:“刚才青青说了,除非你能配上七根天蚕丝,不然——”

要知道天蚕丝本是天山冰蚕所吐,如今天蚕已经灭绝,因此拥有一两根蚕丝已属奇迹,何况一下要七根。但小雷自看见青青那一眼起,便情根深种,所以还是答应下来。

回到霹雳堂,小雷跟父亲一说,唐傲也是一脸难色。他告诉儿子,七根天蚕丝他还真有,但那是他家传之物。小雷听了连忙跪地恳求,唐傲才稍稍放缓了脸色,说:“既是亲家,也不算外人,但是我要亲自护送到华山派亲自装在凤凰琴上,不然我不放心。”小雷大喜过望,忙点起堂中精锐,和父亲一同踏上华山的路途。

这一路果然不太平,有不少强盗来抢天蚕丝,好在唐门人手多,岳经天又远远来接,终于顺利到达了华山。一到地头,唐傲便让取出凤凰琴来,他亲自把天蚕丝装上,然后慎重地交给岳经天。之后两人把酒言欢,只喝得一醉方休。青青也出来见了小雷的面,两个年轻人很快说到一处,一对金童玉女羡煞旁人。

当夜子时,七八道蒙面黑影直扑岳经天的卧室,眼看要破门而入,忽然四面灯笼火把亮了起来,为首的正是岳经天。岳经天嘿嘿冷笑:“那里的强贼,敢硬闯华山!”说着捧过凤凰琴,发出了他最拿手的音杀功。蒙面人纷纷坐倒,用功抵御这可怕的音功。岳经天暗喜,正要命手下人上前捉拿,忽然手指一麻,不由一阵停顿。为首的蒙面人见状,不由放声狂笑:“岳经天,你中了我涂在琴弦上软筋香,已经不能动一个手指头了。”岳经天一愣,惊道:“你是唐傲!”

头巾一掀,果然是唐门门主唐傲。他得意地笑道:“凤凰出,现令狐,凤凰现,绝技见!我早就知道你华山绝顶现出一个洞,洞门刻的就是这十二个字。江湖传言,这洞里封的是昔年令狐冲的绝技独孤九剑,只有见到凤凰才能打开洞门。我本来想不通这凤凰指的是什么,正好你利用我儿子骗我的天蚕丝弦做凤凰琴弦,我这才明白恍然大悟。所以才将计就计,明为送弦,实为夺琴,唐门之毒名不虚传吧。”岳经天仰天长叹:“可惜引狼入室。”唐傲狞笑着说:“是你开始就居心不良!”说着上前,就要下重手。忽然琴音一响,一枚毒针射了出来,正中唐傲的肩井穴。

唐傲大吃一惊,你,你没中毒?谁知岳经天更吃惊:“你,你中了我的封喉针还能说话?”

忽然两声轻笑,一对年轻人从树后钻出来,正是小雷和青青。小雷笑着说:“其实青青早看出了你们在利用我们俩,所以和我约好,我减弱了软筋散的药性,她换了无毒的针。”唐傲和岳经天这对老狐狸对望一眼,不由哭笑不得。

青青明眸一转:“我们两家何不一同取宝,以后共同修习?”唐傲岳经天只有点头,随两人上了了华山绝顶。

到了洞口,青青把凤凰琴放在地上,开始弹奏当年司马相如弹了的《凤求凰》,刚到半阙,洞口果然豁然而开。唐傲和岳经天同时纵身入洞,然后各抓着一本书出来,分别打开一看却傻了眼,上面文字曲里拐弯,一个不识。这时青青和小雷过来,一看之下却如获至宝,一个抚琴,一个吹箫,竟奏起了琴萧合奏。原来令狐冲平生最为得意的绝技,竟是当年和爱妻盈盈一起奏过的《笑傲江湖之曲》!

曲子婉转悠扬,渐渐奏到“刀光逐剑影,不若神仙眷属,百年江湖”一段,唐傲和岳经天心里不由一动,神态渐转平和。小雷看看青青,不由相视一笑。

江湖机关王

江湖上提起扬州仁义镖局,谁都得称一声:金字招牌!局主龙仁,武功高强外还精于机关埋伏,江湖人称赛鲁班,副局主云里鹏金义是轻功高手。但真正起作用的是两人做事“仁义”字当头,所以黑白两道都心存敬仰,仁义镖旗行走江湖十几年,没有失过一次镖。这一年龙仁见世道越来越乱,便按照祖传的制漆配方,经营起漆园生意。不料第一批红漆刚刚上市,当地扬州王上了门,要他保送十口箱子到京城。龙仁哪敢得罪这龙子龙孙,便让副局主金义走一趟。万没想到就是这最后一趟,砸了仁义镖局的招牌!

金义押着镖上了路,每隔一天都有信鸽飞回仁义镖局,报告一路平安。不想五天后,就在陈州地界,再没有信鸽报信,镖头镖师十几号人,连同十口大箱就此无影无踪。这可是从来没有的事,龙仁知道最近陈州蟊贼四起,但金义的轻功举世无双,打不过总能跑回来,怎会踪迹皆无?当下安顿好家眷,只身北上陈州。要说龙仁的武功艺业在江湖上也是数得着的,谁都没想到他这一走又成了断线的风筝,再无下文。

扬州王闻讯不由顿足捶胸,九口箱子里的黄金白银丢了也就罢了,内里还有一盏春秋时期的九莲灯,乃是给父皇祝寿的。他怒火冲冲直奔镖局,打算兴师问罪,不想到地方一看,镖局已被烧作白地。街坊告诉他,昨晚有一伙蒙面强人冲进镖局放了一把火,言明龙仁杀他们陈州的兄弟太多,故此前来报复。

扬州王只好作罢,暗想陈州这伙强人太过嚣张,不是他能对付的。他赶到京城,要皇上出兵剿匪。当朝皇上最为喜好的是仙佛丹道,古器珍玩,一听九莲灯被抢,马上要调派重兵出动。这时御前侍卫杨无极躬身禀道:“陛下,您领大兵出去,说不定强人会狗急跳墙,毁了九莲灯,要不由我先明察暗访,拿到灯再剿匪不迟。”皇上准奏。

其实杨无极乃是龙仁的师弟,这一趟明里说是为找九莲灯,其实是要寻找师兄。出了京城,他一路走一路看,才发现今年竟是百年不遇的大旱,灾民遍地,卖儿卖女,令人惨不忍睹。他看着实在辛酸,把身上的银两都施舍出来,但还是杯水车薪。

到了陈州地界,这里灾情更为惨重,真正是千里赤地。奇怪的是人们脸上的愁苦要少得多,说这里的碧霞元君祠每天施三顿粥的,大约能抗过灾年。杨无极暗想可能是有慈善的财主赈灾,不由心生敬佩,便前去看看。

碧霞元君祠坐落在一个山湾里,门前支起十口大锅,祠中道姑轮流给灾民盛粥。杨无极向祠中主事的胖道姑打听,是哪位财主做的善举。道姑冷笑道:“哪有什么财主?他们只懂得囤积居奇,卖大价钱。我们前晚做了个梦,梦见碧霞元君示谕,说上天调粮十万石赈灾,由我们在陈州地界施粥。等大家起来,发现院子里真堆满了粮食,正好十万石!”

杨无极心存疑惑,当晚就住在祠中的客房里。时近三更,一股白烟从窗户外飘进客房。过不多时,一名黑衣蒙面大汉提刀闯进来,照着床头举刀就剁。杨无极一个鲤鱼打挺跳起来,两人战在一处。其实他内功已臻化境,这点迷药哪能麻翻他。十几招一过,杨无极暗暗惊奇,这人武功之高超出想象,以自己大内高手的身份居然打个平手,更怪的是武功路子好生眼熟。打着打着蒙面人虚晃一招,掉头就走,杨无极拔步追赶。

蒙面人一个旱地拔葱蹿出院墙,杨无极也跟着跳出来。不料脚刚落地,就是一软,下面竟是一个陷阱。忙使个一鹤冲天要往出跳,不防四五个汉子上来撑开渔网,把他又罩入坑底。杨无极暗叹,想自己英雄一世,却在这里中了暗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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