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师爷自然是替钱元脩唏嘘一番,顺便也感叹一下忠顺郡王的“爱护厚待之情。”然后才提出此次来找钱元脩的原因,“向大哥家的孙女原本是跟他家儿子定了亲的,可那洪家也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突然就说要退婚,问他原因也不肯说。向大哥的孙女又是个节烈的,听说之后当即上吊——好在被人救了下来,并无生命危险,不过,向大哥家的儿孙们如何咽得下这口气,带了人上门跟洪家理论,也不知道他们吃了什么雄心豹子胆,竟然指使人打伤了人,向大哥气急之下,竟然中风了,唉,”靳师爷边说边感叹,把向师爷家遭遇的无妄之灾说了个大概,又求钱元脩道:“原本他们无礼在前,我们也不怕他们做耗,根本也不用劳驾你,只是他们太横了,不给他们一点子颜色看看,实在是丢我们几个的脸。”这些人一直跟着忠顺郡王在益州称王称霸,那洪家也是世代盐贩子出身,后面也有一股不小的势力,自然也会想要靠姻亲跟忠顺或者当权的搞好关系,才会跟向家结亲。
洪家这次突然反戈,连忠顺郡王的面子都不给,钱元脩大概也猜得到他们背后是受皇上暗中指使,否则,借了他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跟地头蛇忠顺郡王作对。“不知道向大哥想要怎么解决?”钱元脩并不为向师爷已经中风卧床而对他托付的事情有所推托,很干脆的揽下了这个事情。
靳师爷大概是觉得钱元脩不会推托这事,可是也没有想到钱元脩这么痛快,稍一愣神,才道:“您知道,退亲自然是对女孩子的伤害最重,可是勉强嫁了过去,受罪的还是自己家的姑娘,向大哥虽然女儿不少,可也不会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受苦而不管。”见钱元脩点头不止,靳师爷知道他说到了钱元脩心窝里去,毕竟,钱元脩疼老婆爱女儿的名声远播,他这番话也是想了又想才说出来的,自然是可以捅到钱元脩心窝:“向大哥的意思,这亲事不结也罢,只是,这亲不能够这么稀里糊涂的退了,怎么着也得给个说法,毕竟,向家的孩子们也得嫁娶,要是这么着稀里糊涂的把事情摸了,以后谁还敢跟向家结亲?”
任何时代,男女双方婚姻上有了裂缝,人们下意识的都会认为过错方在于女人。
就如现代小三们常挂在嘴边对付大妇的一句话,还是你自己无能,要不怎么不管住你的男人不偷腥?
这个时代也是如此,男人不管什么原因退亲,女人是否存在过错,都会被人议论,影响到未来的婚姻,连她家中的姐妹兄弟的婚姻都会有些艰难,甚至于家庭教养,都会被人质疑。
向大哥嚣张了半辈子,却不知道老了老了被人打了嘴巴,还是这么重的一嘴巴,他如何咽得下这口气,只是,他是个谨慎的人,要不然也不会被忠顺郡王纳为心腹。要是忠顺郡王在益州,他恐怕也不会找钱元脩,那洪家专门挑忠顺郡王不在的时候退亲,必定是有什么指仗,他虽然跟了忠顺郡王多年,可是身上却无官身,是以压不住那洪家,才不得不托靳师爷求到钱元脩头上来。
“只要靳大哥说的不错,我定会给向大哥一个交代,”钱元脩一脸气愤的道:“不说别的,将心比心,我也会替向大哥出这一口气。”
这件事却是是洪家错在先,靳师爷也不怕钱元脩调查,如果钱元脩大包大揽,不问对错的就答应下来,他恐怕还会怀疑钱元脩如何得到忠顺的新任,如今钱元脩有了前提,又说到自己女儿身上,态度是那么的恳切,靳师爷很是欣慰的叹了口气,“如此,就麻烦钱大人了。”
事情并不复杂,钱元脩派人一打听,就知道过错方却是是洪家,那小子跟从小青梅竹马的表妹好了,非要给她正妻的位置,先前父母皆在,他不敢退婚,前一段时间,也不知道是天灾还是人祸,他的父母相继都故去了,这洪家小子也不顾还在守孝,竟然就去了向家退亲,随后就向表妹家提了亲,只等满孝以后就迎娶。
钱元脩直觉认为,这洪家没脑子的小子定是皇上的一颗棋子,洪家那一对先后“故去”的父母,是不是真的死了,还有待考证。不过,事情已经闹到这一步,人家都求到自己头上了,他要是不出面,这些人还怎么把戏演下去。钱元脩却不怕这种粗鲁不按常理出牌的人会做出什么事情来,他是控制不住,也不想去控制,他只要按程序处理就行,更不介意把事情推的更混乱一些。
因为事实清楚,钱元脩很快就传来了洪家小子,这浑人虽然嚣张,却也不敢跟官府作对,至少,他不会把钱元脩当做靶子,对于钱元脩提出的给向家公开道歉,恢复名誉,赔偿银子等条件自然都乖乖的答应了,他也在钱元脩派人监管的情况下很快的就给向家服了软。
可是,流言并不会因为男方的道歉就停止传播,向家因为是白身,巴结忠顺的人会买他一个面子,可是那些跟忠顺没有多少交情的普通百姓呢?他们又知道向家是谁?
很快,向家就和洪家又产生了一次火拼,这次波及到了向、靳,胡,于四家。
这四家是除了被忠顺灭口的史家以外最得忠顺新任的另外几家幕僚的姓氏。
事情的经过很是顺理成章,向、靳、胡、于四家因为父祖辈的交情,小辈们之间的往来自然亲密些,在一些例行的聚会中,意外的遇到了四处游逛的洪家小子。洪家小子最近正好是八卦中心的人物,不管走到那里,总有人打趣他几句,脸皮厚的人是不会在乎名誉的,他口无遮拦的随口胡沁几句,那向家的年轻后辈自然是听不过去,然后一来二去的就打了起来,向、靳、胡、于四家连气成枝,向家小子跟洪家人动了手,他们自然也不能够袖手旁观,于是,火拼范围扩大,且造成了人员伤亡。
洪家小子嚣张是出了名的,出门皆带着膀大腰圆的看家护院,那向、靳、胡、于四家虽然是白身,却因为跟着忠顺想要做从龙梦,把后辈们就往世家大族少爷方面培养,一个个看上去斯文典雅,却少了一股子凶猛霸气,自然不敌那些如虎似狼的看家护院。
死的人却不是事主向家人,而是于家儿郎。
这下,可就捅了于家师爷的心窝子。他家跟钱元脩家一样,代代一脉相传,无论纳妾多少,即使生下了儿子,成活的唯有一个。
这于家小子今年十六岁,他爹已经五十有二,也算是老来子,又是独子、眼珠子,如今突然没了,可以想象,于师爷会如何决断。
于师爷一方面向钱元脩求助,一方面动了忠顺交给他的势力。
这是连向,胡,靳等几位师爷都不知道的秘密,原来,于师爷因为生性谨慎,忠顺对待他比另几个师爷更看重一些,竟然把一些极为重要的势力交给他托管。
比如,替忠顺监管矿山。
话说李应、秦明、关胜等人成功的混入了忠顺郡王养的部队,因为三人实力突出,很快的就做了小头领,也探知了一些机密,忠顺竟然养兵二十万,且配备精良,武器铠甲等都是参照由先祖留下的五万黑甲军的制式来装备。
这黑甲军历来只有景氏皇帝才可以调拨指挥,属于历代皇帝私人军队,只忠于皇帝,他们配备的长枪,短枪等火器,还是圣祖留下的图纸设计打造,因为受到冶炼条件限制,又人为的防止技术、机密外泄,限制武器流出境外等原因,武器制造过程非常严密,就连损坏的武器也会经过熔炉,毁掉。
可是,忠顺郡王的二十万部队,人人都有长枪短枪,其精良的做工,不亚于专营了几百年的皇家出品。
这也是皇帝算计忠顺,贬诋钱元脩的原因,他要的不仅是忠顺的军队,还要他制造枪炮的基地和制造人员,供应军需粮饷的银钱来源,及忠顺有无把这些制作枪支的图纸流露出境,毕竟,皇帝是知道忠顺跟异邦勾结的。
如果忠顺留在益州,钱元脩一辈子也难以接触到这些机密中的机密,所以,皇帝才一连串的动作,把忠顺调走,又把钱元脩赶回来,乱了几个幕僚的根本,激的他们坐不住。
其实皇帝也不知道究竟那个幕僚替忠顺看顾这种最重要的东西,这次杀了于师爷的独子,牵引出了忠顺的金矿和冶炼基地及制造枪支的基地,也真是意外之喜。
于师爷独子被杀,他认为托钱元脩追缉洪家小子还不够,竟然调动了忠顺看管矿山的军队去抄了洪家满门。
当然,洪家跑了主要肇事者,可于师爷也动作迅速的,指使人杀人犯了命案,这下,钱元脩夹在其中左右为难。
他是该就此结果了于师爷的,也刚好可以名正言顺的接手忠顺矿山的看管工作。
可是,这样的话目的性太明显了,于姓师爷敢这么冒进的杀人,也不见得是没有后手,钱元脩可不想完成皇帝的任务却赔上自己和家人的性命。
果然,不等忠顺传回来处理于师爷的命令,于师爷反水了。
他是看见过忠顺如何处理史师爷一家的。
当时他也觉得很解气,毕竟,他跟忠顺立场一样,也怕有人出买,害了他的性命,可是今天轮到了自己坏了忠顺的事情,他不得不为自己考虑另一条出路。
从一开始跟随忠顺起,他就起了最坏的打算,当然,给自己和儿子谋取最大的功利和前途是他的最终目的,如今儿子没了,他一气之下动用了忠顺隐藏至深的秘密队伍,还不知道会不会被皇上的人知道。不过,他是知道忠顺是不会轻易饶恕了自己的,上位者最忌下面的人私自动用他的力量去办私事,忠顺自然也一样,以于师爷对忠顺的了解,他定是不会饶过自己,还不如趁着忠顺不在益州,自己主动投案自首的好,这样,还能落一个泼天大功。
于师爷投靠的自然不是钱元脩,他趁着忠顺还没有传回来命令,自己带着印信和足够的资料,连夜投奔了京城,直接敲了登堂鼓,举报忠顺谋逆之事,可以想象,皇帝会如何欢喜,却也非常气愤于师爷打乱了他全盘部署。毕竟这事突然摊开在明面上,他的人行动再快,那些闻到风声的忠顺叛逆恐怕也有脚底抹油的,这些人会带走什么隐秘的东西,投奔什么人,都需要皇帝进一步探查,那费的人力物力事情可就多了去了,再有那些心思活泛的郡王,藩王,甚至异邦小国,还不知道会不会因为此时产生一些什么想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