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德堂,坐落在城东的繁华处,离皇甫家府走路也才一刻钟的路程。药铺门口边竖着写有“皇甫”金字样的锦旗,外门门框上挂着“萬德堂”字样的横匾,往里走还有内门,门前则挂着“仁事德心”字样的另一块横匾。外门和内门之间的走道设有数个售药柜面,主要贩售的是一些养生滋补的草药;一些疑难杂症的处方药,则都在内门以内抓取。
整个铺内人来人往,结账处珠珠滚声,生意好不热闹。
羽金用了整整两天,仔细看了药店近两年的账本。论说,在前掌柜离开万德堂之前,这账目也算是看得过去,起码有进有出,均有数目。不过,骆景辞了掌柜已有半年之久,而这余下半年的账目却是草乱无章,无据可寻。
“羽少爷,您怎么亲自过来了,这药堂里味儿重,有什么吩咐其实叫府里的下人传个话就行,我们一定照办。”
说话的人叫王元白,三十出头,前掌柜走后他算是这里的代掌柜。此人身材不高,一脸的奴才样,刚看到羽金从堂前外门走入时,当真吓了一跳。原以为前几日从府内传下来的画像是皇甫老爷年轻时的样子,可今日瞧见羽金本人,眉宇之间竟然和皇甫老爷有七分相像,心里嘀咕着眼前之人到底是老爷认的义子呢,还是外头的私生子。
“我就是闲着无事随便来看看。”羽金大致在店里逛了一圈,稍稍思考片刻,便开口问道:“这店早上几时开门,晚上几时打烊?每天能卖多少药材?卖的最好的是哪一种?”
王元白听后一愣,心想眼前这少爷原来还是个做生意的行家呀,这往后日子可难熬咯。
心里犯着嘀咕,眼珠子也滴溜溜地跟着打转,细声道:“回少爷,按照以往老爷定的规矩,咱们是辰时开,酉时歇的,当然打烊以后会留一人值守,就生怕有人急诊急着抓药。至于能卖多少药材,小的倒真没仔细算过,每天三、四百两那应该是能卖出去的。若要说这哪一种卖的最好,这可真为难小的了,这一年四季每个时节都有畅销的药材,实在是不好说。”
羽金听后,觉得王元白说的倒也是实情。反而自己是头一次接触药铺买卖,问得倒有点门外汉了。
“你叫王元白?”羽金想掩饰一下自己的心虚,对着眼前这点头哈腰的王元白随口问道。
“少爷真是好记性,才听一次,就记住小的名字了。”王元白心中窃喜,能被少爷记住名字,看来以后好日子还多着呢。
“嗯,我再问你,我们这店里现在还存了多少药材?共有几种?”
“回少爷,准数我也说不上来,怎么说也有三千斤吧。论种的话,起码也有五六十种。”
“居然有那么多。”羽金单指抓了抓下巴,沉思片刻道:“你通知店里所有人,今晚打烊后通通留下,我有话要说。我先回府一趟,打烊以前我自会过来。”说完,就走出外门,朝着皇甫府的方向走去。
王元白虽然听着糊涂,但新少主之意不好违拗,便立刻吩咐了下去。
……
亥时过半,路上漆黑黑的,路边灯笼都已经灭了七八。
“茸母四斤二两。”
“牛茎十斤五两。”
“丹荆二十斤。”
此时此刻,万德堂的仓库内却是灯火通明,数十人影在琳琅满目的药材中穿梭不停,忙得不可开交。羽金站在忙碌的人群前,一脸严肃,一声不发。王元白和其他几名管事也是站在旁边看着,一声不吭,但显然面露难色,额头不停地冒汗。
“野脂麻,两斤一两!呼!终于结束了。”
点数的几个伙计累摊在地上长叹着气,孟德本和随身带来的侍卫正在努力的核算中。
“少爷,您看这…”王元白睁大了眼,欲开口说什么。
“不必多说!”羽金单手一抬,挡在了王元白的嘴前,没有让他继续说下去。
片刻后,孟德本拿着厚厚一叠账本走到了羽金身前,恭敬地说道:“少爷,都清点完毕了。和账上对照,药用类药材少了二百七十九斤三两,补品类药材少了七百三十二斤八两。请少爷过目。”
羽金接过账本,草草地翻阅了两页。
“砰!”的一声,羽金忽然帮账本甩在了桌上,朝王元白问道:“你觉得此事应该如何处置?”
王元白被这突如其来的质问吓了一跳,两腿一抖就“啪”的跪了下来。“都是小的管理无方,还请少爷恕罪!一定是下面这帮狗奴才贪得无厌,私自挪用了货物。”王元白一边为辩解着,一边恶狠狠的瞪了一眼站在一旁的其余几名管事。
“少爷我冤枉啊!”
“小的就是有一百个胆也不敢拿店里的货啊!”
“都是王元白让我们那么做的啊!”
听到王元白出言告诬,剩下的几个管事马上跪了下来你一口我一言,替自己辩解起来。
“都闭嘴!”羽金在桌子上大声一拍。
空气瞬间感觉凝结在了一起,只听到羽金用手指在桌上“嘚嘞嘚嘞”的来回敲打声。
“孟德本,你把王元白押回府中,等明日让老爷亲自发落。”
王元白听后脸色刷白,全身颤抖。“少爷恕罪,少爷恕罪啊!小的以后不敢了,一定不敢了!”王元白一边哀求着,一边发疯般地磕起了头。
“王二,李隶!把王元白绑了带回府里关起来!”
身旁两大汉听到孟德本的命令立刻应了一声,把仍在不停求饶的王元白双手一提,架出了仓库。
剩下的几个管事看到此景,心里就更慌了,个个满脸阴沉,低着头不敢作声。
“你们几个,都站起来!我不喜欢别人跪着。”羽金淡淡的说道。
管事们面面相觑,却也只能从命,虽站了起来,可依然躬着腰,低着头。
“接下来我会问你们几个问题,若回答的好,我可以当今晚的事没发生过。不过事先声明,我只欣赏诚实的人,对于背信弃义,吃软怕硬的家伙,下场你们也看到了!”羽金斩钉截铁地说着,并没等管事们反应,又接着说道:“你们先说说你们各自管的是什么。你先开始说!”羽金随手指了站在最左边的那个微胖稍矮的中年男人。
“回少爷,小人宋鸿,管的是处方类药品的采办和登账。”宋鸿人连带着声音微微发抖。
“恩,那你告诉我,你管的药品现在仓库中哪些积压最久,哪些需要经常补购。”
“五年前城里得过一场瘟疫,当时大夫开出药方中有‘前胡’一味药草,当时前掌柜把全城的前胡都采买了回来准备大赚一笔,可瘟疫才持续了两个月就被压下去了。这前胡药性猛烈,别的药方几乎都用不到,所以积压了许多,大约有六百多斤。而相反,梗草因为药性温和,经常被大夫点名,故而时常需要添购。”
“恩。不错,下一个,你说说你是管什么的?”羽金示意了边上那个瘦瘦的小个子。
“回少爷,小的陆乐生,是负责和城中大夫打交道的。”
“哦?这交道是如何打法?”虽心里有点眉目,但羽金还是好奇的追问了一句。
“其实也没啥,就是平时送点银两,打点打点。那些打过交道的大夫,平时自会多照料点店里的生意,会指名让病人过来这边抓药。”
这人情世故真是走到哪儿都那么盛行,羽金心中感慨,接着问道:“城里知名的大夫你都认识么?”
陆乐生摸了摸后脑勺,不好意思地说道:“全部认识不敢说,十之七八倒都打过交道。但城里最有名的胥神医是我的好友,平时也一直很帮我们店的生意。”
羽金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后又问了另外几名管事。
从他们口中得知,补品类药材万德堂占全城的六成,虽然很贵,但是卖的也还算一般,不过价格越高的品类,每个月能卖的数量就越少。
“恩,你们的回答我都很满意。”羽金听完所有人的答复,淡淡的说道。
管事们的神色总算松动了些,有人轻叹了一口气,如释重负。
“接下来我说的话,你们听仔细了!”羽金严肃道:“明日起,补品类药物全部提价三成,但不许张扬。另外,小陆你去邀请几位有名的大夫,让他们商量出一贴清火去热的补药,然后让他们全部在药方上署名。宋鸿,你也跟着小陆一起去,药方每份的购置成本不要过高,你自己看着办,药方定了按两万份的量添购药材,然后配药。还有,我以后会不定时的抽查仓库的数量,如果缺了,按售价管事的赔七成,看仓库的赔三CD明白了么?”
“是!少爷”一片齐刷刷的回答声。
一个月后。
“来来来!走过路过别错过!人参,玄参,丹参,紫参统统降价三成!只有十天,走过路过别错过啊!”万德堂门外的伙计扯破了嗓子吆喝着。
“这五十年的丹参也降价三成?”一个小瘦中年握着一根参一边端详,一边问道。
“客官,我们万德堂的招牌在那儿,怎么会乱说?这丹参之前都是卖一百两,这几天本店迎来新的少掌柜,喜庆之下才做这个活动,只要七十两!客官,我在这店里干了都十几年了,这丹参便宜成这样我也是头一次听,您不买可就错过了呦。”一个伙计在中年男子边吹着耳边风。
随着外面伙计的吆喝,万德堂外门到内门的区域被围的水泄不通,来买补品的人像买菜一样纷纷抢着药材。
这种“明降暗升”的促销手段,在现代来说简直就是家常便饭。几乎没有人察觉,店内的药材在一个月前悄悄提价过三成。
又一个月后。万德堂门口的柱子上,多出了一张框表起来的药方。
“清炎散:经芩半两,贯渠半勺,碎骨子半两,赤术七两。开水煎服,每日一次。主缓:夏季心神燥热,食欲不振,盗汗难眠。”药方的最下方有五名全城赫赫有名的大夫联合署名。
药方边上的人越围越多,这时陆乐生出现在门口,提高了嗓门说道:“本店独创清炎散,今明两天买三送一,多买多送!仅此两天,诸位不要错过啦!”
话音刚落,门口就像炸开了的油锅,所有人拼命都往里面挤,后面虽没看到药方的人,不知缘由,但看见如此热闹,也拼了命的往里面挤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