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S:思考良久,还是决定把这章换掉重写,因为后面的内容若无铺垫,会显得有些断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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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明月看到了祖父脸上的憎怒,也能体会到他此时此刻的心情,只是他的脸上一如既往的云淡风轻,也不知心里到底作何想法,静待司马承祯粗粗喘了几口气之后,他才走上前抚慰到:“祖父,莫要生气,小心气坏了自己的身子。”
司马承祯老持沉重,自然不会因为这样的小事生生把自己憋坏,他刚才也只是一时气愤而已,等到圭怒稍漾,便已经及时的平复心情,再度坐回了他的太师椅上,双眼半睁半闭的问到:“对了,衡阳王的灵柩,何时回京?”
“就在两日之后。”司马明月回到:“届时百官都会出城相迎,不知祖父是否也有这个打算?”
司马承祯眯着眼思考了半晌,懒懒的说到:“算了吧,老夫近些日身子一直不适,届时便让你父亲代老夫出迎便是。”
“是。”司马明月恭敬的行了一礼,正准备退下,那司马承祯忽然双眼一阵闪烁,疑惑的问到:“咦,你父亲这两日去了哪里,怎么一直没曾在府中看到他?”
司马明月面上一紧,颇为尴尬的说到:“父亲,他,他这两日,去了别馆之中。”
“别馆?”司马承祯满脸迷惑,接着似乎想起了什么,脸上一下子阴沉起来,语气阴森的问到:“他又去别馆作甚?那梧州府的主簿到了?”
“是。”司马明月面上有些无奈,小声的应道:“那蕈县主簿宫成一家已经于几日前抵达京城,现下正被安排在别馆之中。”
司马承祯的面色更加晦暗,原本半睁半闭的双眼豁然睁大,眼中似有点点火星,压抑不住的问到:“怎么回事,是谁安排的?”
司马明月垂下头,不让他看见自己的脸孔,小心翼翼的回答到:“此事……原本是孙儿来安排,但父亲说孙儿最近事务繁忙,这等小事,交由他去处理便可,所以……”
“混账!”司马承祯突然毫无征兆的发起火来,一把将面前案几上的笔架扫落在地上,须发俱张的怒喝道:“你那老子是个什么货色你不知道吗,怎么可以把这等事情交给他去办?就算是交给一头猪,也比交给他强!”
“祖父。”司马明月吓了一跳,急忙跪倒在地,脸上终于显露出一丝慌张:“祖父息怒,都是孙儿的不是,还望祖父保重身子!”
“保重,保重个屁!”司马承祯在自己的亲人面前全然没有了在朝堂上一贯岿然不动的闲适,整张脸都气成了猪肝色,怒不可遏的骂到:“你那个老子,就跟一头猪一样,眼睛里只有女人!上次咱们准备送进宫的那个女人,就是被他生生给糟蹋了,要不是他,我们至于千里迢迢从梧州另外找个女人来?你还敢把这件事交给他,若是这女子又被他糟蹋了,咱们到哪里再去找个女人来送进宫去?”
司马明月眼中闪过一抹无奈之色,这两人,一个是他的祖父,一个是他的生父,他夹在中间又该如何自处?
说起司马明月的父亲,也就是司马承祯的长子司马俊雄,那可是南京城里的一大名人,他出名的原因,并不是因为他的家世,而是因为这家伙的风流成性。
司马俊雄出身名门,从小便受到万千宠爱,彼时的司马明月,正处于和延平以及太后澹氏的角力之中,结果忽视了对自己儿子的培养,等到他斗倒延平,掌控朝堂之后,蓦然回首,却发现自己的儿子已经变成了一个色中饿鬼,不但年纪轻轻便被掏空了身子,更是在外惹下了无数的风流债。
此后司马承祯数度尝试过让这个儿子走回正轨,奈何司马俊雄早已经深陷美色之中,无法自拔,无奈之下,司马承祯最终也只好把司马家的全部希望寄托在了隔代的孙子,也就是司马明月身上,对他这个亲生儿子,完全是一幅放养的态度。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这司马俊雄,最终还是为他的色迷心窍付出了代价。
数年以前,司马承祯便已经察觉到了太后澹氏对待延平帝和对待百官的态度,渐渐发生了变化。当初澹氏为了舞权,联合朝臣对她自己的亲生儿子进行了不遗余力的打压,然而随着年岁渐长,她逐渐意识到,这个国家终究还是属于萧氏的子孙,于是这些年来,她开始逐渐尝试着将权力还给延平,南阳之战的妥协,对禁军派系的清理,无疑都是这种态度演变的产物。
为了应对太后澹氏的这一变化,司马承祯苦心孤诣,数年前便开始布局,他不但在朝中百官之间做出了应对,还想了另外一个妙招:那便是在宫中重新扶植自己的势力,在将来延平重新出山的时候,能够更好的掌控内宫之中的局势。
这一步棋,司马承祯下在了后宫的嫔妃身上,他不但将大量女子送入宫中,借以迷惑延平,还费尽心思,训练了一名色艺双绝的妙龄女子,准备进献给延平,以此作为他在皇宫中的内应。
然而谁也没有想到,司马承祯耗费数年心血,花费大量精力培养的这名女子,却在某一日突如其来的被查出怀了身孕!
这一消息,对司马承祯无异于一记晴天霹雳,一怒之下,太师大人一查到底,结果那犯案之人,竟然是他自己的儿子!
老太师大人当时便一口血差点儿没喘过气来,因此大病了一场,而那色胆包天的司马俊雄,至此便被他锁在了家中,从此远离了外界那些花花日子。
这件事后,司马承祯命人秘密处理了那名女子,随后便开始想办法补救。正好当时他的一名属下告诉他,梧州蕈县主簿宫成,膝下有一长女,国色天香,温柔娴淑,才艺亦是不差,司马承祯如获至宝,急忙命人召宫成一家进京,想要考察一下这名女子。
哪里知道,他这边事务繁忙,还没来得及接见那宫成一家,那个****熏心的龟儿子便犹如闻到了香味的野狗,早已经迫不及待的扑了上去,若是这女子再被他糟蹋,那他还到哪里去找下一个才艺双绝的女人,送入皇宫?
狂怒之后,便是一脸铁青,司马承祯任由胸膛剧烈的起伏,跌坐在自己的太师椅上,对司马明月冷冷的说到:“告诉你那父亲,一年之内,他要是再敢踏出他那间房门半步,我就打断他的狗腿,让他滚回老家去看守祖坟!”
司马明月浑身一个激灵,虽然面上没有什么变化,心里却忍不住一颤,急忙应道:“是,孙儿知道了。”
“还有,”司马承祯脸色阴晴不定的说到:“把他们弄出别馆去,另外寻一个地方安排住下,记住,别让任何人知道他们和太师府的关系!”
“是。”司马明月再次点了点头。
到了这时,他便已经明白自己到底犯了什么错,那宫家的女子,是司马明月准备送入皇宫,诱惑延平帝的,若是被人知道了她们和太师府的关系,那自然是大大的不妙。
可叹的却是他那个父亲,满脑子都被女人的身子给占满了,这么一件小事,竟然也犯下了这么大的纰漏,若非是圣人说过“子不语父之过”,就连司马明月,也只能无奈的为他叹上一口气。
如此又安静的过了两日,便等到了衡阳王萧矩的灵柩回京的那天。
一大早上,黑压压的百官便占据了城门出口的方向,数百名衣冠楚楚的朝臣,静默的矗立在城门的两边,眼望着远处飞扬的尘土,这等景象,在南京城中,已经是多年未见。
消息灵通的百姓,自然也知道今日是什么日子,因此除了前来迎接萧矩灵棺的百官外,竟然还有不少百姓也挤在一旁,偷偷的观望着由衡阳府远道而来的人马。
及至中午时分,由衡阳来的大队人马终于出现在了众人的视线之中。
领头的,便是高举着白绫仪仗的数百名兵士,随后是大队的锣手、鼓手,以及送葬的殡仪,再之后,便隐隐能看到两个俊秀的身影,端坐在两匹青花骏马上,并辔而行,护卫着身后一具奢华的灵棺。
这并行的两人,便是萧统与顾正阳。
看到百官皆白衣素缟,立于城门前迎接,萧统不敢怠慢,急忙一提马绳加速行至百官面前,下马恭敬的抱拳行礼到:“劳烦诸位大人于城门口外迎接,小王多有惶恐。”
百官皆称不敢,随后一些和衡阳王府关系不错的官员,便上前来安慰萧统,又对着衡阳王萧矩的灵棺鞠了鞠躬,人群中,很多人都看到顾正阳竟然也陪在萧矩的棺旁,这其中有些人认识他,有些人不认识,但众人都在奇怪,这人是谁,怎的有资格为衡阳王扶棺?
然而萧统并没有时间为他们解释个中的原因,在与迎接的众臣草草寒暄了一番之后,他又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继续陪着送葬的队伍走进了南京城之中。
等在前方的,是十五年未曾出过宫的当今天子,延平帝!
送葬的队伍随着百官的加入,越来越长,沿途的百姓亦是人山人海,大陈数百年来,有幸能够在归葬皇陵时得到如此待遇的藩王,不过寥寥数十人,这些百姓也是爱看热闹,将长长的天街围得水泄不通。
一行人伴着哀乐来到皇宫,却听到皇城内一声巨响,那多少年未曾完整打开的大门,竟然在一阵吱吱呀呀的声响中,缓缓敞开。
众人举目望去,一眼看到门后站了一大群人,但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了当先那个明黄色的身影之上。
五爪金龙,九旒冕,白蟒玉带,天子之尊!
即使已经十五年未曾在人前露过面,但是当此人站在那大门之后之时,便自有一股天子的威严扑面而来,一时间,无论是群臣或是百姓,尽皆感觉到仿佛有一座山石从头顶降落,那巨大的威势,让他们不由自主的便弯下了膝盖,跪倒在地上,口中高呼: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明黄色的身影没有移动,一名太监打扮的宫人从队伍中走出来,手执一张圣旨,高声念到:“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这诏书大概便是细数衡阳王萧矩的功绩,然后表达皇帝身为兄弟的哀思,再对衡阳王府的诸人,尤其是衡阳王的独子小王爷萧统的抚慰,最后,便是宣布萧矩荣归祖陵,享受身后的万世荣耀。
念完诏书,那小太监便来到萧统的身边,将诏书递到他手上,随后在他耳旁低声言到:“世子,请跟微臣前去面见陛下吧。”
萧统望着前方那个气持亭渊的身影,内心一阵激荡,稍微平复了一下气息之后,他侧身对顾正阳说到:“守正,陪我一同上去。”
顾正阳怔了怔,心道他恐怕是有些紧张,于是没有言语,随着他一起走进了大门之中。
两人来到那明黄色的身影之前,终于看清了这大陈天子的相貌。
延平帝萧允,今年四十有八,性格激进,曾被百官视为洪水猛兽,然而近距离观之,却发现他的两鬓竟然已是白发丛生,那张布满了威严的脸上,也隐隐透露出些许苍白,双眼虽然依旧是鹰视狼顾,可难以抹去的,却是眼底那一丝疲乏和落寞。
这便是当今的天子!
萧统和顾正阳两人都不敢长久将目光停留在他的脸上,稍稍一瞥之后,便各自低下头颅,小心谨慎的走到他身前,双双跪拜道:“微臣(草民)见过陛下,祝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起来吧。”延平的声音比起他的年纪来,苍老了许多,不过那气度倒是丝毫不损他皇帝的庄严,凝声说到:“你便是我那侄儿萧统?”
萧统发现延平的目光停留在他的脸上,立刻应道:“正是,小侄便是萧统。”
延平点了点头,又将视线投向顾正阳,好奇的问到:“听闻我那兄长只有一个子嗣,这人又是谁?”
顾正阳连大气都不敢多喘,急忙回到:“草民顾正阳,参见陛下。”
“顾正阳?”延平眼中闪过一丝异色,回头望了一眼,他身旁伫立的,正是曾与顾正阳见过面的刘御纵,见到延平询问的目光,刘御纵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然后迅速恢复了一脸的正色,仿佛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般。
“原来你就是顾正阳?”延平脸色复杂的点了点头,也不知是喜是怒,总之没有再理会他,仿佛那句话也只是无心的念叨,便又将目光转向了远处的那句灵棺,眼中迅速浮上了一层悲伤,感慨的说到:“还记得当年兄长离京时,风华正茂,言谈生风,未曾想如今再见,却已是天人永隔,朕,朕……”
见他眼中隐隐有泪花浮现,身后的刘御纵等人急忙劝到:“陛下,请保重龙体。”
延平这才平复了一下心情,对萧统说到:“今晚你们便将王兄留在这宫中吧,朕已经十余年未曾见过兄长了,想与他再多谈谈……”
“是。”萧统哪敢拒绝,连忙点头。
延平赞赏的笑了笑,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没有再多言。
站在延平身后的宫人,急忙分出一拨,上前将萧矩的灵棺抬入宫内,延平在一旁呆呆的看着那副棺材从他身旁经过,好半天才回过神来,若有深意的看了一眼萧统与顾正阳,接着便负手一同去了。
自始至终,他竟然一眼也没看过跪在皇城之外的群臣!
待到穿过三重宫门,回到内宫之后,延平才终于停下脚步,目送宫人将衡阳王萧矩的灵棺抬入一间宫殿,然后对身旁的刘御纵说到:“怎么样,衡阳王入殓的事,全都安排好了吗?”
刘御纵躬身道:“启禀陛下,一切都已安排妥当,三日后便可进行大殓。”
“嗯。”延平不置可否的嗯了一声,突然又变了口气,问到:“怎么回事,那个顾正阳怎么和衡阳王世子走到一起去了?”
刘御纵脸上浮现出一抹犹豫,稍微耽搁了一下,才恭谨的回到:“好像是……,微臣听说,那顾正阳似乎和小王爷一见如故,交情不错。”
“交情不错?”延平脸上阴晴不定,神色数度变幻,沉吟了许久才低声问到:“只是交情而已?”
刘御纵咬了咬嘴唇,似乎眼底有一抹闪烁,但他知道延平的性子,不敢再有耽搁,猛地一咬牙回到:“是的,听说只是交情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