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都雅比斯,这个时候已经陷入沉睡。
北境的皇宫,依旧灯火通明。
伟大的巴萨帝国国王爱得拉大帝正低着头,专注地看眼前一叠羊皮纸。旁边一头银灰长发的老人,微微躬着身,双手笼在宽大的袖袍中,微垂着眼帘,像是已经睡着了。
整个寝宫安静异常,偶尔可以听见窗外夜莺发出一两声鸣叫,以及值更的守卫放轻了的整齐的脚步声。
不知过了多久,埋首在羊皮纸里的爱得拉似乎想起了什么。
“你先去睡吧,普鲁登斯。”
那银灰长发的老人自然是普鲁登斯,只见他抬起头,微微含笑道:“老朽年纪大了,并不需要多少睡眠,只是刚刚斗胆,站着眯了会儿,还请陛下降罪。”
爱德华听了,抬起头来,这位正值壮年的帝王,大概因为连续数夜不眠不休地工作,一脸疲惫。
“普鲁登斯,你知道我并不是这个意思。”他懒懒地挑了挑眉,没有自称“朕”,倒像是个年轻人在长辈面前偶尔的放肆。
普鲁登斯眼中的笑意更盛,看着他道:“老朽愚钝。”
爱德华揉了揉眉心,伸手推开面前的羊皮纸,摇了摇头,脸上神情渐渐舒展。
普鲁登斯走上前去,收起那些散乱的纸张,微微俯首道:“预祝陛下,得偿心愿。”
爱德华负手站在窗前,没有回答,深邃的目光投进黑沉无星的夜空,像是要穿过黑夜到达宇宙的尽头,末了,眼角眉梢的那丝忧郁终渐被笑意所代替。
……
……
黑魔城某处的一块普通的岩石旁倒了许多人,各种咒骂声不断,唯有肖酷看着自己的掌心,微微出神。
“想不到你这样强。”弗吉尼亚伸手拂掉裙摆上的碎石和灰尘,看着她由衷地赞叹道,“怪不得费利南会选你。”
“少给你那位老公脸上贴金。”罗勃扯着嘴,拔出嵌进掌心的一块碎石片,机不可闻地低咒了一声。
“怎么办,石头炸了。”
蒂姆走到原先大石所在的位置,此刻大石已不在,只剩下一堆碎石烂泥,黑黢黢一片。一想到刚才那威力巨大的爆炸,身体不由一颤,然后神情复杂地看了一眼挡在她身前的乔菲。
乔菲自然没能看到她异样的眼神,望着泥坑神情前所未有的凝重。
“如果石头是结界的封口,恐怕现在我们得另找出路了。”
他的话音刚落,有人已经转身准备离开。
“你去哪里?”
肖酷抬起头来,叫住正准备离去的蓝瑟。
蓝瑟顿住脚步,笔直的银发在夜风中纹丝不乱,声音坚定而低沉,“我要去找我的人。”
“你一个人?”
“不,我并不这样认为。”
肖酷一愣,这声回答很淡,很随意,很自然,以至于让她觉得自己刚才问了一个愚蠢的问题。
罗勃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她的身边,顺着她的目光,望向那个坚毅的背影,一脸深沉道:“这逼,我给满分。”
肖酷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什么都没说,朝蓝瑟的方向跟了上去。
看着二人渐渐行远的背影,众人有些不知所措,“谁能告诉我,这走的是什么路数?”罗勃想着刚刚肖酷的表情,心中懊恼,“我说错什么了吗?”
蒂姆递了个白眼给他,再不理会别人,便往肖酷的方向走去。
乔菲笑着摇了摇头,有些无可奈何道:“不是你错,而是有人生来就站在光明的一面,从来没有失败过,你瞧,现在他确实不再是一个人。”
这话意有所指,罗勃听了,低下头开始思考,末了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冷哼,转身出发。
“女王殿下是跟我们一起走,还是在此等候?”
乔菲笑着回头征询弗吉尼亚意见。
弗吉尼亚正在用一块绸帕擦拭手背上占到了灰尘,头未抬,道:“留在这里等你们?哼,本女王从来不做这种白白浪费时间的蠢事。”
说着,将用完的手帕扔给身边的一名近侍,然后,乔菲只觉头顶的天空忽然被什么东西遮住了,一大片阴影伴随着阵阵威压呼啸略过——一头巨龙张开翅膀,身躯无比庞大,双翅绵延数十丈,飞翔起来却极其轻盈。
伴随着巨龙的隆隆振翅声,四周刮起一阵阵飓风,紧接着身后数十头体型巨大的龙腾空而起,地面沙石滚动,树木纷纷向后倾倒,乔菲皱眉,没有忘记一旁的洛佳,几个气剑击碎朝他飞来的石头。
“谢谢。”
洛佳一脸微笑,和煦道:“您慢慢来,我先走一步。”
外交官乔菲手上一顿,嘴角的笑意终于有了一丝龟裂。
……
……
中午时分,肖酷等人来到一座森林前。
罗勃看着那些高大繁密的树木,又看了看天上略显苍白的日头,肖酷注意到他脸上的神情差得不能再差。“有什么问题?”
罗勃神色凝重,“不太妙。”
肖酷看了他一眼,没有追问。
罗勃有些意外她的不追问,“你怎么不问不妙在哪里?”
肖酷看着眼前绿意浓重近墨的森林,漠然道:“你若不怕憋着,我再问又有什么用。”
罗勃语塞,只觉一股凉气灌进两肺,当真憋到了极点,“你们东方人有句话,叫做女人心,海底针,说得还真是没错。”然后,有些气急败坏道,“你迁就一下本大爷会死啊!”
“我为什么要迁就你?”肖酷奇怪地看他。
罗勃一愣,索性指着自己一身肥肉道:“我都被折磨成这样了,安慰一下总可以吧。”
“你不需要。”蒂姆手握金色闪电,道,“你不要乱打她的主意,这是我给你的忠告。”
罗勃看了她一眼,冷不防揭下左眼的眼罩,道:“如果我想打,你是不是也想拿手里这根鞭子抽我呢?”
蒂姆看着他完好无损的眼睛,微微怔住,“怎么好了?”
罗勃从鼻孔里出气,“我特么真是交友不慎。”
“抱歉,我不是这个意思。”
虽然语气有些生硬,但是蒂姆明显没想到他会误会自己刚刚的反应。
“算啦,像我这种生来就站在黑暗里的人,不跟你们这种生来光明的人计较。”罗勃重新带上眼罩,见肖酷正站在一棵有着硕大树冠的针叶松下,在树干上摸索着什么。
乔菲沉默地来到蒂姆身边,抬手想拍拍她的肩膀,犹豫了一下又收了回来,笑道:“既然这么不对盘,当初为什么会在一起?”
蒂姆正郁闷,一听这话,哪里还忍得住,“啪”的一声,金色闪电便挥了出去,然后又“啪”的一声,鞭子落在了乔菲的肩膀上。
“你为什么不躲开?”蒂姆看着他被鞭子撕裂地衣料下绽开的皮肉,面色渐渐苍白。
乔菲咧着嘴,忍受着灼烧般的疼痛,笑道:“这又不是普通的鞭子,我哪有这个能耐躲。”
蒂姆动了动下巴,看着他笑意横生的双眼,终究没能说什么。
“好风度。”
洛佳道:“只是二位这么相互折磨,有考虑过医生的感受吗?”
说着,掌心亮起充满圣洁意味的光亮,缓缓落在那狰狞的伤口上。
“肖酷找到了消息,三位是不是过来看看?”那头传来罗勃的呼喊。
蒂姆扭头问:“什么消息?”
不想,罗勃突然大怒:“蠢货,当然是我们的团长阁下给我们留下的信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