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正常，彼时高校扩招导致的后果还不是很明显，北京各大高校的本科毕业生都还挺抢手，更何况研究生和海龟了。除了本地人，谁会放弃北上广深去天南一个民营企业呢？
他的天赋和经历自是万里挑一出类拔萃的，就连岑惊的悟性和际遇也都不是一般学生可比，他们之所以窝在钱隆，只是各有所图而已。岑惊是为了亲情，或许还是尚不明确的爱情，而他是为了一个宏大的理想。可是对于刚毕业的大学生，甚至对于很多小有所成的工薪中间层来说，让他们放弃大城市优渥的条件来为这所谓的理想奋斗，显然是不现实的。
他们也有理想，但他们的理想很实际，车子，房子，妻子，孩子，票子。
理想没有好坏优劣，他没办法强求，更无法统一。
值得他欣慰的是林新天对他非常理解和支持，对他们现阶段的工作也非常赞赏。
魏杰对他说，国外金融机构的主要特点是专业化和规模化。
“从单一的金融机构，金融产品的交易团队来看，一个金融专家一般只从事一个行业的交易，一个分析人员从事的也是很窄的行业研究领域。”
林新天说：“对，我们也要有几个死在里头的概念。”
“我们的核心盈利能力与他们相比，差距实在太悬殊了。他们靠平台，靠全面的金融服务就可以获得巨大利益，可我们没一个做到这点的。拿银行来说，我们的银行收入80%以上来自存贷差，他们的这部分收入不到一半。”
林新天说：“我们的法宝是依靠特许的平台资源获得垄断收入。没改革到那一步之前，我们也只能尽力谋求特许的平台资源，但目光要放远，改革一旦到了那一步，我们就要有那样的盈利模式和能力。这就是你们战略部门的意义所在。”
关于人力资源方面，林新天也非常有魄力。
“不光是你这个战略部门，崇信证券你也是监管的，那里照样缺人。我让人力资源部门配合你，单个人也好，整个团队连根拔也好，只要你能请来，我能给什么就给什么。”
而岑惊，不仅令他欣慰，也令他安心。除了在伦敦城堡里生了一顿气之外，岑惊再没生事。
不仅如此，他们在工作上也越来越有默契。岑惊替他挑了一部分担子。别说，这丫头认真起来还真是挺令人赞赏的。想来，父母的高智商至少也是遗传了一部分的。
这一趟回来，她的英语听力和口语提高不少，休息时间还很有针对性地找来一些经典的美国原版影碟电视碟看。翻译工作进行到一半的时候，她的专业英语也有很大进步了。
她目前的身份除了助理之外，也是个专业研究员。
他原本想重新找个打杂的小秘书，让她能安心做翻译和研究的工作，但是岑惊拒绝了。她说反正也就是起来活动活动而已，不碍事。
“怕我潜规则人家？你也太小看我了。要不我招个男秘就是了。”魏杰笑。
“那我更不放心啦，别把你的性向带偏了。”岑惊哈哈笑。
“我只是怕你太辛苦。”魏杰给她捏了捏胳膊。
这段时间，他加班到什么时候，岑惊就陪他到什么时候。
“不辛苦。这样我有什么事找你也方便。你如果招个秘书，我过来溜达溜达还得找别的借口。去得勤了，又被人说闲话。这样挺好，想起了就可以去看一眼。”
“哎哟，这话要被范腾听到可麻烦了。”魏杰笑。
“关他什么事啊。”岑惊讪笑。魏杰也但笑不语。
不过魏杰也庆幸没有把岑惊给换了，想起她刚才进来给他送东西时那个促狭的眼神，他就觉得枯燥的办公室生活非常美好。有时候他都不用抬头与她对视，就能感到她的气息。想到她就在不远处，不经意就会出现在他面前，心里暖暖的，就像这渐热的天。
有时候，岑惊他们的工作遇到瓶颈，便出现得少一些，他反而有些不习惯，就出去巡视巡视，给他们几个接接水，丢点零食什么的。
当然，偶尔也会觉得烦躁。关于她与范腾，关于自己与万欣欣。
这天，岑惊送了个包裹进来。魏杰拆开包裹，是个新款黑莓手机。
关于“黑莓”，有个故事流传得很广——“9·11事件”中，美国通信设备几乎全线瘫痪，但美国副总统切尼的手机有黑莓功能，成功地进行了无线互联，能够随时随地接收关于灾难现场的实时信息。之后，美国掀起了一阵黑莓热潮。
美国国会因“9·11事件”休会期间，就配给每位议员一部黑莓，让议员们用它来处理国事。随后，这个便携式电子邮件设备很快成为企业高管、咨询顾问和每个华尔街商人的常备电子产品。可什么是黑莓，国内很多人并不很清楚，9·11毕竟还只是去年的事。
魏杰虽然大体了解它的历史，但也料不到这一年会成为智能手机的第一道分水岭。
燕瑟送他这个纯属烧钱，最多只能出国时用用。给燕瑟打了个电话，随便聊了几句，魏杰就挂了。他这会儿好多事要处理，因为今晚不能加班。
今天是他26岁的生日，家里准备给他办个生日宴。
在他的强烈要求下，母亲终于放弃了大操大办的初衷，只准备了一桌家宴：父母，他和岑惊母女，再加上黄凰夫妻俩以及黄凰的母亲。黄鸣均今天据说不在大明。
黄凰刚才已经出发去接赵释兵了，他得忙完手里的活赶回去。
回到家，听说岑惊正在亲自给他做大餐，魏杰心里大喊一声不好！心还在嗓子眼没掉下去，厨房那边传来两声凄厉的叫声。他率先奔过去一看，躺在地上的除了蒙萌，还有一条硕大的鱼和几只大龙虾。岑惊站在一边，扶着门柱惊恐地望着这一切。
“你们出去吧，我来。”拎起妄图躲避这一场生死之难的大鱼，魏杰忍俊不已。
就在岑惊转身出厨房的刹那，一声闷响，大鱼就不再挣扎了。
岑惊躲到客厅与大伙一起看电视，耳畔却依旧响起那条鱼瞪着鼓鼓的大眼在案板上反抗的声音。不知道过了多久，一股鱼香飘来，魏杰招呼大家吃饭了。
硕大的盘子，鱼很香，笑很甜。
“这鱼太厉害了，要不是敲昏，我差点也摁不住了。放进油锅的时候，它居然又醒了，眼睛瞪得大大的，嘴巴一张一合地，好像在说话。”
听着魏杰生动的描述，一桌子人哈哈大笑，岑惊也笑，却不再将筷子伸到盘子。
她也知道自己矫情，可她这会儿想的的确是：这鱼躺在油锅里的时候，是不是还不忘挣扎，是不是还用残喘的余息诉说着生命里最后的光阴？
“惊惊，你不敢杀鱼，吃鱼也不敢？”蒙萌笑她。
“你那么胆小？”黄凰奇怪地看着她。
“我让她帮我按着头，她吓得都快傻了，哈哈——”蒙萌向老公描述当时的惨状。
“哈哈，我还以为她天不怕地不怕呢，原来怕鱼！”
“何止怕鱼，我看她连龙虾也怕，我让她试一下，抓一只龙虾丢进锅里，她全给撞翻在地上了。你们是没看见，这些龙虾像解放了一样，耀武扬威地在她脚边爬来爬去，她吓得大叫一声，腾空就跳门外去了，把我倒给撞翻了。哎哟，我要笑死了——”
“敢情你从小练武就是躲避龙虾追杀的？”黄凰笑得饭都吃不下去了。
众人脑中情景再现，一时也笑得颠去倒来，赵释兵都忍不住浅笑了几声。
特别是蒙萌，胸前的隆起在笑声中微微颤动，岑惊看着都很想扭两把。
“再笑，空气中二氧化碳要超标了。”岑惊挟了一块豆腐说道。
她一开口，众人又是一阵大笑。她算是知道了，所谓“笑柄”，就是说闹了笑话的人就像房间门上的那手柄，一转别人就笑，一转别人就笑。
魏杰本来答应过岑惊回来就接赵释兵出院的，但回来至今一直没提。
之所以不提，客观上实在没时间分心处理，接回来他和岑惊都没办法照顾。还有另一层考虑是想磨磨岑惊的性子，看她能忍耐多久，看她如何面对和处理两个人之间出现的问题。
偶尔，岑惊也会坐不住，也会焦虑，但终究是一句没提。
她信任他。她理解他。她体贴他。这令魏杰一旦想起就心里暖暖的。
他绝不会令她失望的，魏杰看着她们母女，偷偷笑了。
之所以拖到现在，是有些事情还没准备好。不过准备好了，岑惊应该会欢喜的吧。他不会像范晓华那样给她乱烧钱，但他的心思一点不会少。
他并不知道岑惊一开始的焦虑和不安并非完全因为母亲。母亲的安危她是担心，但既然有范晓华和黄鸣均在背后调查和保护，她也不至于寝食难安。
她的不安来自于：范腾与万欣欣。这与魏杰倒是一样的。
4月份，这两人先后来到天南，而且先后与她都有一次会面。
听他们的介绍，是为大昭洪福这个项目来的。大昭就两个上市企业，天南化工与洪福实业。天南化工虽然在大昭，但权属天南省管，实际上大昭能真正倚靠的只有洪福实业，重要性自然不用说了。岑惊也了解一些，刨除个人对大昭的感情，洪福实业的确不错。
大昭矿藏资源很丰富，除了一般的金属，还有国内最优质的银矿之一。洪福的发展有比较坚实的基础，股本规模不大，业绩也不错，在岑惊看来，如果滚金能介入洪福重组，当然是好事。滚金毕竟是风云在国内的据点，虽然成立时间短，但实力和背景是极雄厚的。
再说，不管是范晓华还是范腾，对大昭都有很深的情结，如果接手一定会用心。
不过这次听起来，洪福实业与她想的似乎不完全一样。
由于省政府的推荐，当地政府对滚金国际还是很重视的，进行了一轮谈判。但滚金国际方面感觉到了对方的抗拒。范腾亲自来之后，大昭方面才坦言，他们基本上已经有了重组目标，已经谈得很深入了。因为滚金国际是谭新华副省长推荐的，所以给他们一个机会。
也就是说，洪福实业其实已经被搞定了，再谈下去也没有意义了。范腾也不能将这个情况反映给谭新华。上市公司收购这种利益敏感地带必须非常小心，谭新华上任不久，如果表现太积极会引人猜忌，以为他得了什么好处。
范腾当初的天南之行主要是奉范笑云之命来给林新天的崇信证券打通关节，既然崇信证券的事情已经解决，这些附带的事情顺其自然就好，他也不是特别在意。他这次前往大昭，向市政府汇报他们的重组方案，只是做个样子，报价也就随意往高了报。
当然，正如他们所料，洪福最后也没有选择滚金国际。
他没料到的是，洪福这次又是落入了钱隆系的口袋里。
而这次代表钱隆出面的，是那个被周漪看作草包美人的崇信证券的副总裁万欣欣。
范腾说完，含笑看着岑惊。
“不错啊，又是一个才貌双全的巾帼英雄。”岑惊赞道。
“你这是夸自己呢？”
“我说的是周漪和万欣欣。”
“你的情敌的确不少，而且个个美貌如花，手段狠辣。”范腾嗤笑。
“说什么呢，谁跟她们是情敌了？我的情人不是你吗？”岑惊白他一眼。
“是噢，原来你还记得啊，这就好，千万别忘了啊！”
范晓华这次出国后，到现在都没回国，范腾说他要趁此机会陪着范笑云休养一段时间。再者，风云资本在国外的很多事情也得有人掌控。范腾这段时间主要在国内，那么范晓华就得出国坐镇了。因为对范腾多了防备之心，岑惊对他的话也变得将信将疑。
她没想范腾就此放过她，但也没想到他那么快就旧事重提。不过她现在有了范晓华这个舅舅撑腰，也不是很怕他，他说他的，她就听着，该吃吃，该喝喝。
幸好，这次没有再出现那种被魏杰撞个正着的情形。同一个伎俩用不了多次，她现在已经全身的警戒细胞，不会再给他有那种空子可以钻。不过，范腾最后还是给了她一个重磅炸弹，因为钱隆方面的邀请，他就要来天南住一段时间了。
“你不要这么逼我，没用的，你要是太过分，我要跟华叔告状了。”
“你又不是没告过状，有用吗？”
岑惊语塞。在伦敦的时候，她的确找了个机会给范晓华打小报告来着。
“舅舅，如果有一天范腾欺负我，你会不会帮我？”她问。
“帮，当然帮，不过如果他是在床上欺负你，这个我可就帮不了了，哈哈哈——”
不过也没太大关系，反正她现在只要小心防备，不让他设计陷害就是了。
万欣欣，才是她如今的头号难题。
她不知道魏杰是如何处理他与万欣欣之间的关系的。
或许，压根还没处理。又或者，在魏东升的劝诫下不再提分手的事了。不然这段时间来，魏杰为何再也没有暧昧、柔情的表示了？而且还时不时地拿她和范腾开玩笑。
可既然这样，万欣欣为何还要来试探她的口风？
尽管岑惊之前与魏杰本就是恋人关系，但如今再吃回头草从本质上来说就是抢了人家男朋友。不论怎么说，在他们没了结之前，自己如果插进去，岑惊还是有愧的。
爱情犹如玻璃杯。有的碎了，永远成为凡世里的尘埃。有的碎了，还能捧掬起变成晶莹的装饰。有的碎了，因为舍不得又重新粘连起来，所谓的破镜重圆。
在这场四个人的角逐里，表面看起来她似乎是最幸运的那个，被两个前男友都惦记着，可事实上，她是最纠结的一个：对三个人都有愧，又不确定自己到底爱谁。
三 莫名其妙就把婚求了
范腾这次是应林新天和魏杰之邀来到钱隆的。
他原本不是很想插手崇信证券的事，所以一直懒懒的。后来得知魏杰加盟，两人有过几次详谈，很多方面颇为投契。仔细研究了钱隆提交的一整套材料，从规划到实施细则，以及不久前刚完成的流程设计之后，他最终答应林新天与崇信证券进行合作。
不过合作的形式则需按照他的要求。他从风云资本整体调来一个团队，挂在崇信证券旗下，设立了一家投资管理公司，通过这个投资管理公司在海外设立基金并投资国内项目。范腾还指定这个投资公司必须交由魏杰亲自打理。
他这次来，一个主要的目的就是要协助魏杰建立与这个团队的各方面联系。
魏杰虽然工作任务和压力剧增，但这对于钱隆和隆联来说都是件好事，他自然是欣然接受的。这本来就是他们在伦敦几次商谈达成的意向。这个平台运作得好，崇信证券能获得大量海外PE和中国项目的对接机会，隆联强大的项目平台资源则会让他们赚得盆满钵满。至于情感上的事，愿赌服输，他们谁也不提。
岑惊看着这合作愉快的两个人，偶尔也会在心里感叹：爱情真的只是男人的一部分。
经过这大半年的折腾，岑惊的脸皮又厚了许多，愧疚之心在范腾的一次次“胁迫”之下也逐渐淡去，就算如今因为工作时不时遇到，她也不再躲避，更不会脸红了。
除了范腾带来的这个团队，魏杰还多了一对“左膀右臂”。
“左膀”是林新天给他找来的，叫洪极。用林新天的话来说，这是一个“邓小平模样的海龟”。洪极是四川人，大学毕业后到美国留学，学的是核物理，后来干的却是投资银行，是随着2000年那一拨“海龟潮”回来的，先后在国内几个证券公司担任副总。
洪极个不高，微黑，小平头。一百个人见了，一百个人都说他像邓小平。不仅模样，经历很邓小平，就连他说话那股诙谐幽默劲也很像。岑惊很喜欢这人，还给他量身定制了一个邓小平手势作为辅助，只要他俩在，办公室就充满欢声笑语。
就连林新天偶尔过来战略部，也比以前要多待一会儿。
“右臂”是魏杰自己请来的，叫项语。项语是魏杰中学时候的高年级校友，魏杰回国后，在一次与孟巍的出行中与他重逢，因为那次的大型活动正是项语策划组织的。
但这回合作的缘分却是源自竞争。
在收购天庆商业银行的事情上，项语与钱隆对上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