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青丛瞧我把心里的抱怨全都喊了出来,脸上慢慢松动,勾着唇角吻了吻我乱扭的脸颊。我的眼睛瞥到他那抹笑容,不知怎么的就觉得这是对我的一种嘲讽,当下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用力往下一蹲,闪了出来。
段老太太看我做这样的高危动作,着急忙慌要来扶我,我自己直起身来,抹了一把泪绷着脸沉声道:“你们都把我当猴耍!真当我傻么?你这是骗婚,骗婚!”
我由着性子喊完话,方才觉得“骗婚”这个词用的是生猛了些,可那时候暴脾气上来了哪里还管那么多,只不过看段青丛听到这个词的反应略微有些怵而已。
段青丛拧着眉心,良久吐出一句话:“阿梓,说话不许没轻没重……”
段老太太破天荒的只是坐在那儿,我嚷嚷到这份上她非但不摆出平日里贵妇的端庄样子和段青丛合伙批评我,反倒站起身叹了口气就退出了卧室,实在不是她一贯的风格。她走前还意味深长的瞅了瞅段青丛,那眼神无非就是“看,露馅儿了吧”的意思。
我指望段青丛能低声下气的跟我解释,我心里自然清楚,当初嫁给他并不完全因为一夜夫妻的事实,最主要的还是我实实在在信赖他能带给我幸福。可是,明明怎么算都是他没道理,怎么他反过来要摆出一副训斥的面孔,实在让我憋气。
我低下头去抹眼泪,心里的难过越积越多。被骗这件事,要说不介意那肯定是瞎扯。段青丛看我垂着脑袋,八成以为我又一次为他的淫威所摄,声音立马变得语重心长:“那天你都喝成什么样了你自己不知道,我不照应着你怎么放心?到了房间放你睡下,你咕哝着要裸睡,我出去倒杯水的功夫你就把自己脱了个干净……我哄你喝水,你有了点儿意识就硬站起来上窜下跳,踩着凳子去够灯泡,摔了一下子磕到了……磕到了腿中间,手里灯泡还把我胳膊划破……”
“然后呢?床上有血了,我下身也疼了,你就默认我荒唐的想法了?”我打断他,仍旧不抬头,眼泪啪嗒啪嗒掉在脚尖前的地面上。
段青丛把我搂在怀里,大手替我拭着泪,想来他心里已经觉得我不再闹别扭了:“阿梓……我那时候多想要你?你那样想,我也很惊讶,只不过我被狠狠的诱惑了——天知道这样的机会多完美,我可以顺理成章的要求你嫁给我。阿梓,你成为我妻子是迟早的事情,没有那一晚的话,结婚只不过推迟一段时间而已,结果永不会变。”
我一瞬间觉得有些哭笑不得,确实穷我二十年的人生经验,尚未见识过如段青丛这样盲目自信的男人。我愤而切齿,终于有了跟他对视的勇气,这勇气多半来自我的怒火:“你凭什么这样认为?你知不知道要是没有那一晚,我说不定已经答应做段青颂的女朋友……”
“所以我才把他送走!”段青丛丝毫没有做错事情的觉悟,反倒凌厉的打断我,未戴眼镜的黑眸耀出咄咄逼人的神光。他竟然把因为忌讳而送走段青颂的事情承认的这样彻底,彻底的让人觉得有点儿无耻。我愣了愣,眼泪都停住不流了,他尚且还有话补充:“而且我说过了,结果永不会变。”
“永不会变……”我喃喃重复着他的话,他仍旧把我圈在怀里没有放开,我也懒得挣扎,只是执拗的问他:“凭什么?我真不明白你凭什么说这些话……”
这下子段青丛倒是主动放开了我,也许是不敢和我灼灼对视,背过了身子才跟我不浓不淡的解释了一句:“你还小,不需要明白,你只需要知道,我做的一切都是为青颂好,为你好,更是为了我们都能好。”
我抽了抽鼻子,也学他不浓不淡的说:“这理由真是冠冕堂皇,万试万灵。”
段青丛回过身来冲我瞪眼:“不许这样对我说话。”
“你先不要训我,段老师,这是我最后一次跟你这样说话了。”我做严整端肃状站的笔直,一口气说下去,:“人心是会变的,有些事情强求不来。尽管我知道你强求的方法很多,也很有效,但是我就是这么个别扭性子,你越是强求我,我就越是可着劲儿的跟你做对。你不要把我当小孩子,我虽然比你小很多,但我也是活了二十年的人了,你别总是随便哄我。段师兄被你遣去国外,我认为你做的不对。你骗我的事情,就更不对了。可是你总是把自己看成长辈,觉得没有必要跟我解释和道歉,可是我被这样轻视和忽略也会觉得不好受。段老师,我们从认识到现在有半年,结婚也只有两个多月,实在太短了——”
“你想说什么?”耐着性子听我长篇大论的段青丛脸上越绷越紧,终于出声打断了我,仿佛是怕我说出什么大逆不道的话来。他此刻靠在衣柜上,右手理着左手袖口,我不晓得他这样的习惯动作此时是代表着紧张,还是愤怒,“还是你想做些什么?在我这里,你是蹦跶不起来的,有什么小心思统统给我放一边去,快要放假了,早点儿回家来住是正经。”
我对段青丛的油盐不进实在太恼火了,当下口不择言:“对啊,要放假了,但我才不回家,尤其不回这里!我要去英国!去找段师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