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略微诧异的注目着段青颂从离中医药大学很近的那一站下了车,再驶过一站,就是气派的展览中心了。段老太太一身得体的深色连衣裙端庄肃穆的立在那儿,旁边还立着着一棵临风玉树——段老太太的学生竟然长了一副让人如沐春风的英俊相貌,实在让我很是意外啊。
这位画家姓郑,和段青丛差不多的年纪,不同于那些特立独行的艺术工作者们怪异的造型和装扮,他无论是穿着还是动作都极度正常——黑色短发,白色衬衣,米色西裤,我瞧着他的样子琢磨了琢磨,好像这样中规中矩类型的艺术家大多都画不出惊世骇俗的裸体来,是以,免不了有些失望。
段老太太给我俩介绍完,我佯装敬佩,满目崇拜的跟他握了握手。许是我表情过于虔诚,他一高兴,愣是要亲自带着我和老太太参观,并附赠亲笔签名的仿真画作一副。
果然,郑先生的画都是很通俗的油画,就如同我小学课本里的插图一样,总之我是没看出来艺术在哪里。反倒是段老太太,嘉许的样子溢于言表。这样的画展,人还来了不少,熙熙攘攘的,让我觉得郑先生带领我们参观的提议是多么必要。
一路上郑先生笑容和煦,显然在场的很多观展客人都不知道他是这些大型油画的创作人,因为这位画家本人身上实在没有一丁点儿艺术家会有的灵异气质。当我们走到一副相对比较小的画作前面,我顿住了脚步。
段老太太为了在人前作出与我一派婆媳和谐的模样,硬是要我挽着她的手臂,这下子被我生生一带,差点儿就是一趔趄,等她转头怒瞪我,我却极其兴奋的拉着她道:“妈,快看!这画上的黑猫像不像咱们家的露娜!”
老太太的脸色当场就刷白一片,竟然没维持住一贯的娴静模样,端起手掌对着我的脑门儿就是一推。我被她推了一个后仰,眼睛都有些花。老太太发话了:“你不瞎说八道,没人把你当哑巴!”
“我哪里有瞎说八道?”我委屈的揉着额头,扁着嘴,“本来就像嘛……”
郑先生笑的千树万树梨花开:“可不,那可不就是一只黑猫窝在窗台上么。我画的时候,那只猫还睁了幽绿的眼睛瞪着我,说起来,它那副惫懒模样倒是和阿梓你有些像呐。”
“真的?”我兴奋的掐紧了老太太胳膊上的肉,老太太为了保持端庄愣是没叫出来,我也就没注意,继续起劲儿的掐着,“和我家的露娜简直是一模一式,只不过露娜还没长开呢,改天郑先生一定要去我家看看……”
段老太太一边用一副“你这是亵渎艺术作品”的眼神瞧着我,一边咬牙忍受着我无意识的轻掐。郑先生是个非常会察言观色的妙人儿,当下就看出了老太太对我的不满,冲着老太太温和一笑,替我解围说:“阿梓深思纯真,看画倒是能看出些别人不懂的门道来。”
这话说的,甚是熨帖我心。
老太太口气也松下来,伸手过来探我的脑门儿,粗暴的揉了揉冲我道:“你这小崽子,就是有惹我发火的本事……推你也不躲,疼不疼?”
我呵呵傻笑说:“不疼,就是有些晕乎……”
段老太太白了我一眼,又转过头去端详那画儿道:“其实这幅画有很深的意境啊,瞧起来总觉得灵气逼人……”
“是有灵气!”我点点头肯定,煞有介事地冲一边微笑的郑先生道:“我小时候用的幼儿园插画课本里,有几幅图也是画猫的,却没你这张描的好。你这张才深得我心,我甚喜欢。”
段老太太一个没控制住,身子又哆嗦了一回,脸上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实在很明显。我正诧异她为什么对我说的话这样不满,郑先生却仿佛是得了知音似的瞧着我,兴高采烈道:“我就是画课本插画出身!”我正惊诧,暗想怪不得这位名家的杰作都透着一股子孩子气呢。
“你要是喜欢,这张的真品我就送给你了……难得有阿梓你这样诚心诚意喜欢我画作的,别人总把它们想成高深的艺术品,几乎没法用你那样简单的眼光瞧它们了……”郑先生一派欢欣鼓舞,执着我的手激动的念叨,又转向错愕的段老太太不住嘴的赞道:“赵老师,您有这样性子纯粹的儿媳妇,很有福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