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青丛也顺着我的视线去看那滩已经干涸的暗红色,狭长的眼眸里复杂的情绪一一闪过,最后又像攫住了什么东西似的倏忽就变得深暗,似不见底的潭水。他一直盯着我,为我擦泪的时候我却不自觉的避开,他好像在硬生生的忍住什么,那张刀削斧凿般锋利的脸也恢复了往日的肃然,同时竟带上丝丝阴诡和沉重。
我看不懂那种情绪,但还是被他没有眼镜遮挡的眸子吓住了眼泪。我好像明白了那双眼镜不但是个掩饰,而且是种控制,如果不是亲眼见到,我永远无法想象失去了眼镜的段青丛每一种情绪都是这么的张狂而明显,让我不由自主的开始怀疑他是否还是那个一本正经的校长,是否还是那个以训斥我管教我为乐的长辈。
他没出声,只是忽的一下子使力抱紧了我,使我挣扎不得。我于微微扭动之间又清晰的感觉到了身体上的痛楚,不止双腿之间,还有肩背,胸口,各个地方,想到我昨晚是在这个男人怀里……我立时一阵难以抑制的颤抖。段青丛察觉了,更加霸道的将我禁锢在他臂弯里,用满是青茬的下巴抵住我的发顶,声音沉稳不容忽视:“阿梓……你嫁给我!”
关于我人生的第一次被求婚,我的回应显然不够惊心动魄。关键在于我一点儿也听不出段青丛的语气像是在征询我的意见,他是完完全全的命令和告知。于是,我又被吓得涕泪横流。
后来段青丛做好了饭拉我去吃,我也只知道顺着他走。饭桌上摆的是什么菜我完全没有注意,吃了半天被一根细刺卡到了才发觉我已经把我平日里最最深恶痛绝的鱼吃下了肚,以往我就是宁愿吃五百根芹菜也不愿意吃一口鱼的。意识到那块鱼肉不顾我意愿的抵达了我的胃,我就一阵恶心。
段青丛见我的样子,皱了眉问我:“被卡到了?我已经帮你把刺剔干净了,怎么还会……”
我的胃部反应也很现成,当场就开始缩缩,弄得我干呕了好久。我抬起泪眼朦胧的脸可怜巴巴的冲尚自自责的替我拍背的段青丛说:“我是不是怀孕了……”
段青丛那摆的极好的一脸严肃和关怀之色在听到我这个问话之后一阵纠结,眉头松了又紧紧了又松,最后化作削薄唇角一抹忍不住的笑意。他的声音越发的温柔婉转,帮我拍背的大手也顺势抚在我发顶:“阿梓……别乱想。快吃饱了,我送你回学校……”
我趁着段青丛对我容忍度较大的时刻由着性子说:“我不吃鱼。”
段青丛倒是好脾气,话也没说就把我碗里还放着的一块鱼夹走,换上一根绿油油的青菜:“我看你每次吃饭都夹很多青菜,这个你总爱吃了吧?”
我默默的吃下去。段青丛仿佛一点儿都没在意我对他的求婚置之不理的事,好像在卧室里我们俩之间的一切都是幻觉。在视而不见装没发生这方面,我不得不说他是和我一样千载难逢的高手。
回到宿舍我的那些同居密友们纷纷对我的夜不归宿发表感慨。张大乐揣着一副担惊受怕的表情冲我念:“以后要是在你香姨家留宿不回来也要打个电话嘛。给你打电话你又关机,要不是你事先告诉我们你去你姨妈家吃饭,赵曼莲和易皓都要跑出去找你了。”
秦沁水也眉眼弯弯的揶揄我:“段青颂学长还来找你呢,听我们说了你的去向才依依不舍的离开。人家对你可真是有心哦……”
段青颂?这个名字突兀的窜过我的耳朵,我心里一下子就绷紧了,隐隐泛出一股酸痛——以后我该怎么面对段青颂呢?我还答应过他好好考虑,可是现在呢?我已经没有了考虑的余地。
也许真应了在公园时候的那句话吧,我真的要辜负他直到永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