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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阿希礼要与查尔斯的妹妹玫兰妮小姐订婚了,并且就在明天晚上的舞会上宣布!

这一消息是塔尔顿家的孪生兄弟斯图特和布伦特作为一个“秘密”告诉斯佳丽的。

这是1861年4月的一天下午,阳光明媚。这原本是一个很平常的下午,十六岁的斯佳丽在父亲的塔拉庄园门廊的荫处,同斯图特和布伦特坐在一起闲聊。

斯图特和布伦特刚被佐治亚大学开除。两年内,这是第四家开除他们的大学了。他们今年十九岁,身体高大,结实。除了读书不行,他们在骑马、射击、跳舞、追女孩子等等玩乐的方面,比谁都精通。兄弟俩一直对斯佳丽有好感,而且怀了某种幻想。在无所事事的下午,同斯佳丽在一起,海阔天空地闲聊,并不失时机地向她大献殷勤,是一种很好打发时间的方式。

斯佳丽是一个特殊的女孩,不是很美,但她的身上有着谜一样诱人的品行,只要与她相处,只要随着对她了解的深入,就很难忘记她。斯佳丽的母亲是法国贵族后裔,父亲身上有着爱尔兰人的血统,因而在斯佳丽的脸上和身上,融合着母亲的优雅、父亲的粗放。这种奇妙的融合,尤其表现在斯佳丽的眼睛里,那双绿眼睛时而静如秋水,时而热烈如火,时而煦煦如风,时而波澜起伏。

斯佳丽就像茁壮成长着的一棵白杨树。

不知怎么的,话题扯到了当时美国南北方打仗上面。

父亲杰拉尔德在家喜欢讲打仗的事情。男人都喜欢讲打仗的事情,斯佳丽听够了这样的话题,也反感这样的话题。她喜欢安静、舒适的生活,喜欢那种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的自在生活。只要一打仗,这些都可能不存在了。斯佳丽那双浓黑的睫毛跳了跳,说:“我讨厌打仗!如果你们再说一声‘打仗’,我就进屋去!”

斯佳丽还站了起来,做出马上要离开的样子。

两兄弟一见斯佳丽这样,忙向斯佳丽赔上笑脸,说刚才不该扫她的兴。

话题拐了一个弯,又回到了斯佳丽希望的话题上面来。或许出于“报复”的心理,斯佳丽对兄弟俩被学校开除的事很感兴趣,问他们为什么被开除,他们的母亲是怎么对他们的,往后他们有什么打算。

两兄弟脸色顿时不大自在。这显然不是他们愿意谈的话题,可是他们面对的是斯佳丽,而不是别的女孩子。

……

时间在他们三个人的身边不知不觉地过去。在田里干农活的黑人和骡子回来了,斯图特和布伦特意识到他们该回家了,可是他们都没有动身离开的意思:一方面他们不愿意回去见母亲,另一方面他们等着斯佳丽请他们留下吃饭。

想想能在斯佳丽家吃饭,吃饭后还可以跟斯佳丽继续待一会儿,兄弟俩越发不想离开了,也越发讲得起劲了。

这样,兄弟俩提到了明天野宴和舞会的事。

布伦特说:“斯佳丽,明天晚上我们可要多跳几回舞啊,到时候可要赏光。你还没答应别人吧?”

斯佳丽存心逗他,说:“你可说迟了,我已经答应了别人!我还以为你们俩不会回来呢,你们要是不来,我岂不是要被晾在一边被人冷落?我就那么没人看得起吗?”

在舞会上斯佳丽能被别人冷落?这简直是天方夜谭!兄弟俩听了咧嘴大笑。

布伦特不甘心地请求斯佳丽,要她跟他跳第一支华尔兹,跟斯图特跳最后一支华尔兹,舞会后他们一起吃晚饭,最后再让女仆金西黑妈妈再给他们算算命。

金西黑妈妈给斯佳丽算过命。她说过斯佳丽要嫁给一个头发漆黑,留着长长黑胡须的男人,斯佳丽可一点也不喜欢黑头发的男人。

斯佳丽对这事一直耿耿于怀。她说:“我就是不跳舞,也不跟黑头发的男人跳舞。”

布伦特以为有了机会,他讨好地说:“我知道你斯佳丽一直喜欢跟红头发的男人跳舞,对吧?”斯图特和布伦特兄弟俩的头发都是深枣红色。

斯图特趁机说:“斯佳丽,你要是答应的话,我们就告诉你一个秘密。”

“秘密?什么秘密?”斯佳丽大声问着,那双眼睛忽闪着兴奋的光芒。斯佳丽是不会、也不可能拒绝秘密的。

于是,斯图特和布伦特把秘密告诉了斯佳丽。

这个秘密是斯图特和布伦特在亚特兰大等火车时,查尔斯和玫兰妮的姑妈佩蒂帕特·汉密顿小姐告诉他们的,她是阿希礼·韦尔克斯的表亲。她说明天晚上韦尔克斯家开舞会时要宣布一项订婚决定……

听到这里,斯佳丽还不在意,以为要宣布订婚的是查尔斯·汉密顿和霍妮·韦尔克斯两个人,更丝毫没有想到这个秘密将对她产生多么巨大的影响,并彻底改变她的命运。斯佳丽撇着嘴,说:“什么秘密呀?我早就知道啦!”

接着,斯图特说出了他的“秘密”:明天晚上韦尔克斯家开舞会时,要宣布的是阿希礼跟查尔斯的妹妹玫兰妮小姐订婚消息。

对斯佳丽来说,这个消息简直如一记鞭子,无情抽向她的心,抽得她的心发出尖锐的疼痛。“不,这不是真的,是你们撒谎!是你们在撒谎!”如果不是咬着牙,斯佳丽几乎要这样喊出声了。斯佳丽竭力保持一种镇静,尤其要在这兄弟俩面前保持一种镇静,但她的嘴唇还是泄露了心里的痛,那嘴唇发白了,还微微颤动着。

粗心的斯图特和布伦特没有在意斯佳丽的反常变化。斯图特反而厚着脸皮,继续说:“斯佳丽,我们已经把秘密告诉你了,你总得答应明天陪我们跳舞吃晚饭吧。”

斯佳丽感觉自己就像要沉入水里,慌乱、恐惧中她不自觉地把两兄弟当作自己的救命稻草。

“好,我答应你们!”斯佳丽说。

“真的吗?你没有拿我们开玩笑?”布伦特有些不相信,斯佳丽答应得太爽快了,简直是不加思索,脱口而出,这好像不是她对待他们兄弟俩的态度。

“谁拿你们开玩笑!”

斯图特得寸进尺:“你还要答应专陪我们跳华尔兹。”

“专陪你们!”

斯图特差不多要手舞足蹈了:“啊,斯佳丽,你真好!明天晚上别的小伙子一定要气疯了,我真担心他们要吃了我们兄弟俩。”

布伦特跃跃欲试地搓着手,说:“让他们气疯好了,我们两个还在乎他们吗?斯佳丽,明天早上野宴时,你也跟我们坐在一起,好吗?”

斯佳丽没有任何反应,她的那双眼睛空洞地望着远方。斯佳丽根本没有听进斯图特的话。

斯图特只好把布伦特的话又说了一遍。

斯佳丽回过神,说:“那当然!”

斯图特和布伦特看到斯佳丽这样,感到惊异。他们惊异的不是斯佳丽第一次在他们面前这么爽快,而是斯佳丽这时候的脸上应该是欢欣的、奔放的笑,可是那张生动的脸上竟没有一点笑容,倒是显出一种镇静。太镇静了,使他们感到那么不真实。

“斯佳丽,你说的可是真的?不是在拿我们开心吧?”斯图特盯着斯佳丽。

斯佳丽绝对不会把自己心里的秘密泄露给别人,她强作欢颜地说:“哦,你们竟怀疑我?那就算……”

“我们信!我们信!”布伦特忙不迭地说。他一点也不想失去与斯佳丽坐在一起的机会,而且斯佳丽还要和他们一起跳华尔兹,还要和他们共进晚餐。

斯佳丽多想要这两个讨厌的家伙滚开,好让她一个人安静安静,正是他们给她带来了噩耗般的所谓秘密,她从来没有这么讨厌过斯图特和布伦特,可是她不能把内心的感受痛苦淋漓地表达出来。斯佳丽只能干巴巴地陪着他们,干巴巴地附和着笑。

斯图特和布伦特的兴奋不言而喻。他们对明天的舞会充满向往,恨不能时间快点儿过。他们尽情地谈论着明天野宴、舞会的事情,谈论着阿希礼和玫兰妮,他们不但没有回家的意思,还暗示斯佳丽应该留下他们吃饭,那么他们会非常愉快地接受邀请。

殊不知,斯佳丽的心在流血,斯图特和布伦特的欢笑声对她是痛苦的折磨。

终于,兄弟俩感到了失意。斯佳丽的话不多,总是心不在焉地回应他们,眼睛里也没有往日热烈的光芒,似乎她的心已经游到了别处,已经不在他们身上了。

斯图特和布伦特对斯佳丽试探地说:“时间不早了,我们应该回家了。”

斯佳丽说:“是呀,你们应该回家了。”

这等于下了逐客令,再待下去已经毫无乐趣。兄弟俩看看表,站起身告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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