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唐映秋真的出现在罗天证的面前,他的惊喜却反倒不如先前!唐映秋也是如此,她从义庄出来后一路狂奔不偏左右,心里一直担心的就是罗天证的安危,然而,当她真的看见罗天证安然无恙时,心情似乎也并没有因此而变得欣喜……反倒有一种莫名的尴尬和沉重,萦绕在二人不太习惯的互相关心上……
经过爹爹的死,罗天证终究成熟了许多,他知道自己是晚辈,又是男人,没有太多的犹豫,就替二姨续上一杯清茶,唤道:“二姨,那人没有为难你吧……”
“没有,陆家父子也没有把你如何吧……”唐映秋被罗天证大气的举动感染,心情变得自在不少,宽慰地抿了一口清茶,道。
“他二人是想偷袭我,但最终还是败了……”
“那就好……他们的卑鄙注定难成大器!相反,你小小年纪就沉稳磊落,将来必能成就一番大业!”
“谢二姨吉言……只是二姨刚才所说尸毒之事,我不太明白!”
“今天劫走我那人,是尸宗右护法,笑面地狱使,项云龙!翔鹏被人下了尸毒之事,也是他告诉我的!”
罗天证心里猛地一颤,面色渐渐暗沉,道:“笑面地狱使,项云龙……他们为何要给爹爹下尸毒?!难道他们想把爹爹炼成尸魂吗?”
唐映秋怎会看不出罗天证平静语态下强压的怒气?!她一面欣慰,罗天证小小年纪就懂得控制自己的情绪,在弄清事实前不轻易丧失理智;一面,她又伤悲,她实在不愿把太多的仇恨压在一个十五岁的少年身上……
所以,她选择了隐瞒。
“尸宗需要重建,就要各大幽冥教支派支持,而我万兽蛊的协助,是远远超过一个尸魂的价值!所以,翔鹏的尸毒已经解除,你也不必担心他被炼成尸魂了……”
唐映秋的这段话让罗天证宽了宽心,却又引来另一番质疑,他抿了一口清茶,道:“二姨,有些话,我不知道该不该说……”
“说吧……”
“你真的决定要和尸宗合作吗?”
这个问题,好像一股无形的力量,重重地打在唐映秋的胸口,让她窒息,让她无力!她沉默了许久,才长叹了一口气,并不径答,道:“其实,尸宗并没有你想象中那么肮脏!我所信仰的幽冥教,也并非无恶不作的邪派……”
“可他们毕竟害死了爹爹!”罗天证的情绪变得激动,喉咙也因为突来的情绪变得干燥。
气氛再一次陷入了泥泞,两个人都觉得头脑空白,不知道该如何继续。这一次,换成唐映秋打破了僵持,而打破的方式,却让罗天证莫名心颤!
她伸出了美丽的手掌,轻轻握住罗天证因激动而颤抖的双手,眸子里流露出母亲一样的关切,深深地望着罗天证,道:“天证,你是二姨看着长大的,你的刚正和倔强像你爹爹,这我都懂……”
罗天证有些慌张,他下意识地想从二姨手中抽掌,却被她握得更紧!
“可你知道吗?!你爹爹临终前嘱托我,要我千万别让你为他报仇,甚至连圣光都不想让你参悟!目的就是不想让你白白送死!”
唐映秋由衷的语调渐渐平复了罗天证不安的心,他任由二姨握着他,似是想起了什么,岔道:“所以,你才给我下了黑洞噬兽蛊,让我变成一个废人?”
“天证……”唐映秋一听,不由流露出愧疚之意!
“罢了……你也是迫不得已,况且若不是你给我施的唤灵蛊,或许你我之间的关系……”罗天证摇了摇头,怅然一笑。
唐映秋会心一笑,心里却想起许多的蹊跷来!他是如何知道万兽蛊蛊术的名字?!又是如何破蛊?!还有碎石地上那把威力十足的火焰宝剑,他又是从何得到?!是圣光裁决院给的?!不可能,圣光裁决院向来以雷电为力量泉源,又怎么会修来一把火焰剑?!
正思索间,唐映秋修长的手指便无意间触碰到了罗天证那枚紫色的戒指!她心意一动,转了话题,道:“天证,这枚戒指好生漂亮,是你娘亲留给你的吗?我怎么从未见你戴过……”
罗天证一听,像是触了电似的把手抽了回来,下意识地隐瞒道:“不是!是顾小姐送给我的……”
“顾小姐……火焰宝剑也是她送给你的吗?”
“这倒不是!是机缘巧合,得了个高人相赠罢了!”
唐映秋何等睿智,一听便知罗天证有心隐瞒,对自己定是不够信任,就不免面露叹息,提过清茶来一饮而尽!其实,罗天证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变得这么激动,为什么会连续编造谎言欺瞒二姨,或许,是在他内心深处依旧对唐映秋的身份留有介怀吧!
然而,面对怅然的唐映秋,罗天证的心里也并不好受!他替唐映秋续满茶水,犹豫了一下,却仍旧不想把戒指的秘密告诉她,只是低低地唤了一声:“二姨……”
“罢了!”唐映秋想想自己刚才也有所隐瞒,便长长地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说道:“其实二姨并不反对你为爹爹报仇,相反,必要时,二姨会尽全力协助你手刃下毒的元凶!只是,我希望你明白一点,你的仇人只有下毒者一个人,千万不要盲目去和整个尸宗为敌……好了,我言尽于此,这些日子我会与你同住,陆家那帮子人决计不敢来犯,你安心修炼,报仇之事,等你破了茧,再提也不迟……”
罗天证似是觉得二姨话中有话,一时间却明白不来……
屋子里终又只有了他一个人,煤油灯拉扯着他的身影,好像他的思绪,飘来荡去!他是一个执着的人,虽然二姨的话不无道理,但报仇之事他绝对不会就此耽搁!他一想到杀父仇人还在逍遥法外,心里就觉得窝囊憋气,恨不得现在就把他找出来大卸八块!
罗天证气愤愤地思前想后,忽的断然道:“不管怎样,这事陆家肯定脱不了干系!要找到下毒的元凶,就必须先从陆家找起……不如就趁陆老头元气尚未复原,直接找陆铭良问个清楚!”
话音落,煤油灯剧晃,屋子里便空无一人……
初茧期,兽元力带给修炼者的体验奇妙无比,身轻如燕,踏草疾飞,一流的轻功便是其中之一!陆府,房顶上,罗天证躲在夜幕里,悄然伏行!功力大增的他成功偷袭了一名侍卫,并从其口中得知陆铭良的住处,不消片刻便到了东厢,雅阁前。
衬着昏暗的夜灯,罗天证发现了许多的侍卫守在四周,粗略一数,不下百人!侍卫们一个个手持利器,目光炯炯,看这防御形势,怕是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罗天证心中不由冷笑一声,暗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陆铭良受了二姨一劫,看来真是怕了!只是现在要见他,倒是难了……”
就在罗天证思考对策之时,雅阁里忽然爆发出一声凄厉的女人惨叫!旋即,守卫们各个惊慌失措,推开门一拥而进!各大院落也一一亮了灯,纷纷涌来,一时间嘈杂声四起!趁此机会,罗天证已悄然飘落在雅阁房顶,轻轻掀起一块琉璃瓦,向下一看,登时猛地一惊!
原来,房内中间空地上,正有一人死在血泊中,遍体上下密密麻麻的剑伤令人触目惊心!听家眷哭号少爷,定就是陆铭良了!
陆铭良竟然死了?!他门口不是有这么多精兵强将守卫吗?!怎么还会死在自己的房间里?!就算杀手修为极强,能将这些守卫视若无物,但陆铭良身上受了那么多处剑伤,难道整个过程中就连一声惨叫与求救都没有吗?!这怎么可能……
罗天证近乎呆滞地盯着血泊中的陆铭良,心里翻江倒海,却忽然间想到一个可怕的猜测,是否杀手的修为高到了这样的程度,密密麻麻的剑伤,竟然是在一瞬间,骤发……
如果真是这样,杀手出剑的速度也太快了吧……
罗天证落在惊讶之中,一时间竟然忘了离开……这时,陆齐邦便火急火燎地赶来,见儿子死得如此凄惨,顿时双目怒睁,凄厉厉狂吼一声,“噗”地吐出一大口鲜血来!与他同来的还有一位青年男子,身着一袭白衣剑衫,看上去英气逼人。他扶起痛心疾首的陆齐邦,走过去查探陆铭良的伤口,满脸都是惊凝,接着,他好像发现了什么,蹲下来挑开陆铭良的血手,侧着头凝视着一滩歪歪扭扭的血迹,勉勉强地读道:“罗……”
他的声音不大,然而却好像一块巨大的石头扔进了平静的湖里,顿时让在场之人无不骇然失色,几乎无一例外地猜到了同一个人:罗天证!
惊骇又如何不让罗天证大乱阵脚!他已经顾不得揣测何人想要嫁祸于他,他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跑!许是太过焦急,罗天证踏在琉璃瓦上的力度稍稍猛了一些,当即发出异响!他登时感觉冷汗直冒,暗道大事不妙!
果然,陆齐邦驾驭毒蛇长戟嘶吼着冲破了房顶,红着眼杀向罗天证!罗天证正要夺路狂奔,却猛然发现去路已被那白衣青年拦下!片刻,修为较高的将士们也已纷纷上了屋顶,将罗天证围了个水泄不通!
罗天证不禁心中凛然,青光剑一横,暗道,既然插翅难飞,便就痛快一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