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驾!——驾!——”
马蹄荡起尘土飞扬,原本从京都到江北快马加鞭也需六日。寄遥为了争取时间,一行人现已两天没合过眼,不分昼夜的赶路。为了出行方便,寄遥还将自己麻布素衣裹身,装成男儿模样,随行者均称她为公子。
“公子,前面便是永川县。因前些时日永川大败,所以永川已是大历国土,现下那里是大历军队的营地。我们贸然前去,定会被射杀。”随行的护卫言道。
可如若不穿过永川城,便无法到达永川峡谷,更别说到峡谷深处的沼泽去了。
这时,另一护卫道,“公子,我们可以翻越贡伽雪山到永川峡谷。”
一旁的护卫反驳道,“贡伽雪山岂是那么轻而易举便可翻越的!”
“山脚下密林层层,常有野兽出没。山腰迷雾漫漫,常常不可辨别方向。而山顶更是常年白雪覆盖,温度极低,如若在一天之内翻越不了贡嘎雪山,便会被夜间的低温冻死于山顶之上。”
加紧时间翻山,一天即可到达峡谷。而如若是闯永川到峡谷,少则也需两日。思虑片刻,寄遥道,“世上从无两全之策,既然如此……翻山!”
……
贡伽雪山因海拔高,地势凶险,环境恶劣。自古至今少有人来此,因此山间无任何路可走,更别说骑马了,只能自己徒步摸索前进。
寄遥和一行人拿着剑一路劈砍身旁繁杂的树枝前进,连身上的衣服被树枝刮破也毫不在意。林间除了劈砍枝叶的剑带起的唰唰声之外,不时还有野兽嗷嗷的叫喊声。
“啊——”突然身后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声惊得众人立即回头。只见其中一个护卫被一条黑莽紧紧缠住身体。那黑莽身上布满了鳞片,虽寄遥等人数居多,但黑莽丝毫不显畏惧,轻轻地晃动着头,两只眼睛闪着红色的光,孤傲地盯着寄遥和其他人。
不等一行人回过神,黑莽一口咬下了护卫的头,鲜血四溅。黑莽的身体被护卫的头撑出一个圆圆的形状来,只见那个圆慢慢地、慢慢地滑入黑莽身体的深处。
众人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纵然寄遥故作镇定,轻微抽动的嘴角和轻软无力的腿暴露了她内心巨大的恐惧。
“公子,你们快走!我来斩杀这个畜生。”李护卫喊道。
其余人闻言便搀扶着寄遥慌乱仓忙得往前跑!
一路上磕磕绊绊,跑了许久,周围开始变得薄雾蒙蒙。弥漫在空气中的雾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乘着风向同一个方向飘。
“再往前走恐怕雾越来越大,怕是李护卫会与我们失去联系。我们就在这里歇息一下,等一等李护卫吧。”寄遥言道,便席地而坐,双手紧紧攥在一起,不时地往李护卫的方向张望着。
其余护卫三人也都席地而坐,虽心知肚明李护卫会发生什么,但谁也不曾言语,坚守着那稀薄可怜的希望。
等了许久,也不见李护卫归来。终于,那最后一点希望也破灭了。
“公子,我们走吧。”其中一名护卫说。
寄遥踉踉跄跄地站起身来,双眼似一渊深潭般静静地望着李护卫的方向,深深地鞠了三个躬。谁也没有说破什么,惟愿李护卫还活着。
“走吧。”寄遥轻言道。
随着海拔越来越高,雾也越来越浓,十米开外全是白茫茫一片。山间吹来的风也是刺骨的寒冷,风中还夹杂着些许雪花。
为避免有人脱离队伍迷失方向,几人便用树藤作为牵引,一同前行。
“虽然雾大,好在我们只需一直向高处走便一定能够翻越贡伽山!”其中一名护卫说道。
“好,你们一定要抓紧树藤,不要松开!”寄遥回道。
此时虽是正午时分,但山中浓雾弥漫,寒风呼呼,吹得人眼都睁不开。
一路艰难前行,终于穿越了迷雾山腰。而眼前的一幕,让一行人等倍感心凉。
“这……这……”其中一个护卫被惊得语不成句。
只见高如悬崖般笔陡的山,竟全部被冰雪覆盖。一片白雪皑皑,冰棱悬挂,没有一株植物存活。狂风呼啸袭来,卷起千堆雪。
“事到如今,进退两难。我们只有拼尽全力翻过眼前的雪山!别无他路。”其中一位护卫像是鼓劲般说道。说着,便率先迈出一步,开始翻山。
“公子,前面先走的是我兄长。他在前面开路,您走第二个,我和晓东走后面。”一名护卫说。
因雪山无固定岩体可借力,许多看似能够借力的冰棱,实则脆弱得很,一碰就断,所以只能将剑深扎雪地中,以此借力向上攀爬。
已经半晌没有进食,再加上一路奔波劳累未曾休息的几人,经过这似悬崖般的雪山,均已体力不支。
寄遥的手因长时间攀爬用力而酸痛不已,颤抖着将手中的短剑插入雪地中,冻得通红的手早已失去了知觉。
正当寄遥准备借助短剑的力往上攀爬时,突然!!!
短剑从雪中滑出!寄遥惊慌失措,想要抓住山崖边的什么,却无任何植被或是岩体。
“哥!——”只听在寄遥后面攀爬的护卫大喊一声。便一掌拍在了正在落下山崖的寄遥背上!
护卫这一掌将寄遥拍向了生,而他自己则走向了死亡。
寄遥稳稳地被那个称“哥”的护卫接住,回眸看着距离自己越来越远、越跌越深的护卫,寄遥努力睁大眼睛想记住他的样子,奈何偏偏泪水模糊了视线,却怎么也看不清。
原本五人同行,现如今仅剩三人,而他们皆是因自己而故。寄遥呆呆地趴在崖边望着那名护卫坠落的方向,不言不语。
轻闻有脚踩在雪地上发出的吱吱的响声,寄遥抬头看着来者的眼睛。
那微微泛起的红刺痛了寄遥的心。他的弟弟因自己而亡,要如何做才能减轻自己的罪责啊!
“公子,万不可退缩!不要让他们白白牺牲。”那名被称“哥”的护卫一字一句的说,而冻得通红的手紧紧握成拳。
寄遥站起身来,将自己身侧的琴瑟紧紧地系在身上,心像刀割般痛楚万分。眼眶里泛起一圈圈涟漪,大喊道:“走!”
每一次将短剑插入雪中,寄遥都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像是插入仇人的心脏般。这一刻,寄遥好恨自己!恨自己无能,恨自己让无辜之人枉死!
……
“公子!公子!我们终于爬到山顶了!”那名叫晓东的护卫激动地说。
只见山的另一面洒满了温暖的阳光,放眼望去,郁郁葱葱的藤树盘根交错,远处的山腰上,不时还有飞鸟掠过。
没想到贡伽山,一面致阴致寒,风雪交加;一面却藤树满山,温暖如春。
寄遥看着久而不见的阳光,一时五味陈杂,悲喜交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