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紫一下爬了起来。“路雨非,你怎么来了。”
路雨非说:“听说翼城被攻破了,我也打算去凑凑热闹。这位姑娘是……”
雪紫说:“哦,她叫秦语,你们不认识吗?我也是在荆城认识她的。”
秦语说:“我认识你,你就是荆城那个剑客嘛!”她也爬了起来。
路雨非笑笑说:“我知道你了,那个演戏演得特别好的。”
这林中本来还有怪物,但是路雨非的出现似乎让他们十分忌惮。雪紫和秦语也并非没事了,恶魔之吻的后遗症状非常多,平常人被天阶的恶魔之吻强力攻击以后,多半不出三日死于疑难杂症,秦语和雪紫属于平常人。
路雨非把二人伏上马,保护着他们走出了这片林子。
福新的城墙造型很奇怪,呈现出弧形,而且城墙上有交错盘绕的黑色纹路,像是一条蜿蜒的长蛇卧在树林外的大地上,城门口处这两日来往的百姓很多,大半是前些天为避乱逃出城的居民,人来人往倒造就出这城市不一样的繁华。
三人便和着这些人往里走,入了城,马上便迎来来一个穿官服、佩长剑的人。
那人慌忙跪倒马前说:“参见雪将军。”
雪紫抬起头看了看,觉得不认识。
路雨非对他说:“你们将军受了恶魔之吻,快去找两个天使吻徒来。”
那人说:“是。卑职马上去办。”
他的效率果然惊人,转身便欲走,走了两步又回头说:“我还是先给将军安排住处吧。”
雪紫这才想起他叫徐步深。
雪紫被安排在了军营,军营是个浮躁的地方,尽管他已经吩咐所有士兵不得吵闹,但还是能听见刀剑的响声,派人去查,却找不到凶手,手下人都说是幽灵干的。
去他M的幽灵,他不过是情绪不高,情绪高的时候肯定把幽灵抓出来。
被安排在这里主要是因为这是吻徒部队,里面有很多天使吻徒,天使吻徒都是女的,雪紫通过观察觉得她们有个共同的特点,就是漂亮,但影蚀大陆没有规定只有漂亮的女孩才能雪天使之吻。
这里没有高阶一点的天使吻徒,最高的也才地阶七级,也就是为雪紫医治的那个女孩,女孩说雪紫中的是天阶三级的恶魔之吻,要分三次医治,早中晚各一次,雪紫到的时候,是晚上,所以要第二天中午才能医好,徐步深安排好了明天中午去翼城的舟车,据说叶轻宇已经等得不耐烦了。
然而秦语的病情不太乐观,她和雪紫不一样,她不是吻徒中了恶魔之吻后,她就患了病,是病,不是伤,别人说她的病一定要找大夫医。
医不好就可能死掉。
徐步深也去找了一个大夫过来,大夫给雪紫说:姑娘的病是……斌式寒肌症,这种病症的表现为肌肉萎缩、行动困难、呼吸障碍。很难治是公认的绝症。
大夫掐了掐指说:这病是公认的绝症,不过翼城有神医关氏,说不定能医她。
秦语此后一直昏迷。雪紫决定第二天一早就去翼城。
早上,徐步深才知道他这个决定,徐步深坚决反对,理由是雪紫的伤没养好。
雪紫说:“带上那个七级的天使吻徒。”
雪紫和他带上的吻徒坐一辆舟车,路雨非和秦语坐一辆舟车。
车上,雪紫才知道那个天使,不,那个吻徒的名字是香雪。雪紫说:“我们名字都有雪,这也算缘分吧。”
香雪一边为他驱恶魔毒,一边为笑着说:“算暗……”
雪紫冷着脸,觉得这时候还是不笑得好,秦语还在昏迷不醒。
舟车经过这次战乱,好像快了不少。很快翼城便出现在了眼前,怪不得这么快翼城便被攻了下来。
城门口迎接雪一楼斯恩唐弼三人早早就在那里迎接他们。
但是没有医生,这让雪紫非常沮丧,他以为那些人既然能知道他来的时间,那么也该知道他带了个病人。
雪一楼迎上来说:“将军,听说你中了恶魔之吻。”
几日不见,他大变了样,那张脸仿佛一下子成熟了,他已经彻底从底层人物翻到了顶层,现在影蚀大陆所有人都在传送他的丰功伟绩,墙角的吟游诗人便刚好唱到歌颂他的段落:
那个从天而将的少年
在天神的指引下
带着上古的光芒
在战火的中央
呐喊
战争啊
我的战争
就让我带着这万世的荣誉
和宇帝的信仰
住进城池
…….
“我没事了,先入城吧。”
“对,宇帝已经等你好久了。”
雪紫一下子被迎接的人簇拥着和秦语香雪路雨非隔开了。他不由自主的往前走,想听都听不下来。
直到他发怒的喊道“慢着。”
所有人听了下来,错愕地看着他。
“你们快去帮我找最好的大夫,我有个病人需要医治。”
雪一楼隔他最近,问:“哪一个病人。”
雪紫拔开人群,来到最后,路雨非正背着秦语。雪紫指着秦语说:“她!”
斯恩说:“原来是她。”
诸神之山的神氏
你忘记了你的子民
远去何方
帝墓的灵魂
你的孩子回到了你的怀抱
那头上梅花的人儿
今朝又要去那里
这苍茫的大地
都要烙上你的足迹
人间的安静归于何时何地
当第七神之光苏醒
当伏安多来临
……
那吟游诗人一直在唱,但雪紫离他越来越远了,终于听不见他唱的是什么!
雪紫也不知道怎么就到了皇宫,他从来没有来过的地方。
翼王朝的皇宫并不以宏大出名,突出细节,据说每一个地方都是金雕细琢出来,但雪紫此刻看见的不过是一些空旷的风景,大量名贵石材的堆砌。老实说这地方给他的影响全部被天空所代替。
这天的天空很特别,是紫色的,也不知道是只有皇宫上的天空是紫色的还是怎么回事?现在大家都很安静,但是雪一楼还在他身边,他问雪一楼。这天空怎么回事?
雪一楼低着说:“这里的一切都和外面不一样,不是吗?”
然后他和雪一楼斯恩唐弼四人亦步亦趋进了大殿。
大殿里的光线很少,透着一股灰暗劲儿。
大殿里已经有十多人了,一半是雪紫认识的,无狂、付山三邪、雪一楼、唐弼、莫凡。另一半人他则不认识。
所有人都安静地站着,好像在等什么。
雪紫只好跟着他们站着。
可是这一等,整个下午边过去了。
落日的光辉刚好照到他们头正上方宝座的时候,整个皇宫里里外外响起了恢弘的声音。“请……请……请……请……请……”
“宇……宇…………”
……
总之就是“请宇帝入殿”
随着声音的散步,在夕阳最后的光辉中,叶轻宇穿着华丽得笨重的衣服从蓝田玉铺成的大道上缓缓走来,雪紫简直不敢相信那是师父,更不敢相信自己拼命地跑到这里来就是为了和一群呆头呆脑的人站在这里傻乎乎地等师父步入视线。
然而他什么都不能做,身体僵硬就和僵硬的师父一样。
足足走了半个时辰,叶轻宇才走到他们头上方黄金做的椅子上,雪紫不喜欢那椅子,设计得太难看了,死黄死黄的……要是平常他要直接给师父提意见了。
叶轻宇却爱抚地抚摸着令他心烦的椅子。摸了许久才开口:“此位待我十七年矣……”
不知道他是在对椅子说,还是在对椅子下的人说。
雪紫是一刻钟也不想在这待了
所有人都跪下了说:“参见宇帝。”叶轻宇的目光一一从他们身上扫过,然后停在了宫门旁的守护神兽-髅身上。
他说:“来人,把他移走。”
然后不知从那个角落拱出来的人马上搬走了那东西。髅象征着帝君叶枫寒。髅移走了,叶轻宇还看着那里,痴痴地说:“诸卿平身。”
这是王朝例行的晚朝。每一句话都有仪式的味道,一切带有象征意义的繁琐礼节过后。雪一楼说话了,“回禀宇帝,依我之见唐将军说的甚是,如今雷州军队已经出动,行军之中,防守必有疏忽之处,我们可一鼓作气,拿下明华,此后却最好步步为营,不必急于求成。”
这是雪紫唯一听得进的节目,因为雪一楼是他一手提拔的。叶轻语抬起眼皮赞了句‘好’。
宫人报了四次时要才把所有事情讲完。
夜,很深了。雪紫第一个出来,却被斯恩抓住说:“你师父要见你。”
开始雪紫都没反应过来他说的是大殿上那个高高在上的人。事后越回味这句话越觉得恐怖,觉得师父被调包了。皇宫的后殿,穿错的走廊上插满宫女和侍卫,他们提着昏暗不明的灯笼,一排一排站过去,仿佛是幽狱里的灵魂。雪紫和斯恩从他们面前走过,他们也毫无反应。
叶轻宇的寝宫是一座古典风格的建筑,墙壁薄的光线都能穿过,顶上的琉璃瓦高高在上地美丽着。门是象征富贵的大红色樊木门,上面刻着前朝宫廷雕塑师的腾岳图。
斯恩贴着门口,用从来没听过的怪调说:“伯爵,雪紫来了。”他一直叫叶轻宇为伯爵,这让雪紫更加怀疑。
不过门开以后,一切的怀疑都化成泡沫,师父就是那个师父,那张永远不变的脸,就是刚才大殿上的人,只不过他换上了轻衣。隔得近了,雪紫才能看清他。他的肌肤是惨賿的淡蓝色,和海水刚刚脱离水面那瞬间的颜色一样,看不见一点血色。
“师父,你气色好差。”这是他能找到的不多的话题。
“被吻冰冷冻了十几年,能不差吗?”叶轻宇用熟悉的口气说。唐弼的军队攻进皇宫后找到了他身体,在伏山三邪的主持下,让他灵肉合一,现在他不再依赖于大石头,但却身缠恶疾,已经命不久矣。
雪紫担心起来。“师父,你的身体……”
叶轻宇抬手打断了他的话。“现在,我问你,你愿意接替我的位置吗?”
还是那个问题。这些天事情多,雪紫几乎没时间考虑。
沉默了一下,叶轻宇说:“我离开人世太久了,现在唯一能信任的人就是你和斯恩,你年轻,王朝的以后得拜托给你。”
雪紫说:“师父别这样说,你可以自己当。”
叶轻宇摇摇头说:“我不能千岁百岁,现在身体又坏了,很多事都做不了。”
雪紫说:“那……好吧。”他希望自己的语气里没有欣喜。
叶轻宇咧嘴笑了起来,这一笑,他脸上的肌肉立即沿着笑容的纹路裂开了,里面流出清凉的液体,一流出水他就意识到了,赶紧停下笑,拿出随身的檠巾将水擦拭干净,尴尬地对雪紫说:“吓着了吧。不能笑,不过比在石头里爽快多了。听我说,要成为帝君,一定要立功才能服众,如今还剩下雷州、恒阳、班城三地,他们看似兵多,但好多都是向着我的,你要亲自去收复,还有你带来的那个人不错。有他打仗就容易多了。同时就是莫凡还是丞相要搞好关系,管商业的贾焕和管制造的薛崇要多笼络。别的就都不重要。明天早朝我会安排。”
雪紫看着脸上留下的漫长伤口,很难受。
说完这些,好久都没话。
最后雪紫说:“师父,我家里还有个病人,先回去了。”
叶轻宇说:“嗯,你以前住的房子修了一下,你还住那里,还叫雪府。”
雪紫说:“这样最好。”
“那先下去吧,对了,在福新外,伤你和姑娘的人我已经抓到,现在正在大牢,另外风州的柳寒清功劳很大,你要谢他。”
雪紫说:“是。”
但他更难受了,以前他从不骗师父,师父也从不骗他,现在师父开始骗他了,他早知道福新外伤他的那些人明明就是柳寒清派来的。
至于为什么他会知道,他记得是那天出现的剑客中,有一个拿的剑是他送给柳寒清的礼物。
翻新一番的雪府,雪紫没看出有什么不同,被毁坏的门修好了,仅此而已。主要还是人变了,以前的丫鬟和侍卫全部换新,雪紫回来的时候正好碰见枝月,她在收东西,大概是雪一楼给她的特权。
她是旧人中的最后一个。
雪紫看着她走远,然后进了院子,好多人钻出来说参见将军。
雪紫一一叫他们起来,然后找到雪一楼问秦语呢?
雪一楼指着雪紫以前住的房子说:“请姑娘在里面。”
雪紫马上便向过去。
他又说:“将军,请姑娘的病可能……”
雪紫看他脸色猜到了他要说什么。没有再听他讲,大步朝屋子走去,雪紫的屋子在一大群植物中,夜色里显得更加幽黑。他加快了脚步,但却在门口停住了,他听见里面在说话。一男一女,女的自然是秦语。
“对不起,主人,我没有完成任务。”
“你……我问你,你为什么不留在执席楼里,你知道进去有多难吗?”
“可是……”
“没有可是,三个月之类你要是完不成新的任务,我们就认为你没有价值了。”
“是。”
雪紫差点笑出来,她活不活得了三个月都是个问题。他猛地推开了门,屋子里却只有秦语一个人。秦语脸色发白地躺在床上,正注视着门的方向,雪紫开门把她吓了一大跳。她被子都抓不住滑到了地上。
雪紫看见她的脸就心软了,忙跑过去把被子捡起,把她严严实实地盖上,问“刚才屋子里就你一个人?”
“对啊,就我一个人,还能有谁?”她说得认真极了,不愧是演员。
“路雨非呢?”
“他好像住在隔壁,都是你手下人安排的,原来你官这么大啊!”
“你好好躺着,官大有什么用?”
“官大可以住好房子,吃好的啊!”
雪紫哭笑不得,说:“有大夫看过你吗?”
“我叔叔看过我了。”
“张大夫?他怎么说?”
“他说没事,不过,我看他脸色不好,他是不是在骗我啊。”秦语突然抓紧了他的手。
他又帮她盖好被子说:“不会,你好好睡一觉,明早就好了。”
说完,他便出来了,关上门就看见张大夫慌张地跑了过来。张大夫跑到他身边说:“公子,我……侄女的病,我们去哪边说吧。”
雪紫和他来到院子中的凉亭,“秦语的病怎么样?”
“是吻毒侵入肌肤引起的病症,恐怕没救了。”
雪紫说:“不可能。说说困难的法子。”
张医生掐着胡须说:“是有个困难的法子,就是不知道将军肯不肯?”
雪紫瞪着他。
他说:“哦……哦……翼城外,有座薛雨山,山上有神医关霖,他号称‘医圣’秦语的病和他研究的病很像,但是他这个人脾气很怪。”
薛雨山,雪紫知道那里,当初练功时他经常在那些山中转,回想起来还真有一处挂着‘医圣’牌子的地方。那是薛雨山山腰,那房子是三间小竹屋,用篱笆围起来的,篱笆很奇特不想是一般的树木,又一次雪紫还好奇摸过它,然后被它咬了一口。
奇怪!那篱笆又没嘴,怎么会咬我呢?
雪紫越想越对那地方好奇。
“我知道那里,明天我就去找他,你说他有什么怪癖?”
张大夫摇着头说:“他的怪癖就是不让人知道他心里所想的事。”
雪紫嗤之以鼻。前面夜就已经很深了,现在夜都走完了,东方露出微微白色,像是一条巨大的雨在那里搁浅翻出的肚皮。雪紫和张大夫说完便去了父亲的房间睡觉,他的房间被秦语占了。
天还没有全亮,他便翻身起来,穿好衣服,走出房间。
这个时刻院子里只有几个站着睡着的守卫,他从他们面前走过,都没有反应,就因为这次,他成为帝君以后取缔了所有夜里的守卫,就让夜安静着,孤独地。
从罗城骑过来的马就在后院,雪紫牵着它一声不吭地走到大门,守大门的人敬业得多,慌忙给他行了礼,雪紫问了那四人姓命,准备回来给他们表彰来着,后来却不幸忘了。
早晨的薛雨山,到处都是露水,还好他骑马,那些山路在他脑中纵横铺展,倒全部记得,可惜他忘了‘医圣’的屋子在那条路边,一直转了一个早上。
这时候他想是不是该带个随从来。
“哎,大伯,您知不知道‘医圣’在什么地方?”
好不容易遇见一个过路的老者。
老者指着耳朵说:“听不见。”
他又说了一遍。老者指着耳朵,干脆什么都不说了。
雪紫无奈地看着他背影远去,结果没走多远,那个老者便倒在了地上,路雨非从林间落下。站在尸体身旁,似在宣布对这起事件负责。雪紫跑过去,惊愕得不知道说什么好。
“你找不到关霖了。”路雨非说。
“你杀了他?”雪紫指着地上尸体问。
“他就是关霖。”
“什么?”雪紫的想象不够用了。
这时,围绕着他们,突然长出了一座院落,熟悉的竹屋,熟悉的泥巴,一块写着‘医圣’两字的牌子。都从空气中化了出来,
错了,是从那具尸体上化出来的。
雪紫说:“这……”他想了想,觉得刚才看见的可能是幻觉,幻术不就是这样的嘛!这里其实就是‘医圣’的屋子,那个什么关霖就住在里面。
“你怎么在这里?”他问路雨飞,像是在呵护一个梦境。
路雨非说:“早上见你不在,听张大夫说了你的事,我想你可能是来找关霖了,所以跟过来看看。”
雪紫说:“哦,我就是来找关霖的。你等着我进去看看。”
雪紫竹屋有两阶楼梯,将房子和地面分开,用于排水。
雪紫一步就跨了上去,他敲了敲门,门里面没回答,他又敲了敲,门被它敲松了,吱呀着开了,里面空空如也。他暗忖怎么会这样。
路雨非说:“别傻了,你找不到他的。”
“因为他死了?你杀的!”
路雨非说:“我从不杀人,我使剑只是为了…….我已经很少使剑了,我也不知道我使剑是为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