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逆贼,他想篡位!”
雪紫全身打了一个激灵。突然之间他就明白了,师父竟然是想篡位,那么斯恩肯定是他的同伙,他们要商量造反的事,这件事肯定与丞相莫家家也脱不了关系。雪紫全身的血液凝成了冰,原来自己这一趟辛苦是在帮师父造反。
怪不得父亲那么容易就让我走,他就是要在暗中监视我,同时掌握师父的境况。
怪不得秦语与自己一步也不敢离,她在看我是不是造反中的一员。
“走,跟我回去。”雪骅恶狠狠地说。他上了早已准备好的轿子,然后昏昏沉沉地被抬到了雪府。
雪府的气氛异常的冰冷,仿佛每一个人对他在外面干了什么事都了如指掌。雪漠在院子中等他,见他被人搀着进来,不温不火地说了句:外面好玩吗?
他答还好,只觉得身体软绵无力,像是中了毒。
被人扶进房间,张大夫过来为他看病,经历了这么多人和事,还是这个张大夫让他最安心。
张大夫说:“公子,你这是病了,和所有人一样的病了。”
雪紫想了想,说:“不会吧,我从小到大都没有生过病,你是知道的,以前我还笑别人生病呢。”
张大夫叹了口气说:“所以啊,你这次以病就是大病,一定要在房中好好养伤。”
雪紫说:“我爹好像在生我的气。”
张大夫说:“没有的事,老爷一直很疼你,他叫我告诉你,说你这次范了大事,三个月之内不准出这院子。”
雪紫一惊从床上爬了起来,外面影蚀大陆也到秋天了,影蚀大陆的秋天,枫的叶子红了,世界像是大片大片的火,雪紫从窗口望过去,这才发现,雪府的墙加高了,比屋子都高,阳光不大能进的来。大门这时候紧闭,加派了守卫,院子里也多出了好多人。
张大夫扶着他说:“我给你开副药。”
雪紫说:“我这是心病吧!”
张大夫说:“瞎说,你这是连日旅途劳顿,又沾惹了尸气,得了尸寒症,我听大公子说你路过了睡魔镇,肯定就是在那里沾上的。”
雪紫说:“我都没进镇子里,还有睡魔镇很出名吗?”
张大夫点点头说:“那里被灭杀了,死了上百人,现在整个神原都在传这件事。这病啊,也于你进不进镇子里没关系,只要沾到点边就容易得上。”
张大夫边说边开了个药方,然后让丫环拿了下去。
“公子啊,我知道你不喜欢听人唠叨,但这次你是真的范大事了,老爷让我跟你商量个事。你现在听吗?”
雪紫头靠在棉枕头上,好久没睡过这么舒服的床了,随口应道“听。你说。”
“老爷说,你还没讨媳妇,现在政局不稳,要是发生什么事,打算为你先物色一个,最好近期成婚,我乡下有一个侄女,长得清纯,老爷见了说肯定对你胃口。想要让她嫁给你。”
雪紫假装病怏怏的,‘嗯嗯’应着,让他说下文。
张大夫就跪下了,“公子,我侄女已经有人家了,到时候还希望你说不喜欢。”
雪紫没料到是这一出。看着房顶叫他快起来快起来。
张大夫又站起来说:“公子琢磨着办吧。明天估计老爷便会要她过来见你。”
雪紫说:“你为什么不直接给我爹讲。”
张大夫支吾了半天说:“公子,如果实在喜欢留下也行。”
雪紫说:“好了,好了。”他觉得自己的病很重,要是不答应这医生,被医死在床上都说不定。所以暗暗已经答应了他。
这一天,雪紫都没有进食,傍晚的时候,雪漠来了,好久不见他的头上已经有了白发。雪紫不知道说什么好。
“雪紫,这些日,为父很担心你。”
“爹,你不用那么担心。”
沉默了一阵,雪漠说:“你觉得秦语这个姑娘怎么样?”
雪紫后背发凉,听他的口气是想让秦语嫁给自己啊,然后监视一辈子吗?雪紫看向窗外。“是个好姑娘。”
“给你当妻怎么样。”
雪紫不知道他是什么心思。只说:“再看看。”
此话正中雪漠下怀,说:“那我明日就带她来看看。”
雪紫想:难道秦语就是张大夫的侄女?
雪漠又说:“你有个师父?”
雪紫已经无力狡辩说:“是的。”
“他叫叶轻宇,他要造反,但是这一点你肯定不知道,对不对?”
雪紫点点头,这点小把戏他还是会耍的,要是他知道,那他就是造反者的同盟,抓住的下场是诛七族,那么雪漠,雪骅,雪尘,雪家好多人,全部死罪。这逆天的事他当然不敢干,相比之下撒过谎就容易多了。
雪漠好像还是不放心,两眼忧虑。
外面的世界正在风风雨雨。
雪紫病的不轻,张大夫说熬过冬天,明年寒心花开的时候肯定能好,雪紫就觉得自己旅行一趟,只收获了一场病。秋天的尾巴上证实了秦语就是张大夫的侄女,雪紫为此不得不说了不喜欢秦语这种类型的姑娘,其实么,还好。
那天秦语的表情没有透露出任何信息,尽管她一直演戏,但是雪紫其实基本上能看清楚她演的是什么角色。
偶尔他想起床的时候就在院子里闲逛,他本来还想找师父练练新功夫,但是师父肯定不能再待在那块石头里了,他觉得,雪漠发现了那个地方,这样师父到底去了哪里他就不知道了。
至于师父是否被抓,雪紫是一点都不知道。他感觉吧,师父应该不会轻易被抓住,但现实从来没讲过情面,天知道,外面的世界到底演绎了什么。
有时候想起无衣,那个单薄的女子。
这样的日子看起来无味,于生在腥风血雨的江湖中则注定是在酝酿着什么。
罗尚城,又称罗城,是风州最大的城池,执席楼坐落在城池中央,围绕着执席楼有几乎一里的空地,空地中间只有低矮的房屋,据说里面住着的都是影蚀大陆顶尖的高手,一里地外的石墙将这土地密不透风地围着,五步一兵十步一警,这里的防卫是整个影蚀大陆最好的,连皇宫都没法比。
当然,这些防卫没有任何违章的地方,是帝君的亲谕要这样修建的,要是叶楼月一直待在这里面,再厉害的刺客也拿他没有办法。
现在警卫依然毫不松懈,但是他们所保卫着的已经是一所单纯的建筑罢了。
石墙外面就和里面的格调完全不一样了。距石墙不到百米的地方就有一条繁荣的商业街,那是风州最长的一条街,无数商人小贩汇聚其中,街的正中央是两座突出来的高楼,两楼相对而立,一名唤作友胜楼,一名唤做轻宇楼。都是客栈,二十年前轻宇楼是影蚀大陆最大的客栈,而现在他已经没落了,不过百足只虫死而不僵罢了。
来往的商客、旅人似乎有意避开它都纷纷涌入友胜楼,于是隔着一条街两座楼一座繁荣一座冷清,对比鲜明。
“小二,给老朽来壶红叶茶。”
这日一个老者一进楼变高唤道。
店里唯一的小二忙迎上来,打量了一遍老者然后说:“客官,实在对不起,红叶茶,十年前就没了,客观恐怕是本店以前的常客罢!”
老者弓着背,眯着眼瞟了他一眼说:“红叶茶怎么都没了。那给我来壶艳满楼罢。”
小二闻言色变,半晌没有说话。
“艳满楼药了人,被禁了。”一个中年人在楼梯上说。
老者点点头说:“是啊,那年要是把那人药死了,这天下可就不是这样了。”
中年人从楼上走了下来,走到老者面前说:“裸魂,你别在这里讲大逆不道的话,这楼好不容易保了下来,要再毁了,我饶不了你。”
“呵呵”老者干笑两声说:“我不是来砸场的,就是要在这里住些时日,还望先生收留。”
中年人换成笑脸说:“本店即为客栈只要你付钱,当然会让你住。”
老者也笑呵呵地说:“倘若没钱呢。”
中年人说:“念在往日交情,给你住三日亦无妨。”
“好,老朽正好只需三日。”
友胜楼上靠窗边的雅座,一个白袍年轻人正在望向窗外,他的对面坐着一个和他同龄的年轻人,正举茶在饮。这两人便是风州当下最青年才俊的柳氏双绝。柳羽漫,柳寒清。二人喜欢在这里喝茶,因为隔窗望过去就是轻宇楼,那是他们之间出现最频繁的话题。
“叶执席死了,你说下一位执席会是谁?”柳寒清看似无意地问。
“我。”柳羽漫也漫不经心地答。
“大哥很自信啊。”
“我若死了,便是你。”
“哈哈,我不敢这样想,这位置谁坐上谁就容易死啊!”
“进了那座城里就不容易死了。”柳羽漫看向不远处的执席楼。
柳寒清皱了皱眉说:“所以我还是希望大哥你能快点进去。”
柳羽漫淡然一笑说:“我还没那么脆,说点别的吧,刚才我看见一老头进了轻羽楼,真希望他只是去怀旧。”
柳寒清发出一声愤愤不平的闷哼。
“要是帝君知道你的想法,我死了你也做不了执席。”
“一个执席有什么值得稀罕的。他当上帝君的那手段我一辈子也是看不起的。”
“他俩谁要想胜都得用手段,要是现在的帝君是叶轻宇,那叶轻宇同样是污点一生,这没什么好说的,政理就是比谁更恶人。”
“叶轻宇可不会篡改历史,他要是用卑鄙的手段赢了我保证他会坦然告诉天下人。做了不要脸的人还要立牌坊这种事就只有叶枫寒会做。”
房顶上突然有人深吸了口气。
柳羽漫扬手一道紫芒瞬间刺破瓦片把那人身体切成了两半。“店家!”
友胜楼管事的人闻声立即赶了过来。“柳公子,不知有……”
“你房顶上不干净。”柳羽漫厌恶地说到。
管事看了看破碎的房顶大致明白了怎么回事,忙点头哈腰说:“这事我们马上会处理,还请两位公子移架隔壁。”
两人在一行人带领下,换了间雅座,关上门,柳寒清神色慌张说:“大哥,那人可是帝君派来的。你杀了他!”
“我知道,我不能让帝君知道你有那种想法,否则你比我还危险。”
“太糊涂了,太糊涂了。你这样帝君会怀疑你的。”
“不,他已经考察过我很多次了。不出意外,我就快成为风州执席了,我现在唯一担心的就是你。你老是拥护叶轻宇。”
“我以后不会乱讲话了。”
柳羽漫点点头。
裸魂注视着对面楼发生的一切,趴在房顶上的人有着纯正的影蚀血统,即使是在没有任何掩体的遮挡下,常人也很难发现他们,柳羽漫却几乎在那人刚靠近时便动手一击致命,这份警惕力实在难得,他不愧是风州第一少年。
那至少是天阶三级的吻芒,随意而发。很快。
裸魂眼睛眯得更加细。凝视着柳羽漫。他的脸有些黑,缺少一股英气,但是眼里思考的东西仿佛很多。
杀了他。老实说裸魂还有些舍不得。
这时门响了两声。
裸魂开了门,是轻宇楼的那个中年人,也是现在轻宇楼的老板,叶翔天。
“能进来喝杯茶吗?”他说。事实上,这是他的地方,裸魂也不是客人是借宿,所以裸魂没法拒绝。
“请。”
坐到座上,他拍了拍手,那个唯一的小二便端着茶壶上来了。
“红叶茶。”叶翔天说着讲杯子恭敬地放到了裸魂面前。
“不是说没了么?”
“我特意留的,留了十年,还是那个味。”
小二将茶沏好,杯子里的水一层一层漫上来变成了鲜红色,最红变成一杯像血一样的东西。
“比以前的浓。”裸魂从颜色判断。
“嗯,地窖里有恨香,它一直在长。”叶翔天摆摆手,让小二下去了。
裸魂喝了一口说:“这恨的味道也越来越浓啊。”
“那是你心里的,不是茶里的,这茶可没恨味,这你是知道的。说说看,你到底来干什么?”
“杀人。”永远是这个答案。
“叶楼月是你杀的。”
“毫不留情,他背叛他大哥。”
“那我呢?我是不是也背叛了叔叔,你迟早也会杀了我。是不是?”
“你保了你叔叔最爱的楼,你叔叔不怪你,我也不怪你。”
“叔叔,他已经死了,你杀得了帝君吗?”叶翔天情绪激动起来。
裸魂看着那杯茶呆了。
“我再试试。”
“你连冰南都打不过。”叶翔天嘲讽地说。
裸魂将整杯茶全喝了,连茶叶都不剩。“也许。”
“好吧,就算你杀了帝君,杀了冰南,然后呢?帝君让谁来当,还不是帝君的儿子,这王朝早已根深蒂固。”
裸魂冷笑道:“一颗参天大树只长了十年,他是不可能根深蒂固的。原来你是在当说客。你忘了你叔叔怎么对你的吗?你个没爹没娘的孩子,要不是你叔叔一手把你拉扯大,你会有今天,你现在是个王爷对吧。叶枫寒给你个虚名你就成为他的狗了。”
“我不是他的狗。我是世外高人。”叶翔天捶着桌子涨红了脸。
“忘了。”裸魂又端起他的茶细细品了品。“你一直以为你看破红尘。”
叶翔天冷静下来说:“看破红尘不该恼羞成怒。”
裸魂点点头说:“对,我就很少恼羞成怒。”
气氛平静了下来,叶翔天也喝了口茶,红叶茶味道十分淡,如他所说,恨味不过是人心里的。
“对了,秦语现在怎么样了。”
“你问她干嘛?”
“小姑娘好久没见,她跟着你算是倒了八辈子的大霉。”
“你懂个屁,她和她家八辈子一样。她现在……”裸魂想起她突然觉得不对劲。暗叫道“不好。她现在……”
门外又响起了敲门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