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找到正所长郑斌：“郑所长，还是给我安排些男人干的事吧，我不喜欢趴在那里写写画画的，也不喜欢站在那里抠抠索索的，我喜欢当在外边跑的警察。”
一报到，还真新鲜，仿佛又到了新兵连，报到的前两周，练队列。立正、稍息、停止间转法，齐步、跑步和正步，这些在我还没有长胡子的时候就练了，现在我儿子都长胡子了，我还在练。我向我的班长提出不练了，我说这些玩意我早会了，30年前就练了。班长是三十出头的小伙子，在部队时是作训股长，见我提出来不练了，把腰一掐，手一指，脸一沉：“老杨，你能什么能？看看站在这里的，哪一个没有练过？”是啊，这是军转干部岗前培训班，站在这里的，人人在部队都走过队列。
不过，对于他把腰一掐、手一指的做法，我还是看不过去，把腰带一摔：“练就练罢，你给老子撂什么脸子呀，告诉你，小子，要是在部队，老子非处分了你个狗日的不行！”
“老杨，你他妈的怎么骂人？”这小子并不买我的账，向前进了一步，指着我的鼻子尖说。
“骂你怎么着，老子还揍你呢！”说着，我抬起脚跺了过去，班长躲闪不及被我踹了个仰巴叉。
这事，要是我在部队就过去了，作训股长还得提着水果、蜂王浆之类的营养品来看我，问我：“支队长，闪着你的腰没有，硌痛了您的脚没有？”我躺在床上，脸向一侧一扭：“滚，你给我滚出去！”年底，保底让他转业。中国最不缺的是人，就部队这点事让谁干都一样。
可是，转业之后就不一样了，职务高是转业干部，职务低也是转业干部，正团以下在转业安置上没有多大区别，尤其是在公安队伍里，讲究的是按法规办事。不久，这事被报到学员队，学员队报到了学员管理处，给我一个告诫处分，还要我在全体学员大会上作检查。
给处分、作检查？这个我接受不了。在部队时，都是我琢磨着怎么给别人处分，怎么一转业就成了别人研究给我处分？我直接找到管理处的陈处长，说：“老陈，给一个正团职干部处分，你一个正处职单位说给就给了？”
“在我眼里，只有学员，没有职务。要你这么说，师长政委在我这里培训，我还管不了啦，是不？”
“不是这个意思，老陈。咱俩认识这么多年了，好歹你得给我个面子是不？我也快五十的人了，在五六百人面前作检查，多没有面子。”
“你要面子，我就没有面子了。不行，我替你作检查？”
“我哪能让你处长作检查，实在不行，我作。”
我作检查那天，学院在礼堂召开了大会，陈德处长宣布了关于学员管理的10条纪律，我的学员队队长李方首先作了检查，说自己带队无方发生了学员动手打架的事，请求组织给他处分。
接下来是我作检查，开始的时候，我低着头，说些对不起组织多年的培养、对不起领导关怀之类的话，不知什么原因，作着作着，我抬起了头，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激昂，想起了从越南前线回来给学生和群众作报告的事。
会后，不少人说：“老杨哪像作检查，倒像他娘的领导讲话、作指示，牛着呢！”唉，有什么办法呢，我当兵30年，光在主席台上讲话就讲了20年。
在警察学院参加培训，除了队列训练处，还有专业课。专业课有《刑法》、《刑事诉讼法》、《治安管理处罚法》等法律知识的学习，也有DNA、痕迹鉴定等刑侦知识的学习，还有计算机操作课。像我这个年龄了，混到这个职务，在部队上养的，说说讲讲还可以，一谈到动手就全瞎了。专业课，我戴上老花镜，躲在厕所里，一字一句地念，时间用够了，我还记下了不少，成绩不高，都及格了。最难的就是那计算机课了，我们这批人，上学的时候正赶上文化大革命，什么都没有学会，费力地学了两年外语都是俄语，到了计算机课上，我连个字母都用不上。幸亏我有一个上高中的儿子，一到周末，我就让他给我补习英语，一个月下来，我学会了26个英语字母，两个月下来，学会了键盘上所有的英语单词，半年下来，电脑操作勉强过了关。老师说：“这就很棒了！”我后悔呀，在部队的时候，有那么多时间，都忙着开会了，有点空就忙着喝酒打牌了，哪里想到会转业？早知道有这么一天，我该好好学习了。
半年多的时间，在忙忙碌碌中，很快就混下来了。2006年4月，我被分到了东风派出所。所长说：“老杨，这么大年龄了，别跑外了，就在所里干个内勤吧。”干了3天内勤，我就烦了，在部队写写画画是干事干的事，整理档案是警务参谋的事，我一个团长哪能干这些婆婆妈妈的事。当警察就是要真刀真枪地抓坏蛋，不抓坏蛋我当警察干什么？！
我找到正所长郑斌：“郑所长，还是给我安排些男人干的事吧，我不喜欢趴在那里写写画画的，也不喜欢站在那里抠抠索索的，我喜欢当在外边跑的警察。”
所长皱了皱眉头，说：“那，你就下社区吧。”
第二天，我就被分到东风社区，成了这里的一名片儿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