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为你是公安局长呀？你以为公安局是你家开的？她是中共北京市委领导下的，北京市政府的一个部门，不是你家开的镖局，也不是你家的私营企业。要是你家开的，你请我来，我也不来！”
与于是同来的民警郑广义，见我们越扯越远，劝说：“干什么呢？都是穿一样的衣服，在一口锅里搅勺子的。有气回去斗去，别让群众看咱们警察的热闹，也不怕丢人！”
郑广义这话一出，说得于是和我都没有了话。于是的脸红红的，和关公的脸差不多，他不好意思再对着我发火了，火气仍没有消，转脸质问王大法：“王大法，杨春江什么时候到你家去的？怎么给你说的？”
王大法看着于是虎视眈眈的样子，并不害怕，慢条斯理地说：“上一个星期吧，他说让我管好我弟弟，别让我弟弟出来惹事。他和我一起把我弟弟送到医院里。前天，我到医院去看我弟弟，看他那样子好得差不多了，昨天就把他接了出来。没想到今天早晨吃饭的时候，说了句他不高兴的一句话，他就又犯病了。明天，我再把他送到医院去。”
“车，你看看车！王大法你怎么赔？”于是把引擎盖子拍得啪啪响，扬起一阵尘土，白色和蓝色的粉末像坠雪一样掉下来。
王大法看他一眼：“车怎么着了？精神病人杀人都不偿命，砍你个破车怎么着了？”
“你讲不讲道理？他是你弟弟，你是他的监护人！我国《民法通则》第133条规定，无民事行为能力人、限制民事行为能力人造成他人损害的，由监护人承担民事责任。”
“别拿这个吓唬我，我认识的一个律师说了，他的监护人是他的配偶、父母和成年子女。王大力没有结婚，也没有子女，我爸我妈都死了！你去找他们吧！法律上没有规定，我是他的监护人。”
“你到底讲不讲道理？”于是被激怒了，胸脯一鼓一鼓的，伸出右手的食指用力地点着王大法，“关系密切的其他亲属、朋友都有监护责任，都是他的监护人！连近亲属朋友都没有的，由精神病人的所在单位或者住所地的居民委员会、村民委员会或者民政部门担任监护人。”
王大法没有想到这个小警察，不吃他这一套，口气明显地软了：“你放下手指头行不行？名义上，我是王大力的哥哥不假，我们是同母异父的兄弟，村上的人都知道。”
于是放下了手指头，仍然气呼呼地说：“甭废话，法律上还规定了，有财产的无民事行为能力人、限制民事行为能力人造成他人损害的，从本人财产中支付赔偿费用。不足部分，由监护人适当赔偿。你兄弟有房子吧？房子就是财产。没有钱，我可以找人替你抵押贷款。赔不赔？不赔，我就到法院起诉你，让他们强制执行！”
王大法被于是一顿迫击炮似的回击顶了回去，没有了言辞，立即转移话题：“不就是警察吗？有什么了不起，你吃的是我们纳税人的钱，穿的是我们纳税人的衣。怪不得网上这么多人骂你们，警察是条狗，谁有权跟谁走。你对我态度不好，我现在就告你去！”
“甭废话！说的是警车的事，不是警察的事，损坏东西要赔，连你儿子都知道的道理。再这么多废话，我以寻衅滋事的名义拘你信不信？警察对你这种犯浑的人，只有这个能力！”
王大法被降服了，低下那南瓜似的头，摆摆手，讪讪地说：“信，信，你是警察，你有这个权力。你说吧，多少钱？”
于是对他一点也不客气，镇定地说：“钱，我不要，也不是我的，是所里的。咱找技术部门鉴定，该多少是多少，要么修车，要么赔钱！你找我们领导商议去。”
“我修车，我修车。”王大法灰溜溜跟着我上了车，“你看那小警察那个样，跟要吃人似的，我又不是不赔。”
我说：“大法，你要是态度好些，我们警长就不会发这么大的火了，家有家规，国有国法，可不能胡来。我们也不是欺负你。”
“是，是。”
到了车辆理赔中心汽车修理厂，王大法乖乖掏了3000多元修了车。
现在的年轻人也真比不得，法律法规掌握这么熟练，牛B有牛B的资本。要是我与王大法斗法绝对斗不过他，从此之后，我打心眼里佩服于是这小子，看起来也顺眼多了，尤其他脖子上的金链子，原来看着他和流氓似的，现在却是熠熠生辉了。
处理完王大力的事不久，赵大田从海南旅游回来，还给我带来些海南的茶叶、鸡蛋果和椰子汁等食品，他大谈到海南的见闻，美兰机场的惊心与动魄，三亚的浪漫与多情，蜈支洲岛的清静与美丽，大东海的富饶与壮阔。
我问：“海南这么好，你还回来干什么？”
赵大田说：“海南再好，也不是咱的家。不过，要是在海南买套房子就好了，冬天在海南住，夏天回北方来住。海南的房价按说应当比咱这里的便宜些，但是，我一问三亚的房价，比北京的也低不到哪里去，听说大东海附近有个富人区，也好几万一平呢。”
“那就在海口买一套吧！”
“海口的房子倒便宜，还不到一千一平，但是，海口给我的印象不好，腥臭腥臭的，满街黑乎乎的，一些房子像被烟熏火燎过一样，马路也不宽，烂尾楼还挺多。”
我们这样你一句我一句地闲聊着，一个穿着还算干净的中年妇女进来了：“请问，联合国的电话号码是多少？”心想，真邪乎，我怎么知道联合国的电话号码呀！我抬头仔细一看，原来是张东萍。这个人，我认识，刚到东风社区的时候，她就找过我。
那是一天的早晨，她怪怪地提着一方便袋油条来找我，说她的丈夫在油条里下了毒，想毒死她。我就给她说油条里没有毒，你要是不信，我就当着你的面吃一根。谁知她却说，你骗不了我，你已经吃过解药，当然不怕毒了。
赵大田说：“联合国的电话号码是多少？我们不知道。你去问秦香莲吧，她知道。”
张东萍说：“我还去问陈世美呢，陈世美又不是我男人！你是包公吧，把我男人铡了吧，他在我碗里下过毒。”
我说：“我知道。你上次不是告诉我了吗，在油条里下毒的事，我现在正在帮你侦破此案。你回家等着吧，等我破了案，我就去告诉你。”
“那不行，你们警察答应五分钟到现场，我在这里等你一会儿，你就应该到了。”
这个女人从旁边拉了一把椅子，一屁股坐在那里不走了。她指着警务室墙上的标语“人民警察为人民，有困难找警察”说：“你是警察不？人民警察为人民，你们要不为人民办事就不是人民警察……有困难找警察，我有困难来找你，你一点也不帮，也不是警察。”
我说：“我想帮，但是我不知道怎么帮你。”
张东萍：“我男人就知道，你这个警察怎么当的，还不如我男人。”
赵大田：“那你男人说联合国的电话号码是多少？”
张东萍：“1234567，今天不能不告诉你。是你值班吗？”
我说：“是我值班。你有什么事？”
“我跟你们再反映一个问题，我们院的老二又强奸老赵家的二闺女了，你们管不管？强奸人家可是犯罪哩。”不知道的还以为这真是一起严重的刑事案件，认识她的人都知道她是在胡说八道。因为，她一犯病就瞎说，特别是见了戴大沿帽的人从来不错过。
我不再理她。她自己坐在警务室里，自言自语起来。
赵大田：“对付这样的人，只有秦香莲有办法，我给她打电话，让她来吧，男人管女人还真不好管，尤其这种精神病人。”
十分钟后，秦香莲来了。秦香莲一来，我和赵大田就躲在了一边。
“张东萍，你干什么呢，影响我办公？”秦香莲大吼道。
张东萍：“我没有影响你办公，我自己在这里玩，这里又不是你家的！”
“你看看是不是我家的，我在这里办公能不是我家的？！你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是你该玩的地方吗？咱们是老乡，你不走，我可不再护着你了，你男人再打你我也就不管了。”
“我男人不在家，他去山西挖煤去了。”
“净瞎说，你要是不走，我可真请你男人来，昨天我还在楼梯口碰见过他呢！”
“不可能吧？”
“你要不信，我现在就给他打电话，让他过来接你。”
“可别，可别，我现在就走。”张东萍站起来，扭着屁股，慌慌忙忙地跑了。
张东萍一走，秦香莲说：“今天下午街道办事处还要来检查工作，杨警官，我就走了，给你添麻烦了，有什么事，您直接打电话给我就行。”
我说：“好的，好的。”
也真是男人管女人不好管，女人管女人最有办法，这也叫一物降一物，猎犬抓野兔。在部队的时候，漫山遍野全是男的，除了干部家属和子女没有一个是女的，这些娘们的事一般是由一个分管群众工作的副政委管着，哪里用我操过心，久而久之，也就不会与女同志打交道了。看样子，到地方工作的时间短，做女同志工作的能力还有待进一步提高。
秦香莲主任一走，赵大田与我又聊起来：“男人治男人有办法，女人治女人有办法，各自知道对方的弱点。”
“老赵你说得对，在部队的时候，男兵训男兵可以，女兵训练女兵又狠又准，男兵训女兵肯定出问题。”
“老杨，你怎么一说话就离不开部队？”
“是呀，在部队的时间太长了，骨髓里都是啪啪踢正步的声音。”
“这一点，你可要改改了，地方不同于部队，部队出来的人一般都太直，容易吃亏。”
“什么吃亏不吃亏的，我已经沦落到这般天地，掉翎的凤凰不如鸡，就不再考虑那么多了。唉，张东萍是怎么回事？”
“张东萍的故事可玄乎了。张东萍是李向阳的妻子。前些年，李向阳的家境不好，兄弟们多，也穷，娶媳妇成了难题，拖来拖去年龄就大了，四十出头。村里有个媒婆说要帮他介绍个对象，把李向阳高兴得好几天晚上没有睡着觉，一闭上眼就想美事。过了几天，媒婆从河北张家口领来一个农村女孩，就是张东萍。媒婆把张东萍说得非常好，聊天时，张东萍一直低头不语，李向阳以为是她家的家教严，即对女孩产生了好感。当晚，女孩在李向阳的挽留下，就住在李向阳家的偏房了。夜晚，李向阳和女孩单独相处时，发现女孩非常听话，亲吻和拥抱也不拒绝，让她怎么做，她就怎么做，便与女孩发生了性关系。第二天早晨吃早饭时，李向阳发现张东萍精神有点不正常，感觉自己上当受骗了，就与媒婆联系，想要退亲。媒婆说，退亲可以，咱们到公安局里说事去吧。这下，可把李向阳吓坏了，他就到派出所附近的一家律师事务所咨询，一咨询傻了眼，律师告诉他，与精神病人发生性关系，虽然没有采取暴力手段，即使在她同意、没有反抗的情况下实施的，也应视为违背妇女意志，涉嫌强奸罪，犯有强奸罪是要判刑的。李向阳只好应了这门亲事，把张东萍从河北娶过来，这样东风社区就又多了一个傻子。张东萍进了李家的门后，经常被虐待，刚过来那两年还好，现在越来越严重了。”
“是这么回事，也真够蹊跷的。李向阳虐待张东萍的事，也没有人报案吗？”
“报什么案？民不报，官不纠。张东萍就她一个人在北京，父母兄弟还在河北，一年最多也就来看她一二次，也知道她这种情况，时间一长也就习惯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