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眠丫头,你不需要为了重华改变什么,你是个极有主意的,你只需好好做你自己该做的事情便足够了,他不会因为你而吃亏,你也不要因为他而动摇,你们还如从前一样相互扶持就行,不需要妥协什么的!”
花未眠猛然恍悟,忍不住笑起来:“是我一时糊涂了!舅舅的话,我听明白了!”
对于苏良梓的清明透彻,花未眠在心里也不由得赞了一声,难怪外头对苏良梓的评价很高,也难怪他能撑起整个苏家,苏家二老早逝,他将苏家打理的这般形景,确实是有些手段的,也难怪他还想重新变成皇商,他身处局外,实在是将一切都看的很是清楚明白……
苏良梓此番过来的意图她心中已经完全听明白了,之前还有些心思不定,如今幽深的眸光重新明亮起来,绝美面容上的笑意也越发从容淡定了――
苏良梓瞧着花未眠如此,心里越发喜欢这个聪颖的外甥媳妇,勾唇道:“我瞧见你家铺子的那些动作的,你做的不错,听说逼的徐大人上门了?他给你提出什么要求,他想要你做到何种程度才肯把茶庄的生意重新给你们?”
说到这里,心中一动,那双跟云重华相似的狭长眼眸微微一眯,“前几日传言还未到的时候,那卢荥壬破天荒的还到我们府上去了,说商会副会长的位置空着,原先是预备留着给你的,结果顾忌到你是个未出阁的丫头,将来是要做侯府夫人的,不能让你去做,就要我这个婆家舅舅替你去做,我压根就没有这个心思,就逗他说要想几天再给他答复,他倒是千恩万谢的走了,传言传了几日,我都忘了这个事情的事情,他倒是打发人上门了,跟我说副会长的人已经定下了,就不劳烦我了,我琢磨着,他是想着眠丫头你嫁不成重华,这马屁他就不想拍了,觉得苏家也要跟着失势,就连我们家都不巴结了!”
“我想着,连卢荥壬都这样忙不迭的跟我撇清关系,好像他没有把女儿嫁给我一样,我也实在是看不上这样的人,从前不跟卢家来往还真是正确的!只是这些日子,流言蜚语不会少,我想着你是个聪明人,也不会在意这些的!”
“卢伯伯还真是忙得很呢!”
花未眠倒是没想到卢荥壬会去找苏良梓,不过听着苏良梓这样说,想来即便是卢家的女婿,这两个人也是很疏远的,来往不多,可见卢荥壬心里是没有卢氏的位置的,皆因卢氏不过是个庶女罢了,因此她也不过笑着接了一句,见苏良梓对卢荥壬是瞧不上的态度,只话锋一转,便笑道,“我那些手段也瞒不过舅舅,无非是不甘心因为父亲的事就剥夺了我们家经营茶庄的权利,虽说徐大人是按照规章办事,我却也不能不做点什么弥补,只好逼的徐大人松口了,他前儿亲自来跟我说,若我能在宜阳的竟陵山里找到茶圣陆羽亲手种下的茶树,作为交换,他可以替我寻回茶庄的经营权,我想,大概徐大人要拿着这颗茶树,才能让上头的人松口吧!我已经答应他了,要亲自去宜阳寻那茶树,路上所需的东西都已经打点妥当了,只等着这几日雪化了就出发去宜阳的!”
“茶圣陆羽亲手所种的茶树?”
苏良梓微微蹙眉,看来这个徐贤利还真是会刁难人呐,“我虽不是做茶叶生意的,但是茶圣陆羽的事情还是听说过的,他曾去过义阳,后来义阳称作宜阳,那竟陵山也是他曾经去过的,只是这六百年间,若是当真有什么他亲手种下的茶树,岂会没有人发现?你就不怕空手而归吗?”
花未眠听了这话却笑道:“舅舅,去了未必就没有,但是若不去的话,就一定没有的!前人没找到,未必这山中没有啊,而且旁人找不到,不一定我也找不到啊!不管怎样,我都是要去的,为了我们花家,我也不能放弃的!”
苏良梓知道自己三言两语是劝不动她的,当即笑道:“你去吧,我也不拦着你!重华有他该做的事情,如今你也有你该做的事情!当今皇上乃是爱茶之人,你若是真能找到陆羽亲手栽种的茶树,到时候名声大噪,对你是百利无害的,到了那时,你跟重华的婚事也更有把握一些!”
两个人又说了几句闲话,苏良梓见话已带到,便径自走了,这边花未眠的一颗心也不再为那些传言所牵绊,倒是一心一意的准备去宜阳寻茶树了,她将家里的事情安顿妥当了,周氏那边依旧在闹着,也无暇顾及她这边,便打发人去徐贤利那里说了一声,待天晴时,花未眠便悄悄带着四五个小厮和徐贤利派来的四五个兵士一道低调的出了门。
而府中早有准备,说她是因为听了那些传言伤心过度,引发了风寒,卧病在床不能出门了,这样也能解释她为何不出门见人的缘故了,青芽和浮白既能搪塞旁人,更能掩饰她其实不在府中的真相。
江州离宜阳不算太远,却也不近,花未眠一行人赶了三四日的路程才到宜阳,在竟陵山下投宿了一夜,才带着人一齐上山去!
从山下猎户手里买了大张虎皮,花未眠请常进竟陵山的猎户将山里的地形口述下来,她一一在虎皮上用墨笔画了下来,她也尽可能多的详细询问了猎户竟陵山里的情况,这次来的都是没进过竟陵山的人,他们也不可能带着当地的猎户进山去,因为来时徐贤利就说了,不允许花未眠带当地的人进山,只许他们问路,实际上也是怕找到了茶树当地衙门来抢功劳罢了,所以她没有跟那猎户说实话,只说他们是来山里找灵芝的,并不曾提及茶树半个字!
“大小姐,为何你只跟那猎户打听那些极难行走的山径小道,甚至是越荒僻越无人走动的越好?越是陡峭难行的地方你还写的越发的详细?咱们不是要找茶树么?难不成大小姐真的想找灵芝?”
这次从家里带来的几个小厮,年纪都不是很大,都是十二三岁梳着总角的小子,徐贤利派来的都是真正的军士,花未眠瞧着那些人什么都能做,她就没有听张妈妈的话带几个成年的男人出来,这几个小厮虽然年岁小,但他们个个都很是机灵,且对茶也是比较懂的,除了芸烟,都是原本在茶庄里的学徒,带他们出来是再好不过的了!
现今一行十多个人正走在竟陵山中的一条极为陡峭荒僻的悬崖小道上,花未眠一身大红劲装走在中间,前头和后头分别都是徐贤利的军士在开道和掩护,她带来的小厮都跟在她身边,一行人早就将笨重的行礼寄存在山下的农户家中了,现在身上携带的都是足够在山中吃五日的口粮和清水,他们已经在竟陵山中走了两日了,现在正在搜寻山中北边的荒僻小道。
问这话是跟在花未眠身侧的芸烟,他已经憋了一路了,到底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花未眠面上挂着似笑非笑的笑意,答道:“常有人走的山道若是有六百年的茶树,岂不是一下子就叫人发现了,还要我们找什么?何况,就算陆羽当年在山道边种下的茶树,如今经过了六百年,早就不知到何处去了,我们只能去荒无人烟的地方,才有几分可能寻到!”
“至于灵芝么,若是此行能有此意外收获找到灵芝,那也是不错的!只要那灵芝没藏起来过冬就好!”
花未眠调笑了一两句,眨了眨眼睛,又瞧了旁边几眼,如今竟陵山中残雪未尽,别说是灵芝了,就连一棵还有些新绿的树都找不到,皆是枯枝败叶一片萧索的景象,已经找了两日了,一点茶树的影子也没有瞧见,她又不能跟山下的农户打听陆羽的事情,只能自己带着人来找,这一番辛苦是可想而知的额!
她话音刚落,就瞧见山道上有一行人跟他们相对而行,慢慢的走了过来,花未眠微微蹙眉,他们在竟陵山里转悠两日了,遇见猎户都只有过一次,别说是一次遇见这么多的人了,目光所及,这走过来这些人,人数可不比他们的人少!
心里自然而然的便在想,这些人是做什么的?
进而却又在心中哂笑,管别人是做什么的呢?只要不妨碍她找茶树,旁人想如何也是跟她没有关系的!
她心里是这样想的,自然跟着她的人也是这么想的,那边走过来的人也是一副目不斜视的样子,只是悬崖边的山道太窄,所有的人都不能分神,因此双方只是互看了一眼之后,就全神贯注的去关注脚下崎岖不平的石子路了――
两行人擦身而过的时候,花未眠这边在山道里侧,而对面来的人只能走山道外侧,为了防止外面的人掉下去,她示意里头的人尽量贴着山壁行走,给外面的人多空出一些地方,在她示意自己的人的时候,压根没有注意到那些人中间,有一个一身黑衣的大叔意味深长的瞧了她一眼,然后两边的人便依旧默不作声的继续沿着自己的方向行走!
就在花未眠松了一口气,眼看着两边的人就要错身而过的时候,忽而她身边的一个黑衣人脚下一个趔趄,身子一歪,眼看着就要掉下山崖了,电光火石之间,花未眠伸手一拽,就扯住了那人的衣袖,只听得撕拉一声布帛断裂声,她的手上便是一空,甚至还来不及多想,她跟着那人纵身一跳,另一只手就抓住了那人的手腕,紧接着脚上一紧,有人就抓住了她的脚踝,然后便有一种像是要被撕裂的痛楚传来!
她手下拽着一个壮实的黑衣大汉,她甚至都没看清那人什么模样,只知道自己眼冒金星,身子像被撕裂般的难受,更知道自己现在被人抓着脚踝,跟着底下那个被她抓住的壮汉在悬崖半空中晃悠,只要稍不注意,就会摔下去,摔得粉身碎骨!
“老爷!”
“大小姐!”
连着两声重叠在一起的大喊到了耳边,花未眠倒吊着身子在空中,只能勉强稳住自己的身形,也看不到上头的状况,不知道是谁在抓着自己,只能勉强分辨出那是芸烟在叫她,当下咬紧了牙关,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来:“我没事!先把这位老爷救上去!”
那一瞬间,她救人是身体的本能反应,实在未及多想就扑了出去,只是她扑出去的时候是她双手抓着那人的手腕的,许是人求生的本能,现在就成了下头那人紧紧抓着她的手腕,因此她才会感觉到像是被撕裂的痛楚,她甚至觉得,若是再多坚持一刻,她就会彻底被撕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