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月色脑子里突然浮现出一首诗。
明月多情应笑我,笑我如今。辜负春心,独自闲行独自吟。近来怕说当年事,结遍兰襟。月浅灯深,梦里云归何处寻?
可惜现在是白日,没有明月,所以……
一张青竹琴案。一张古琴。白衣女子长身而坐,静然抚琴。她的琴声有些生涩,但是曲子却是从未听过的悲伤,她坐在那里,像一泓被世人遗忘千万年的泉水,无波无痕,无爱无恨。
宫逸傲看着这样的莫月色颇为心疼。随即想到了什么,笑着走进院落。
“嫣儿,舅舅的请帖!”
莫月色抬眼看到走进来的宫逸傲,掩去脸上的落寞,挂起一丝微笑。
“让我猜猜?”莫月色思绪片刻,“莫不是舅舅太想大哥了?天天心心念念这个外甥,索性让你去绝妙楼一解相思意?”
“你啊!”宫逸傲哭笑不得,“是沛菡成亲了。”
“什么!”对于这个消息倒是莫月色万万没有想到的。
“和林子墨。”
这个莫月色倒是想到了。林子墨那个间接改变她命运的男子,那个她第一个当做朋友的男子,那个帮过她,救过她,却也利用过她的男子,那个深爱着沛菡的男子,那个一直默默付出的男子,那个世人都道是不择手段,狠心毒辣却柔情似水的男子……终于要得到自己期盼的一切了么?
她在心中也颇为林子墨感到欣慰。只是想到沛菡,眉头又不由自主的皱了起来。沛菡,她名义上的表姐,这次真的是想通了么?
“嫣儿,在想什么?”宫逸傲打断莫月色的遐想。
“没什么?”莫月色笑笑,或许是自己多想了吧,“大哥要去么?”
“是啊,你要去么?整日闷在这庄子里,倒一点都不像你的性子了。”
莫月色不语。
“就当是出去散散心,舅舅也想宸儿和玉儿了。”宫逸傲见莫月色不语,再接再厉。
“大哥,我……”莫月色欲言又止。
“好了,大哥都知道,难道你就一直这样下去?”宫逸傲心疼地说道,“就算你不心疼你自己难道你就忍心让宸儿和玉儿从小看着一个不会笑的娘?你知道昨日玉儿给爹说了什么?她说自从进了这庄子就没见过娘笑。爹这么大的年龄了,你忍心让他再为你担心!”
“大哥,你别说了……”
“你不能再这么下去了,难道没了他你就不活了么?你这么颓废,是做给谁看?要不你就回京,回到他身边,他还是念着你的,他整日……”
“大哥!”莫月色打断宫逸傲,“我知道了,我不会在这样颓废下去了,别再提他了。”
三日后,莫月色和宫逸傲带着夜宸,夜玉踏上了前往绝妙楼的路上。
莫月色抬头看看天空,是该放下了,是要开始新的生活了,她和沛菡之间的种种也该有个了断了。
入目的是一片喜庆的红色。红色的绸缎包裹了那些雕栏画栋。红色的窗棂,红色的喜字,红色的蜡烛……莫月色不由得想起了当年的晋王府,晋王爷大婚的时候也是这样的情景。
莫月色摇摇头,将脑子里的回忆打碎,抬眼看看眼前的景色,深吸一口气,走进了绝妙楼。
“宫大公子到!”下人高声喊道。
莫幽立刻笑呵呵地走过来,朝宫逸傲身后看看。
“舅公!”两声绵绵的童音响起。莫幽脸上的笑容立刻又开了花。走过宫逸傲身边,才看到两个粉雕玉琢的小孩。一手一个抱在怀里,亲的不得了。
“舅舅,你怎么没有看到月色!”一声娇嗔。
莫幽这才抬头看到站在最后的莫月色。和宫逸傲一样,一身紫衣,肤如凝脂,眉如青黛,绝美的面容,是超脱尘世般的淡然。美眸流转,揽尽了世间的光华,风过,青丝飘扬,言笑晏晏。
许久没有听到莫月色这么对她撒娇了。莫幽一时有些失神。莫月色却是笑着跑过去,一把缠住莫幽的胳膊:“舅舅!”
“你来了,我以为你……哎,来了就好,来了就好,你外公念道你好久了。”
“恩,我先去看看外公。”说罢,转身就要离开,突然想到了什么,回过身来,冲莫幽怀里的两个小家伙说道,“要乖乖的,不能调皮哦!”
两个小鬼一脸保证的样子倒是让莫幽有些莫名其妙。
身旁的宫逸傲已经见怪不见。自从那日他和莫月色谈过之后,莫月色的确开朗了许多,最起码她能常笑了,不再只是一个人静静地发呆了。对于莫月色和孩子没大没小的相处方式,宫逸傲也是经过了相当长的时间才接受的。
“大哥,你要去看看外公么?”
“你先去吧,我过会就去。”宫逸傲笑看着莫月色说道。
“嗯,我先去了。”莫月色应着。
“她好了么?”莫幽看着莫月色的背影问道。
“不知道,也许日子久了,她就忘了吧。”宫逸傲幽幽地说道。莫月色那样的变化任谁都能看出有些反常,她越是这么装开心,就表示她心里越放不下。可是这样总比她整日发呆伤心好,宫逸傲这样想到。终有一日她会慢慢忘了的。
宫逸傲这样想着。两个声音突然打断了他的思绪。
“舅公,宸儿想吃蜜饯桂圆,芝麻南糖,冰糖核桃……”
“舅公,舅公,玉儿想吃蜜饯龙眼,柿霜软糖……”
宫逸傲脸上不禁有些灿然,这两个孩子,好像在御剑山庄受了什么虐待似的,其实只是莫月色在的时候总不让他们吃太多糖,说是对牙齿不好,这下没了莫月色的管束,还不一下子吃个够。
莫幽笑道:“好,好,凝雁,吩咐厨房快去做。”
“是。”一个女声笑应着。
宫逸傲抬眼望去,这才发现苏凝雁竟然站在莫幽身后。再次看到苏凝雁,美丽扬唇笑应,容颜之上绽放的灿烂光华,遮云蔽日,耀人眼目。宫逸傲有些失神。
“舅舅,你站在那里干什么?”莫幽抱着夜玉夜宸走了老远,夜宸看见站在原地的宫逸傲,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