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歌姬那次,我知道她绝不会乖乖离宫。我只得告诫她,殿下的人不会帮她,劝她好自为之。
她说谢谢,眼里却全是固执。
我轻轻叹息,提点他要从玄武门离开,仁至义尽。
送瑰菱回楼外楼的一路上,很静,我的心跳声越发清晰。没错,我不想她出事。我说不清楚原因,就是不想她出事。或者……没有她,我的人生便少了一个乐趣吧!
没有机会看她的笑话了,这姑且算作一个理由。
于是,我再一次违背殿下。冲到玄武门,假传殿下命令——务必活捉!
奇怪的是,我准备好为这件荒唐事负责的时候,殿下却并未追究,只是讽刺我几句作罢。而这时,影也来认罪,说是失手放走了龙漓澈和苍陵王。我很清楚,以影的性子,绝不会白白放了什么人。即便是没捉住,也会至少造成对方重创。但是,这次是白白放走。
我忽然意识到一件事——影和殿下,都很在乎龙漓澈。
这件事,后来龙漓澈下落不明时,得到了完全的验证。
殿下日日买醉楼外楼,他在厢房里喝。我陪着影在后院喝,影还是不说话,就是一直喝闷酒,醉了,就吹叶子。我没怎么喝,因为酒不好,太苦。所以一直负责把两个醉鬼带回宫。
龙漓澈忽而出现的那天晚上,殿下送走寅家水军,就在宫里喝,我和影在宫院里喝,后来殿下出来和我们坐在一起对饮。
殿下醉了,话很多。却都是些待人处世,不痛不痒的话。诸如强大,保护自己之类,说话的时候,往往表情异常生动,而从那变换的表情里,他真正想些什么,谁也看不出。
那一晚,我也醉了。
醒来以后发现竟是在院子里睡了一夜,结果染了六七天的风寒。等病好了,我总觉得有什么东西悄然改变了。而人生,似乎不由得我弄明白每一件变化,就不留情面地继续向前。
那一晚,我们刀剑相向。她是百鬼指定的敌人,我是百鬼的部下。正如她猜测,我故意打草惊蛇,提醒她堤防,实际上是不想杀她。但是,她不知道的是,我的任务是杀死她,只要我活着,任务就不会结束。我选择留下她的性命,等着我的只有一条路——被她杀死。
追踪血莲妖物下落的当晚,她在地牢里忽然蛊毒发作,我无法视而不见,凑近过去,她眼中的痛楚让我的心出奇的疼痛,疼得让我怀疑,那真的是我的心吗?
她孤立无援,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抬眸抚上我的脸颊,却是喊了一声:“澋然……”
澋然……
我忽然很想大笑,声嘶力竭的笑,但是却是心头酸涩,一个字也说不出。紧紧拥她入怀,肌肤相亲的地方升起温暖,心却出奇的冷。
“如果实在难以接受……就把我当成他吧……”
龙漓澈,讨厌我,就把我当成别人吧……
血莲事件结束,我去百鬼首领那里复命,我告诉他,龙漓澈不是血莲。
然而,首领的反应很是平静,他看着我,纯净如玉的脸上挂起一丝阴戾的笑:“我要龙漓澈的命,不管他是不是血莲。
从他的目光里我察觉到深深的嫉恨,为什么要嫉恨?我百思不得其解,但还是应道:“我愿意领命,除掉龙漓澈。”
“那么,白凤把这个吃了吧。”莹白的软手伸过来,一颗鲜红的药丸。那是毒药,没有首领按期发下解药克制,服食之人便会七孔流血而死。
“首领不相信我?”
“白凤若对自己的忠诚有信心,何必怕吃下去。”
心里苦笑,我吃了药。龙漓澈……注定是我生命中的魔障!
加入百鬼,是首领亲自找到我。那日,我吓了一跳,因为这首领不是别人,而是痴傻的九皇子——天澋凌。
至于他为什么装痴傻,为什么创建百鬼我无从得知,我只知道他要帮殿下夺下天下,那种眼神,我不得不相信。这个孩子,心中眼底,从来只有殿下一个人。
我同意加入百鬼,私下里作为殿下和百鬼之间的链条,帮助殿下打点了很多事。但是,殿下却完全不知道,天澋凌在殿下面前,依然是那个天真无邪的孩子,一尘不染。
有时候,我觉得天澋凌也是可怜的人。为了殿下一个人活着,因为殿下的喜怒而情绪波动,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殿下,而只要殿下快乐,他的世界变得到了满足。
这样没有自我的天澋凌,就像是一个附属品,没有殿下给予能量,就枯萎了。
突然明白,他为什么非杀死龙漓澈不可。因为龙漓澈,正在一步步抢走他的殿下。
都说红颜祸水,不过是因为红颜只有一个。
如果没有这个女人的出现,事情,也许不会发展成现在这个样子。我应该讨厌她,然后依照天澋凌的命令杀了她。一切,便会恢复原状。
启程淮南的路上,杀她的机会很多,来杀她的人也很多。
如果一个人,很多人想除掉他,不知道这算是活的成功还是失败。
但同时,保护她的人也很多。我不明白,她这样倔强不服软甚至不讨人喜欢的女人,何德何能……
总之,杀她有很多机会,我路上终没有下手。却不曾想,这一错过,便是永远错过了。
某一晚,一个陌生人来找我,是一个睦南人。在这之前,在天华京,也有睦南人来找过我。他们说,我是睦南的王储,要我回去准备登基。
这一切来得太突然,突然到让我觉得可笑。从一个无父无母的异类,变成地位尊贵的王侯,原来就这么简单。他们需要一个傀儡,我最合适,仅此而已。血统,其实也没什么好珍贵的,不过是玩弄权力的工具罢了。
但是,我同意了。
在天泽,没有什么属于我。殿下的心里除了天下,便是龙漓澈。影的心中藏着两个女人,尽管我不知道她们都是谁。其他人……也不过当我是异类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