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澜珊立于珞华宫内抚琴,那身影遗世独立,不知她在抚给何人听,只是这琴声带着幽怨,带着悲伤。
琴声起,箫声和,一曲箫声带着低沉加入了奏乐,二人奏乐乃一支曲子,却如此和谐,乃是难得,且此曲并非一般人能够驾驭。
声音减缓,曲终了,廖澜珊看向段孤鹜,问道:“我该叫你莫言还是段孤鹜?”
“随你喜好,”段孤鹜道,“你的琴艺甚好。”
两句话不着边际,但廖澜珊却是听懂了。
段孤鹜说,她可以随着自己的喜好叫他,但是不可以在她奏乐之时叫他,也不可在自己弹琴之时中断曲子,且段孤鹜不打招呼与她合奏,她也是不能阻止的。
因为这证明了段孤鹜的独特才情。
而才情,是每个女子都喜爱的。
见廖澜珊聪慧至此,段孤鹜不禁一笑,“你倒是聪慧,像极了你父亲廖无双。”
也像了你从前,段孤鹜将这句话默默咽下去。
聪慧,若是廖澜珊聪慧的话,她便不会去喜欢上段孤鹜,只不过当今,她还是对崔敬峰好感更多的。
可毕竟永世情劫摆在那里,是谁也摆脱不了的劫难。
身为战神之女,本就没有命运多舛一说,因为战神会护着自己儿女周全。
但是摊上了永世情劫,便不好说了。
若是廖澜珊继承了廖无双的命运,必然是天之骄女,前程无限好,便能自在的玩闹。
那样的话,别说段孤鹜了,就是仙皇廖澜珊去配也配得上。
而她,并没有战神廖无双的命运,到底他们是父女,命运若是如出一辙,岂不是让人见笑了?
此刻的廖澜珊,想起了在长安城内的故事,那座桃林,竟然是因为她才永开不败的,而段孤鹜对她送的末端有凤凰雕刻的发簪,代表了段孤鹜的深情,她看得出来,那个时候,段孤鹜是真心爱她的,只是如今不知为何,竟闹成此般模样。
她极力隐瞒心事,看向段孤鹜,又抚了一曲,段孤鹜自然是随着她的琴声吹箫,一来二去,配合得天衣无缝。
闻此乐声,崔敬峰赶来了,他凝望二人的背影,那般和谐,怕是廖澜珊已经在失去记忆之后爱上了段孤鹜,他不忍打断,待到二人奏毕,他方才上前。
“段孤鹜,廖澜珊。”崔敬峰唤二人姓名。
廖澜珊转头,微微一笑桃之夭夭。
“你好。”廖澜珊礼貌问候。
崔敬峰颔首,轻抚她的肩,道:“廖澜珊,你回来了。”
不仅回来了,还想起了一些往事。
于此瞬间,廖澜珊看到了自己幼时全部记忆,亦是想起了自己为仙斗大会做的准备。
风微微拂过,如今依旧是五月,五月不到十五日。
廖澜珊右手指向琴,道:“崔敬峰,你们,可是有事瞒着我?”
二人皆不解廖澜珊之意,问的是可有隐瞒,为何要指向古琴?
廖澜珊盈盈微笑,道:“这古琴,怕是亦是我之前的吧。”
虽然记忆中从未弹过,但她能记得,这是那年她生辰之时,仙后送给她的礼物。
“是的,”崔敬峰道,“我们是有瞒着你,不过,你想记起来吗?”
不想。
她于心中否认。
此刻的长安城皇宫中,于鸿昃请了瑶美人来陪他,在他印象里,瑶美人是位不错的大家闺秀,且知书达理,应当与廖澜珊不相上下。
瑶美人来后,于鸿昃道:“朕今日叫你来,无非就是想与你聊聊。”
“是,皇上。”瑶美人乖巧道。
她的眉眼如画,不由勾起于鸿昃多看两眼。
而仙界那边,廖澜珊安静地抚琴,对这边的一切一概不知,她也不愿去知晓,毕竟如今,她已经恢复了一些记忆,也不愿去问崔敬峰与段孤鹜了。
因为害怕他们为难。
毕竟,他们瞒着自己,必然是有何隐情的,身为一位有身份的女子,她不必为难他人。
为难他人,便是与自己做对。
“澜珊,你知道吗?我一直······”段孤鹜话还未说完,便被廖澜珊捂住了嘴巴,硬是没让他说出“喜欢着你”四个字。
廖澜珊看向崔敬峰,道:“其实我知道,但这已经不可能,你们都放弃吧,或许于鸿昃死了,你们的妻子死了,才有这个机会,可是那要等到很多年之后。”
崔敬峰轻抚她的脸,道:“若是可以,我愿化作两袖清风,亲吻你的双唇。”
闻言,廖澜珊一怔,她凝视二人,缓缓舒了一口气。
情字误人,这两个人身为仙人,应当断了七情六欲,为何如今要此番死不要脸地追求她?
“雨纷纷而至,澜珊故里草木翠绿,”崔敬峰道,“我听闻,廖澜珊你仍守着旧时诺言。”
闻言,廖澜珊愣了一下,道:“我没有。”
相反,守着孤城之人,是你们吧。
段孤鹜微笑,“你若是这么想,”他柔声道,“我们也没有能力说服你啊。”
她想的确实没错,崔敬峰与段孤鹜不愿承认现在的妻子,而是迷恋过去。
若是廖澜珊未曾再出现倒也罢了,可如今,昔年的爱人便站在他们面前,这叫他们如何能忍?
剪不断理还乱是情丝,此话当真有思想,这便是无可否认的事实。
如今廖澜珊不知晓自己该何去何从,面前的两个人眼里尽是对她的浓浓爱意,可这两个人,都已经有了妻子。
而她廖澜珊,也是一个有丈夫的人。
诚然那个丈夫,她也不是非君不可。
“澜珊,我等你想通,”段孤鹜上前拍了拍廖澜珊的肩膀,不紧不慢地说,“待你想通了,我会……”
我会娶你。
这话廖澜珊也想到了,她抬头,淡笑着说:“如今的你,还无法悔掉婚,我怎么可能信你呢?”
她自嘲地笑。
随后指尖再度抚上琴身,钩弦抹弦,手指的拨动美好而又恬静,令人不忍打扰。
一曲似乎让苍天悲鸣,廖澜珊眼角有眼泪滚落。
奏罢,廖澜珊轻柔地抱起珍视的琴,摔在了地上。
碎裂不成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