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了起来,转身面对着柳镜慕水,她站在树荫之外,阳光照在她的身上,看上去竟然有几分天女临世的感觉。
我将身体微微往后斜了一点,下意识的想暗中去抽出我的法杖,原本在我怀里休息的梦鼬一瞬间便出现在我的身边,靠在那把大镰刀上,刚才和贝洛其斯斗气时候的任性已经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好像只有一点点冷漠,和一点点的懒散傲慢。
“你也到了啊,看上去会又要热闹一会了。”灵煚的声音从我身边传了过来,听上去他好像是知道柳镜慕水一定会出现。
“柳镜小姐。”颢颖的声音从一边传来,看上去他有些松了口气,“你平安无事真的是太好了。”
柳镜慕水看着颢颖,有些发愣,随后她笑了起来:“我没事,谢谢你还在担心我。”
颢颖摆了摆手:“是吗?我只是……”他抓了住头发,好像有些不知道怎么继续下去,随后是一阵有些诡异的沉默。
“我说啊。”帕克突然几下跳到了我前面,贝洛其斯微微抬了下前爪,将帕克拦在后面一点的地方。帕克停了下来,它看着柳镜慕水,眼神有些费解,“你是怎么过来的?越过界限之门的时候,我并没有看见你啊。”
柳镜慕水只是笑了笑,似乎是习惯性的微笑,她并没有回答帕克的疑问,反而还很是平静的看着我。
我也看着柳镜慕水,随后将视线移开。
“你没什么事情真是太好了。”柳镜慕水突然这么说道,“不过你没有什么事情想问我吗?”
我看了看远处摇摇头:“没有。”
“真的没有吗?比方说,这个。”柳镜慕水将手伸开,一个黑色的水晶瓶子出现在她的手上。
“……”我皱了皱眉头。
柳镜慕水笑了笑收起了那个黑水晶瓶,抬起手,将自己的头发挽了起来,随后对我们侧了下身。我有些惊讶的看见她的脖子的一侧上竟然全部是隐约闪耀着黑色光芒的符文咒令。接着她很从容的放下了头发,淡然自若的看着我们,不……具体来说,她是看着我。我看了看看柳镜慕水,再次将目光移开。
“你是……契印?”半晌之后,梦鼬看着她问道。
听见梦鼬这么说,我心头微微一动。
“你不是明明已经答应灵煚了,只要『契』碑还在,就绝不会轻举妄动吗?”
在那个充满着『蔓纹蜘蛛』和『流舞蝇』的山洞,颢颖对当时还是柳镜慕水的我的疑问,突然跃入了脑海中。难道当时颢颖口中所说的『契』牌是指的这件事情……?如果是这个样子。那么,她到底又是什么身份呢?能够转化为人形的契印也是非神即仙了吧?最关键的是,她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我没有将自己的疑问表露出来,随后用看上去很随意的态度抬起头看了看柳镜慕水,她似乎并没有注意到我刚才的神色变化,只是径自走到葵殇树旁边,伸出手去搭住葵殇树的树干,突然她的左手渐渐变得透明了起来,紧接着似乎是被施加了渐隐术,她身上自左手开始起消失不见的范围越来越大,最后她整个人只有一半出现在我们面前。
我有些惊恐的看着柳镜慕水,柳镜慕水依旧只是笑了笑:“我就是『葵殇之末』,又被凡人成为『界限之门』最后的守护者——镜霜。”
我愣了一下,这么说柳镜慕水是……葵殇树的契印?那么,从我的记忆里来看,这个『铸印者』是灵煚了?这是什么情况?灵煚和柳镜慕水有什么关系吗?
再说……灵煚的能力能强到这么变态的地步?能找到这种东西做契灵?那他岂不是和雪代冰雷相差甚微了?最重要的是,如果灵煚是这个『铸印者』的话,他又有什么目的啊?
“最后的守护者?”不等我回过神来理清思路,颢颖有些疑惑的看着柳镜慕水说道,“如果说『葵殇之末』是这棵葵殇树,而你是这棵树的树灵的话……何来最后的守护者一说呢?”
看来颢颖似乎也只是知道柳镜慕水是『契印』只是并不知道她到底是什么来头。我微微侧脸看了看灵煚,灵煚一脸还是带着一脸欠揍的微笑,就好像连他自己都不太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到底会怎么发展一样。
“最后的,同样也是最开始的。”柳镜慕水回答道,“没错,每一任『界限之门』的守护者,都是我,只是出现在世人面前的容貌和声音的不同罢了。音容笑貌,只是皮囊而已,倾国倾城最终也只是枉然白骨,能蒙骗到的恐怕也只有你们人类了吧。”
灵煚微微一笑:“哈哈。‘你们人类’。你觉得这么说真的好吗?”顿了顿,只听他叹道,“曾有歌曰‘虚空彩舆,镜幻雾野。春露微叹,祈犀旦旦。夏蝉秋月,暮水为霜。子无戏言,何时复返?’
这歌谣的前两句说的正是指的千变万化使人难分真假的虚舆幻境,而后面的意思则是指虚舆幻境中有一个女子等待她的心上人,春夏秋冬年复一年,时间一去不返,但那个人却始终没有再次出现。只是那个女子依旧痴痴的在等待。最后发出了‘子无戏言,何时复返?’的感叹。难道说这首歌谣说的不正是你和你的意中人吗?”
“意中人?”柳镜慕水似乎在想什么事情,闻得灵煚此言之后回过神来也是微微一笑,她将手从葵殇树上放下,身体又恢复成了原来的样子,“你的意思是指我和柳生睿?”
灵煚看着柳镜慕水,理所当然的反问:“难道不是吗?
柳镜慕水用手揉了揉太阳穴,似乎是在思考什么,随后她自顾的点了点头,慢慢的提了一个问题:“自古以来能够流传下来的神话传说,必定有愿意去听,愿意赞美它的人存在着。『现』界流传下来的诗赋成千上万,却很难在听到外界之人能够念出这首小赋那么,你觉得这首歌谣会是出自谁人之手呢?”
帕克看了看贝洛其斯,贝洛其斯转头看着我,我有点无语的看着这一大一小两只银狼,有些尴尬的暗想:“别看着我啊,我真的不知道。”
一旁的颢颖想了想回答道:“这首歌谣我也听过,应该是出自玄光一百五十三年间名震天下的山水诗人颛孙明空的《子思赋》吧?”
“名震天下?”柳镜慕水依然微笑只是她轻轻的摇了摇头,“难得,安格瑞拉人竟然会给他如此高的评价。”
“这……”颢颖似乎欲言又止,可不等我们还有疑问的人发问,柳镜慕水抬起头,将目光看向了轩玦:“听说,安格瑞拉的皇太子同样也是个方术能手,请问您可会拆字?”
轩玦沉默不语。
“是不会,还是因为您已经看出来了却不知道该怎么说?”柳镜慕水的目光从轩觉的身上移开,她的表情好像有些淡漠,随后她转头看着我说道,“那么,你呢?”
我不由的皱了皱眉,错觉吗?怎么觉得柳镜慕水似乎带着一点恨意和不甘?
贝洛其斯刨了刨前爪,微微发出一声低吼,带着十二万分的敌意瞪着在它的柳镜慕水:“我最后一次告诉你不要这样看着我们。”
“哼。”柳镜慕水冷笑了一声,贝洛其斯直接窜了过去,却被梦鼬拦了下来。
“你干什么?”贝洛其斯懊恼的看着梦鼬。
梦鼬很淡定的说道:“听她把话说完。”
“为什么要听你的?”贝洛其斯恼怒的说道。
一旁的帕克也拉了拉贝洛其斯:“狼神殿下,我们就听听吧。好像她真的想说些什么呢。”
贝洛其斯有些烦躁的甩了甩尾巴,不过它还是强行压下怒气:“好吧,等她把话说完。我就看看她能说些什么!”
“和这首诗有什么关系吗?我们想知道的问题。”我定了定神随后这么问道,“我想知道的只不过是,你既然是葵殇树灵,为什么兼具契印之体。而且,你一路跟着我们究竟想干什么。”
柳镜慕水听见我这么说,她那双和雪代冰雷有几分相似的眼睛直直的看着我,眼神里好像是有着一种略带挑衅的意味,只听见她慢慢的说道:“跟着你们?”接着又是轻轻的冷笑了一声。
贝洛其斯则将身体全部弓了起来,随时准备扑上去。我皱了皱眉头弯下腰去抓了抓贝洛其斯的下颚,贝洛其斯极度不情愿的收回了它已经伸出去的利爪,蹲在我脚边。随后我抬起头也回看着她,完全没有打算躲开她的目光。
“好定力。”半晌之后柳镜慕水脸色有些铁青,她冷冷的说道,“不愧是精通五行之人的转世。”
“过奖。”我挑了挑眉毛,神色有些淡然。我开始觉得柳镜慕水要告诉我的事情,恐怕不是“她想杀我”这么简单的阴谋问题,“那么,你现在可以回答我的问题了吗?”
柳镜慕水微微咬了咬嘴唇:“我不是跟着你们。我只是……跟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