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大哗。
率先,夜蓝惜脸色转为苍白,痴痴的望着古谐尘那张愤怒的脸,一颗心顿时跌到了谷地,从来没有过的,心剧烈的跳动,每一下都深深的带着全身的血气翻滚。
心再怎么跳,却也压制不住在心底深处的那种绝望和彷徨,何时,自己就发现,有那么一种深深的痛觉,此刻如潮水般涌来。她缓缓摇了摇头,竟和是不可置信,而后有望了一眼侧边的无涩师哥,看的清楚,他有一种兴奋微微的喜意,朝着夜蓝惜微微点了点头。
古谐尘不知从哪里来的勇气和愤怒,仿如那一声“乞丐”,只见他朝着夜蓝惜缓步走了过去,看不清他那脸上的表情,只知他的手捏的好紧,好紧。
像似有一生的期盼,过去的距离就在那一步步中拉近,却又像是慢慢拉远,他惨然一笑:“哈哈,我就是那个乞丐,很臭,一无是处的乞丐。”说罢,竟是带着深深的酸楚和心死。
看在夜蓝惜的眼中,是那么的揪心,如那果林中少年脸上的纯真笑意渐渐的重合,却又是无力贴紧。
那石桌上的三人兀然站起,不可思议的看着古谐尘,有不解,有惊奇,但更多的是丝丝的欣慰与喜悦。
却不知在另一个人当中,并没有想像中那种随意,有的只是那一身的无力感,距离是如此之近,却在也不能向前迈一步,沉落在地上的叶子再也回不到那充满美意的院中梧桐。
在近处的那男子,无尘门少门主,此刻却是缓缓举起了手,捏成势诀,等待着那一刻,那一掌的真气溢着如神圣的白光,击向了兀自还望着远方梦想的痴痴少年,“不要!”一强一若,一男一女,一前一后,向着古谐尘响了起来,焦急与不安。
古谐尘冷冷一笑,轻声呢喃道:“你知道嘛,曾经有一个人在看着你的伤与愁,人是我杀的,根本不管夜阑静的事,哈哈,这样也好,再也不用受世间的这一种种苦了。”仿佛对着苍穹,对着苍茫大地,内心的嘶竭,有谁能够明了。
眼光瞥处,那一束白光直直透着自己而来,不会去做任何阻动,任由它而来,只是觉得那光与自己有一种亲密和熟悉,像是雾园里有的那一分慈祥与可爱。
怵,在电光火石一瞬间,右手掌中的那一团蓝绿光疾速升起,在半空中与那白光相互抵在了一起。
不可思议,无法置信,无尘门的弟子哪个不明白,此无邪小精灵是善蓬山夜阑静的贴身之物,平时从不离身,甚至是别人的躯壳都躲得远远的,或是隐含在那手中,而此时,却看到,在一个落魄少年的手掌中飞了出来,这是多么的无法想象。
一个乞丐,竟能让夜阑静付出所有,甚至是生命。
夜蓝惜见此,像是再也管不了许多,捏起势诀,身上的丝带登时无风而起,绕住了那束白光,顿时,两股力道同时挡住了那道圣光真元,似有一点吃力,少门主脸上扬过一丝无奈,两掌左右一推,人跃然升向半空,那道圣光随着这一动作,很快便消失在空中。
丝带随着一丝急促的呼吸散了去,小精灵睁着淡绿的两点回头望了望怔在后面的古谐尘,随即滑了过去,在他身边绕了几圈,停在了左肩上,像是有一丝生气,望着还在半空中的那男子。
几人看去,只见少门主在半空中沉沉的运了一下元气,然后便是睁开眼,看着像是早已陌生的妹妹,夜蓝惜。最终,没有一丝表情,落了下来,静静的站在一边。
石桌边的净芯,惠帘仿佛紧张了一气,暗自松了一口气,而后,惠帘带着几丝幽怨望向了站在不远处自己深爱着的人,砂星。
时间仿佛总会凝起巧合,是花总会有那开放的一天,砂星也缓缓转过头,看着惠帘,眼中仿佛有着深深的愧歉,他微微点了一下头,便强自转过了躯壳,那一刻,惠帘眼神中有一丝异光,心开始不由的重重跳动,那嘴角中带着淡淡的笑意随着他的目光而去。
砂星慢慢的走了上去,来到古谐尘的身边,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肩膀,等他转过头来,对他淡淡一笑,这一笑充满着无限的关心和那种不一样的理解,古谐尘懂,但他宁愿不去相信,那张敦厚,质朴的脸庞,自己只能对他缓缓摇了摇头。
砂星忽然发现,心中有苦楚,却还要独自强撑,宁愿自己去结束这一切,也不要他人干涉,在不多久的时候,自己不也一样吗?不知想到了什么,砂星转过头,望了一眼石桌的位置,却见她微微一笑,但接着又轻轻摇了摇头。
砂星双眉一拧,宽厚的面容上似乎还有一丝隐约的怒气,他对着古谐尘嘿嘿一笑,轻声道:“我知道一个人的路充满着刺激和独处的快乐,为何不再加入一个呢!”
哈哈,古谐尘终于觉得自己可以这样坦然一笑了,或许以后的路会很危险,甚至包括自己的生命,他都不在乎,因为有人会在后面对着自己说“以后,你将不会是一个人了。”
其实,砂星心中也是诧异无比,身边的这个男子怎么就是阑静嘴中的那个乞丐呢。
但随着这一笑声,砂星心中早已把所有的东西丢到了外面,就这样两个人在这院子中相互望着,小精灵似乎有一点兴奋,升了起来,在砂星的身边绕了几圈,那双绿眼不住的闪烁着,两人齐齐看向了这个小东西,随后两人同时的相视一笑。
很久,很久,人逐渐离开,古谐尘的身边就只剩下了砂星和另一名男子,他慢慢回头看了一眼那在院子当中的梧桐,点了点头,三人一起走出了这个“名家楼”。
人尽散,风尽起,扬起几片刚刚躺在地上的的梧桐叶,渐飘渐起,叶,盘旋上升,有一种雀跃,终于在梧桐树的一处大枝上停了下来,俯瞰着这一处院子。
又是一个晨曦,血红之阳在东方的那一蜿蜒的海岸线上冉冉升起,几片彩云在它旁边轻轻旋转,伴舞着,在这一抹美满的朝阳中各自吟舒着昨日夕阳的惊叹,红霞,蓝海,迎着那动人的隐现,在一处岛边的海岸线不断的留恋,越美越蜿蜒的那一圈曲折。
早早的,仿佛在一处弥漫着白雾的玉楼上,潭水中,射着粼粼波光,轻微荡漾,不断的揉碎了那一张俏美的容颜,蓝色的身影仿佛与那碧绿的水不住的晃接,却始终看不到平静、完整的身形。
楼上玉石,有一个背影,头发中带着木琴,承着风吹着丝丝的孤单琴音,在飘扬着远方绝恋的祝福,单手托着下颚,双眼凝望着下面的水池,仿佛示意着一塑雕像的永远。
水池中,一张张青绿的莲叶,半卷曲着,含着待放的莲花,绵延一百多丈,放眼望去,尽是深蓝的池水与随着风微微点动着的翠叶。
许久,那一座宛如绝美的雕像终于动了,她慢慢坐直了躯壳,用手拢了拢被风吹散的额发,忽然像是触动了什么,手一颤,过了半晌,才微一使劲,从发间拿下了一朵十分清秀的花,在这个冷清的地方独自开放,她凑向前闻了闻,一股清新淡雅的气息瞬时扑面而来。
风不停的吹,扬起的青丝在空中不断的飘舞,她柔柔的摸了上去,眼中尽是一股强强的思念,仿佛在空中渐渐出来了一个身影,他那双倔强的双眼,曾经戴上花的专注眼神,每一刻,她似乎都能清清楚楚的记得,为什么呢?
她歪了一下头,对着这个广深的池面轻语呢喃,水面被记忆的风拂过,掠过无数的细丝波澜,像是在回应着什么,有几滴水滴浮起,晃到半空,而后,落在了她的眼眸中,她慢慢抬起头,望着不远处睁开眼的上天,眼中尽是无奈与迷茫。
白白纤细的手缓缓提起,掌心朝上,五指勾了勾,仿间,那另一只手掌上,泛起阵阵白柔之光,透亮倒映着那张不知是谁的模糊脸庞,她转过头望着下面的池水,轻盈剔透,明亮淡雅,有着半分的惹眼,一如手掌中那荡漾着的柔光,呆了片刻,提在半空中的手再次向上扬了扬,四周一下子有了一股强劲的风开始旋转,很快,只见原本平静的水面,有一波水浪慢缓的凝聚,犹如四周的水都被引了过来,在中间竖起一道细细的水柱,冲天而起,跃近了她的眼前。
一丝古怪的笑意浮现在了嘴角上,她两手前伸,那道如水波的白光全部向着水柱迎了上去,没入其中,随即,那股水柱奇异般的停在了半空,正对着她的脸庞,缓缓,冉冉的向旁边散了开去,拉成了一副长长的如水晶般的画面,闪闪的发着点点亮光。
更是奇异的是,在这副如书卷的水墙中,竟然现出一朵朵早已开放着十分清丽秀气的荷花,支支争芳夺艳,轻快的渗透一朵朵花体的枝干,如雨后的春笋,开满整面水墙,就像是一处荷花的园地,她看到这些,松弛的笑了起来,仿若这些天来无穷的等待,却又是相离的叛逆,总是带着一种抉择的痛苦。
莲叶依旧安详在池中静静的欣赏,从没有过太多的寻常,在这处蓝色恬静的地方。
水墙横立,晨阳的双眼终于开启,照在上面,映亮了这一处楼阁,也同时照亮了一个人心中的那几日的阴霾,旁边的四根玉柱上,和着晨光,熠熠生辉,耀眼夺目,衬在她的脸上,看上去,竟有几分的圣洁与那一丝残留的古灵笑意。
她把手再次轻轻的扬了扬,仿佛间,如一对熟悉人在打着招呼,过隙间,从那水墙中溢出了一条水带,向着楼阁这边流了过来,在半空中像是抵着什么,如溪水,那一丝丝清澈的水花,不住的晃动着。
笑意似是更浓了,那水流仿是有灵性般,在距离不到三尺处停了下来,如一张可爱的笑脸看着周围的一切。
手轻轻舞动,若九天仙子在翩翩起舞,那水流竟也跟着她的双手做着几近相似的动作,时而折叠成小鸟,很快,又做成鱼儿潜翔水底。
俯看水中,那么多五彩缤纷的鱼儿仿佛看到了一处新新的家园,在那里跃跃欲试的摇动。
倏然,鱼儿四散,像是受到了惊吓,她坐的玉石后面响起了一道极其悦耳的声音,似如从飘渺的尘云之间而来,只听她像是轻轻唤了一声:“阑静!”
坐在玉石上的夜阑静,回过头,笑道:“青莲子师父,你这么来了啊!”
只见那被叫做“青莲子师父”的人,此刻正站在后面的不远处的一处玉柱边,白玉的光辉映在脸上,看上去却是温婉端庄,秀丽清雅,一身白衣,衣裙的四边分别画着一颗大大的青莲,合着白衣,竟有一种脱俗之感。
青莲子笑了笑,道:“好歹也是师父,当然来看看徒儿了,刚刚见你正专心的施着‘青莲水若劲’,似乎真力又进了一步了。”
夜阑静一笑,大声道:“还不是师父教的好喽。”随即像是想到了什么,脸色一阵黯然,但很快,却又恢复了过来,指着空中的水墙强颜道:“师父,快过来看这些莲花,好美啊!”夜阑静不由的赞道。
青莲眼中闪过一丝异色,可却假装没看到,还是笑着走了过去,温柔的抚着夜阑静的那些头发,聚神凝望着那些强自争艳的莲花,眼神在一瞬间仿佛就痴了,就连在头发上的手也不由的停住不动了。
好长,好长,青莲子回过神来,空中喃喃道:“曲吟莲,烙下泪剑脸,惜夜绝。”而后又望向了玉石上分明是苦涩的眼神,却假装无所心事,心自悦意的夜阑静,不知怎么的,端庄的脸上闪过一丝丝痛苦,轻声问道:“阑静,你知道世上之水是如何来的么?”
夜阑静抬起脸,仿佛意识到了什么,怔怔说了一声:“什么?”随后,望着那张此时看去像是很遥远的脸。
青莲子看着夜阑静,淡淡一笑:“其实,很多事情并不是天地诞生伊始就有的,水,火,甚至是我们这个人类,更不用说一个‘情’字了啊。”
一个“情”字,夜阑静低下头,黯然的脸色,似还闪过一丝娇羞之意,只是,现在谈这些已是镜碎花已谢,回不去的从前,还能够有勇气叫永远吗?
夜阑静心中一酸,想要用尽心力唤着:“青莲师父!”可是最终只是低低的茫声。
青莲子低下头,望着这个伴随着自己长大的,如若亲生女儿,每时每刻,当想起自己那个丢失的儿子时,几乎心力交瘁的无所适从,一次次都认为自己都已是挺不过去,当只剩下绝望时,也只有她能够把自己带会曾经那少的可怜的记忆。
如果不知所在的神是公平的,可为何世间还是有着如此多的愁,青莲子抿着嘴唇,沉声道,但声音还是一样的悠远:“无穷苍茫的天下世间,水便出自这片大地的心中,乾与坤,天与地,万物的相生,都是循着那个未知的轨迹行进着,天离开地,大雨茫茫,地孤寂的望着天,却是无尽的苦酸,纵无比飘渺,却还是饮下了唯一这淡淡的倾思。”
像是顿了顿,望着远方,半晌继续接道:“几万年的守候,大地每当看到那些雨丝时,都会长出很多的,很多的生命,来宣告彼此的眷恋,于是水便这样溢出人间,自然万物,千株花草便成了守候。”
夜阑静望着青莲子,从那迷离的双眼中似乎也能看到那一抹深深的伤愁,想要说什么,却还是强自转了过头,看着这片莲叶,这处涟涟的水池,沉默不语。
却听青莲子叹了一口气,续道:“很久很久以前,有个人也像你一样,这般的无奈,可最终……”说着,满是怜惜的看着身下这个少女,似有一阵难色。
夜阑静抬起头,或许眼中早有泪水,只是还在苦苦死撑,对着青莲子,轻声问道:“最终怎么了?”
心直跳,多想要有一个完美的结局,可偏偏还是一个等待的湮灭,只听青莲子沉吟了好久,才道:“最终还是被自己最亲的人给……”
“啊!”夜阑静心里一声呼喊,心刹那间破了,明明是渺茫,可为何会是这么残忍,随即想到那一身白衣的绝世女子,会不会悲剧再一次重演。
提在半空的手微微有一丝抖栗,连那股停在空中的水流也微微扭曲,青莲子看在眼里,却悄然转过了头,有那么一丝坚强就是不去面对,不去想象。
她缓缓走了过去,在一处玉石桌边坐了下来,看着桌子上唯有的一把琴,她惨然的笑了笑,伸出双手,抚手上琴,十指轻轻弄,那一首曲子在这处幽静的楼阁上轻启,散了开去,曲调轻幽,单酌着思念,听着来自很遥远的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