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第二年夏天,多雨,京城及京城以南不少地方都闹了涝灾,往北却大旱。柳琪笙奉命随钦差赈灾,怕她寂寞,写信给父母将她接到身边,方便照应。
柳琪笙去赈灾的地方在五百里以外的京城以南,而江语晨要去的地方却在两百里外的以西,二人相隔近千里,他不舍,却只能踏上行程。
送别的时候她一件白色宽大的衣衫,像仙女一样,她轻轻为他拭去额上的汗珠,有些羞涩地低头,他却高兴了很久,知道她在渐渐接受他。离去的时候三步一回头,她挥着白色的手绢送行,直至看不清楚她的身影。
南方灾情十分严重,比他们预想的严重得多,一个叫梁州的地方许多堤坝都塌了,柳琪笙只能留下打持久战。晚上睡觉的时候,他一会儿想想怎么应付堤坝和灾民,一会儿又想起在家的小娘子,不知她睡了没有,有没有想他,吃得好不好。
江语晨躺在卧房床上,床有些硬,睡不着。跟他同睡一张床那么久突然分开其实有些不习惯。她起身坐在桌边点了蜡烛,展开今天收到的他写的第一封信。
她有些不知所措,这是她第一次收到信,反复读了好几遍。他道,刚抵达梁州,灾情严重,需呆很久,望她照顾身体,劳她替他体贴父母。万望勿挂念,一切安好。待他回来,带她去看从未见过的大海。
他说带她去看海,但她只希望他平安回来就好。她听下人谈起灾区流民众多,往年在赈灾时被流民暴徒打伤甚至打死的不少,还有被大水冲走的,真是惊险万分。她听时心忧不已,阿筝安慰她一番过后才安心一些。
这人虽不是她的心上人,却是她的丈夫,她一生的依靠,将来与她携手一生的人。
整个府里她最先收到信,婆婆笑言这孩子娶了媳妇忘了娘,她却紧张不已,怕婆婆不高兴。可是婆婆之后收到信后,拉她一起看,半点不高兴的样子都无,她这才放下心。信中提到,一到梁州就提笔写信,光想着妻子盼家书,忘了年迈的父母也担心不已,可是信差已走,所以只好另写一封。
他每五日一封信,写着点点滴滴,她此后的日子变成了等他的信,在他的信中有许多灾民,有见义勇为的勇士,有慷慨的商人,也有吝啬的贪官,趁机敛财的奸商。有他对她的安慰和思念。她看着这些信,想象着他在灯下写信的样子,批复文件的样子,安抚灾民的样子,许久都未曾记起那个楚公子。
她回了几封信,希望他注意身体,天冷了多穿衣,别忘了吃饭,好好帮助那些穷人,爹娘都在等着他回来。
他收到信后开心不已,看了一遍又一遍,仔细将它们包起来,放在最安全的地方,睡觉前翻出来又小心地看了一遍又一遍。身边的长随摇摇头道,“少爷像是傻了。”
过了三个月,冬天都快到了,婆婆说不如出去,整日待在府里快憋出病来。她随婆婆去山中寺庙祈福,为父母,百姓,更是为了远方的他。
婆婆听长老讲禅,怕她烦闷,让阿筝陪着她出去转转。转着转着听一男子道:“唉,听我说,老李,千万别去梁州,那里真是遭了天谴,刚刚有一片大堤塌了,许多赈灾的大人官兵都淹死了,唉,真惨。”
她一听,身子一晃,“阿笙!”,幸好阿筝及时扶住她。
阿筝急忙一边安慰一边扶她进屋,“小姐,不要担心,不一定是姑爷。”
婆婆听闻立马告辞长老回家,到底年长,镇定多了。
回到家中,婆婆从丈夫那儿得了消息说,从那儿回来最起码七八天,路又不好走,得十一二天,所以那是十几天以前的事了,先别担心,他前几天还来了信,再过两天,能收到信就说明没事。不过还是派了人去查探。
一家人忐忑不安的过了两天,到了收信的日子,一直等到晚上都不见踪影,连婆婆都急了。一家人更加心急火燎,着人四处打听。
第二天下午信差来了,一家人总算放下心,原来路上不好走,信差耽搁了一日,大堤虽然塌了,也伤了不少人,好歹他与钦差及众多百姓大都是平安的。
过了月余,来了一封信道,灾区已基本稳定,再过几日休整便可回京复命。
又是将近一月,总算见到了丈夫,江语晨与婆婆忍不住扑上去仔细查看丈夫儿子。到了晚上一家人叙完旧,庆完功,重逢的小两口有了独处的空间。
二人坐在床边,江语晨抚着丈夫的眉,鼻,消瘦的脸,最终忍不住扑进他怀中大哭起来。柳琪笙轻轻拍着她的背,抚着她的头发,轻声安慰着,不知何时蜡烛灭了,也不知何时他们二人一起躺在床上,宽衣解带,共度春宵。
经此一事,夫妻二人感情增进不少,恩爱不已。
第二年,二人有了一个儿子。
十一
如今江语晨看着京城的繁华明白,这人如何,都已成过去,他再好,也不是她的良人,而她的良人爱她宠她,她只需将他埋入心间,深深地藏起来,与丈夫携手一生便可。
她远远地瞧见丈夫手里拿着什么笑着朝这边跑过来,他踏上马车,手背在身后,让她猜是什么。
她拿帕子给他擦汗,漫不经心的猜,“簪子?”
他摇头,“再猜”。
“玉镯?”他再摇头。
见她猜不着,只好拿出来。
她惊喜道:“原来是桃花饼。”丈夫知道她从前最爱吃京城的桃花饼,而现在丈夫调离了京城,便不能常吃到。她一笑,拿了出来与车上几人分食。
远处几株桃花开的正盛,似在映衬这幸福的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