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达罗马机场,下了机舱,她就拨了路曜辰的电话。
那边几乎是立刻就接起了电话,“夕颜?”
她不觉心情大好。猜到他可能一直在等她的电话,忍不住拖着行李箱一面往出走,一面打趣他,“路曜辰,你该不是整晚没睡,等我的电话吧?”
路曜辰轻笑,“比预期晚了半个钟头,你怎么解释?”
“晚点啊,你都不看新闻的嘛……”她小小声地抱怨,心里却因为他的记挂而安心,“一会儿就没时间再跟你联络了,我要去演奏厅走一遍现场。打这一通也是要告诉你,我已经到达罗马了,你放心吧。”她记得他昨晚千叮咛万嘱咐要她下了飞机就立刻打电话报告,还脸色阴沉地埋怨最近的航空公司都不够负责任。
路曜辰的确一整晚都没睡好,手机放在枕头旁边,早上竟然破天荒6点多钟就醒了,于是一直坐在床上用电脑,却忍不住时不时地瞟一眼旁边放着的手机。他听她到了罗马的声音都欢欣雀跃了许多,心里暗暗不爽,想起什么来,忙又叮嘱道,“记得你昨天跟我说的话啊,演奏完必须马上回台北,绝对不可以找任何借口逗留。”
她无奈,又失笑,“好啦,好啦,我知道啦,当天返回的嘛。”
“怎么好像很不高兴的样子?这样的话下次你再演出我就要考虑是不是该跟着你去,演奏完就立刻拉你回来了。”他故意威胁,话里却有藏不住的宠爱。
她没法子,只好再三地保证,“好啦,好啦,我保证,绝对绝对一演奏完,就立刻启程回台北,可以了吧。啊!对不起!”
电话那边的莫夕颜突然发出一声惊呼,随即连连地道歉。路曜辰不明所以,忙坐起身来,抓着电话急急地问,“怎么了?夕颜!你出什么事了吗?”他焦急地问,却得不到回应,电话虽没挂断,她那边却像是一团糟糕的样子。
他不禁又有些气恼了,果然这女人很不让人放心,早知道就该丢下公司的一堆事情跟着她过去那边的。
好半响,他才重又在电话里听到她的声音,却是焦急地三两句。
“曜辰,我刚不小心撞到人了啦,先不讲了,挂了哦。”
“等下!你有没有事?”他急吼吼地还在问,那边却是已经收了线。他气急败坏地把手机丢一边去,想了想,仍是不放心,于是又扑过去抓起来,立刻就拨通了丁浩的电话。
莫夕颜这边的情形其实远不像路曜辰自己吓自己的那么严重。她一手拖行李箱,一手握着电话,低头只顾跟路曜辰说话,所以没留心前面的道路和人。
偏巧这时候有个女孩急急忙忙地跑过来,两个人都没留神,于是就惊叫着撞了个满怀。女孩瘦瘦弱弱的,怀里抱着一叠资料,却被莫夕颜撞得飞散开来。
莫夕颜连连道歉,“对不起,对不起,你没事吧?”她挂了电话,忙蹲下帮那女孩子捡地上的一堆资料和书本。
女孩却不以为然地笑了笑,一边捡地上的资料,一边笑眯眯地说,“我没什么事。”她看一眼莫夕颜,突然说,“你长得真漂亮。”
被人这样心直口快地夸奖,莫夕颜有些受宠若惊,她愣愣地看着那女孩子,这时却发现女孩子的脖颈上挂着一条项链,那项链的坠子隐隐看去是一个钻石的城堡图案,很别致,有种说不出来的特别味道。
莫夕颜正想跟她说几句,却听见身后机场候机厅里传来的广播声。
“倪若嫣小姐,您所搭乘的班机即将起飞,请您尽快办理登记手续。”
女孩子匆忙地站起身来,一面往里头走,一面笑盈盈地回头对莫夕颜说,“我叫倪若嫣,很高兴认识你,漂亮的小姐。”她说着已经走进机场大厅去了,很快消失在一片人群中。
莫夕颜有那么三两秒的时间回不过神来,等反应过来才急的站起身来,抖搂着手里的本子,“倪小姐,你的本子……”
哪儿还有回应呢?
莫夕颜惴惴地看着手里的本子,那是倪若嫣留下的绘画本。
她想起倪若嫣的样子来,圆圆的娃娃脸,眼睛鼻子都是小巧而可爱的,虽然瘦弱却仍然不失娇俏,是那种会让人一眼就喜欢的女孩子。她隐隐觉得那张脸似曾相识,好像冥冥之中曾经与她有过什么交集。她喜欢倪若嫣的率真和可爱,那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孩子气,很难让人不愿意和她亲近。她总觉得在哪儿见过她似的,于是站在那里冥思苦想了好一会儿,却始终不得要领,似乎记忆中曾有过这样一张面孔,却又好像只是一种巧合的重叠。
她正站在那里胡思乱想,已有一辆车子停在了她的面前,那是梦如特地安排来接她去演奏厅的车子,司机下车帮她将行李装箱。
她上了车,仍然默默地看着那本绘画本,只觉一种说不出的熟悉感。
车子很快到达演奏厅,门外已经装点出繁花似锦的模样,为了映衬她本次演奏会的主题。梦如和几个负责演奏会的工作人员站在外面,见她的车子到了,就一拥而上。
梦如笑着帮她拉开车门,一面挽着她的胳膊往里头走,一面笑嘻嘻地说,“路曜辰可是打了好几通电话过来了,事无巨细他统统都要问一遍,你说他这么忙的,哪儿来的闲工夫管你这演奏会啊。”
莫夕颜只是笑,心里甜蜜,脸上却仍是有几分羞涩的。
当天的演奏会重演了台北演奏会的盛况。当莫夕颜身着华丽的演出服登上舞台的时候,台下的观众爆发出比在台北更为热烈的欢呼和口哨声。但当她的演奏开始时,人们却似乎陷入到某种沉静当中,只是安静地听着她的演奏,不发一言。这种音乐与人生在某个时刻的融合,让人心存感动。
一旁的工作人员禁不住悄悄地说,“夕颜真厉害,她一登台,所有的人都折服在她高超的琴艺之下了。”
梦如心里也感到兴奋和激动,她说,“夕颜总算熬出来了,她现在的所有的成功都是她自己一个人拼出来的,真难想象过去的她和现在的她竟然会有这么大的变化。”
她为莫夕颜的每一点的进步而激动,也为她所有的光华绽放而感到欣喜,她见证了她那些惨淡而悲戚的过往,因而更能深切感受到她在如今这巨大成功面前所该享有的那份幸福和快乐。
她正目不转睛地望着台上的莫夕颜,静静地聆听她天籁般的演奏。这是衣兜里却传来手机的震动声响。起先她没听到,但这电话不折不挠地一直响,她才反应过来,那是演奏前莫夕颜交给她的手机,每次演奏的时候,她独自上台,手机和提包都会交给梦如保管。
一想到这么不屈不挠会打电话给莫夕颜的人,梦如就忍不住偷笑。她匆匆地从衣兜里摸出手机来看,果然那画面上显示出的来电姓名和她想的如出一辙。
电话是路曜辰打来的。
梦如想了想还是拿起电话走到外面的隔间去听,她很担心自己在座位上接听会被旁边的白人观众打出去,认为她实在没品,不能欣赏台上莫夕颜那余音绕梁的琴声。
才按下通话键,路曜辰的声音就从听筒里急吼吼地传来,“是我,机票订好了吗?确定今天可以回来的对吧?”
梦如轻咳了下,忙打断路曜辰的话,“路……路先生……”
“你是谁?为什么听夕颜的电话?”路曜辰的声音流露出不悦的语气来。
梦如忙解释,“路先生,我是莫夕颜的助理梦如,夕颜现在正在台上演奏曲目,不太方便接听电话,所以她的手机暂时由我来保管。嗯……另外,关于您刚才问到的那个问题,我想我可以帮您解答,莫夕颜已经买好了今天晚上回台北的机票,等下最后一首曲目演奏完以后她就直接去机场了,不会耽误回去的时间。”
路曜辰听到了想听的答案,满心愉悦,也不再多说什么,“好的,你告诉她,我会去机场接她。”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梦如一边收起电话,一边自言自语,“这个路曜辰要是早这么关心莫夕颜,或许夕颜也不会有今天这样的成就喽。”她不过是说笑,始终觉得莫夕颜之所以会有如今,多半离不开当时在路曜辰身边的险恶遭遇,一个人能够置之死地而后生,自然也能令曾不够珍惜她的人为之折服。她觉得这个道理在莫夕颜和路曜辰的身上表现得淋漓尽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