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手几乎就要打到她的时候,他却还是心软了,只是盛怒之下,怎么也无法咽下这口气,手一扬起,“啪”地一声巨响,莫夕颜又绝望又惊吓地闭上了眼,只是以为会落下的剧痛没有到来,再睁开眼来,才看到他竟然把桌上的花瓶砸了个粉碎。
他气得浑身颤抖,看也看她一眼,径直往门外走,临到门口了,仍是禁不住气呼呼地说了一句,“就算你后悔我也不会放开你,想都别想。”
听见门在身后轰然关上,莫夕颜刚刚因为盛怒而有的那一点点的气焰也全都没了,她全身瘫软,失魂落魄地走到床边去,和衣躺下,心里一阵阵的疼痛,想起他刚刚那一句句不饶人的话,她既委屈又难过。怎么会有这么恶劣的男人呢?她虽然心里知道他这样气愤不过是因为受不了她和宋易枫一起出现在门口,可是吃醋难道不应该有个限度吗?他至于那样口不择言说出那么多难听的话来吗?
她心里不无悲哀地想,他果然还是不信任她。这念头在心里一生出来,就肆无忌惮了,仿若往牛角尖里钻,怎么都出不来,只觉得以后若两个人都这样吵吵闹闹,那真是太没意思了。也许什么时候,他把那点对她的感情都吵没了,也就不会再留恋她分毫了。
路曜辰浑身气得发抖,他出了房门,径直沿着楼梯往下走,手指头还在微微地发抖。心里却是有一丝淡然,隐隐庆幸刚刚即使在盛怒下,也没做出会让自己后悔终身的行为来,他知道不能打她,这一巴掌要是打下去了,她就算再能容忍也只怕忍不下去了,大概会不管不顾地就逃走了吧。
他走到酒柜前取了瓶子白兰地,随手抓出一只玻璃杯来,倒了一杯就往肚子里送。一旁的佣人看见了,忙过来劝,“先生你别大白天地喝酒啊,多伤身啊。”
他理也不理,阴沉着脸拿着酒瓶子就往门外走。在花园里的休息椅子上坐下来,心里的愤怒还是难以平息,只是在这愤怒之外,更多的却是不安和惶恐。
他不得不承认,他会这么敏感都是因为不安稳,他总是担心她有一天说不定会逃离开来,就像上一次她逃开他似的,一走就走了这么多年。如果不是他这阵子费尽心思地又是用计策又是耍手段,她也许到现在还带着曜曜住在外面。
他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个没有安全感的人,可在莫夕颜这里,他却知道这种不安从来没有消失过。就连拥抱着她的时候,这种不安都如泛滥的海水在周边蔓延开来,让他时时有冰冷的感觉,于是总恨不得将她连人带心都揉到自己的身体里去,最好这辈子都锁起来,哪儿都不能去,这样才不用担心她会逃开。
他一个人失魂落魄地坐在那里喝酒,脑子里一会儿想着莫夕颜,一会儿有恨恨地记起宋易枫来。他愤恨地把酒杯捏在手里,心里暗想,当初真应该想个法子让那小子彻底的死心才是,结果现在没能斩草除根,彻底成了他安稳生活中的一块定时炸弹。偏偏他还不能掌握那小子爆发的时间,总是有一搭没一搭地来一下,让他不得安宁。
昨天在后台看见他含情脉脉地盯着莫夕颜,他就已经气不打一处来了。明明已经在台上又是抱,又是亲,全台北只要没瞎眼睛的都看得出来他是在宣布领土主权,偏偏就只有这个宋易枫视而不见,照样用那么充满意图的眼神看着莫夕颜,看得他心里的火苗一簇
地往上蹿升,昨天站在一旁,已经恨不得伸手把他那双眼珠子都抠出来才能泄心头之恨了。结果没想到睡一觉醒来,竟然又让他看到这么不爽的画面。
这男人是在宣战吗?之前被他揭穿了那么不高明的手段,竟然连半点羞耻心都没有,还送上门来,又是抱他的儿子,又是看着他的女人,他能不发火吗?能不愤怒吗?
他气呼呼地又倒了一杯酒,正要喝,定睛一看,那边揉着手指头,低头扁着嘴的不是儿子曜曜又是哪个呢?
他一看见儿子,原本再气愤也得有所收敛,忙调整了下情绪,堆起一丝笑意来,冲着儿子招了招手,“曜曜,来爸爸这里。”
曜曜像是犹豫了一下下,还是乖乖巧巧地走过来了。他像个小毛球似的钻进路曜辰的怀里,扁着嘴,不说话。
“你睡醒了?”路曜辰问他。
曜曜不吭气,过了一会儿却是答非所问,“爸爸,你为什么要骂妈妈?”
路曜辰心知不妙,刚刚吵架的时候太大声了,没留心让自己的宝贝儿子全给听了过去。他不觉有些尴尬,忙搜肠刮肚地想解释,“其实,爸爸不是在骂妈妈,我们只是对一些事情意见不合罢了,在好好地说话,大人有时候说话就是这样的,会比较大声。”他撒谎不做草稿,这会儿就盼着儿子千万别太聪明了,揭穿了他的谎话。
曜曜像是听出他的心声来,没揭穿他,只是仍然扁着嘴,过了一会儿,才慢慢地又往他怀里凑了凑,小声地说,“爸爸,你是不是很不喜欢宋叔叔啊?”
路曜辰干笑了两声,想说是的,又觉得这样不太好,所以继续撒谎,“没有啊,我没有讨厌他。”
曜曜这次就不买账了,他看爸爸一眼,然后说,“我知道的,你一点都不喜欢宋叔叔。不过没关系,我也不喜欢那个电视里的阿姨,她早上一直在那里骂我妈妈呢,后来就来了好多人追我和我妈妈,我们跑了好远好远,妈妈的鞋子都坏掉了。”
路曜辰一时之间没理解儿子话里的意思,“曜曜,你说有人追你们?”
“是啊,好多好多人追我们呢,还说我妈妈是坏女人,抢了别人的未婚夫。”孩子还搞不懂着些名词都是什么意思,依葫芦画瓢地学给路曜辰听,“我和我妈妈跑了很远很远,差点就让那些人抓住了呢,后来幸亏宋叔叔开车经过,看见我们才救了我们。后来宋叔叔还把我和我妈妈送回来了呢。”
路曜辰总算听出个究竟来,一猜就猜出是傅瑶搞的鬼,再听曜曜说完,知道是自己误会了莫夕颜,一时之间既愧疚又自责起来。
他让佣人带着曜曜在院子里玩,自己快步地往卧房里走去。
小心翼翼地进了卧房,就看见莫夕颜背对着门口,蜷缩在床上。本来以为她睡着了,走近了才发现她一个人正委屈地哭着,枕头都哭湿了好大一片。
他看了更觉得心疼,忙走过去将她从床上抱起来,搂着好声地安慰,“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该跟你乱发脾气,我错了好不好,夕颜你不要哭,你打我骂我都好,别哭行不行,我看见你哭我心都碎了。”
莫夕颜原本是委屈地在抽泣,突然被他这么温柔地抱着,心里的委屈一下子全冲了出来,哭得越发伤心起来。
路曜辰手忙脚乱地一边给她擦眼泪,一边小心翼翼地赔不是,“别哭了,再哭就该伤身子了,你打我,你打我好了。”他抓着她的手腕作势就往自己身上打,她却嗔怪地瞪他,把手拽了回去。
莫夕颜一面哭,一面抽抽搭搭地跟他说,“你什么都不问就发脾气,你根本就只是看到他送我回来而已,就把我说得那么难听。路曜辰,你好讨厌,你都不会先听听我的解释再决定要不要生气的吗?我早上送曜曜去幼儿园的时候,在广场电视上看到傅瑶在接受访问,她一面哭一面把我们说得十分不堪,说我是勾引你的狐狸精,还是你只是看不清我的本质罢了。我当时就已经很生气了,下车以后本来想送孩子去幼儿园,我就回来的,可是才下车就碰上傅瑶的粉丝,那些人都跟疯了似的,一边叫骂一边就朝我扑上来,我当然吓坏了,抱着曜曜就赶紧跑,可是我今天穿了高跟鞋出去,根本就没法子跑啊,才跑了几条街,就累得不行了,眼见要被他们抓到的时候,正巧遇上宋易枫,他好心帮了我们一把,后来不过是又多当了一次好人,送我和曜曜回来罢了。我本来已经够委屈了,结果回来你还不分青红皂白对我一通法货,说的话全部都那么难听,你就那么不信任我吗?你怎么可以这样呢?”她说着说着越哭越伤心。
路曜辰听明白来龙去脉,心里更是自责加内疚,越发地不知道如何是好,忙搂着莫夕颜,有时亲吻她的红肿的双眼,又是好声地安慰,“对不起,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也不知道我怎么了,一看到你和他在一块我就气红了眼,完全不知道自己刚刚做了多么愚蠢的事情,我收回我刚刚说的那些话好不好,你要打我骂我都行,就是不要再哭了,不要再这么委屈,我不该那么说你的。你就当我刚刚是在发疯好不好,别理我,别气我。”他又是道歉又是发誓诅咒以后都不会再这样,莫夕颜的情绪才渐渐平复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