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未时,沂兮水见。解将军所不解之谜,图将军心中所愿之事。”
第二日,未时的时候,碧波荡漾的沂兮水边,细柳吐蕊,鹅黄色的枝头娇艳动人,地上青草也浅浅地冒出了个头,铺了远远的一地。在这战火纷飞的地方,还能有这么一片如世外桃源的地方,的确让人心情舒适。
岸边的一处平整的草地上,被人摆上了风炉,茶壶,一位浅蓝色的锦袍的少年,一脸明亮,正专心地烹水著茶。青丝如墨,垂下随着少年的举动而微微摆动着,像是一片云锦在眼前飘动,面前腾起袅袅青烟,洗茶泡茶,半点都不容急躁马虎,直到好半天,才出了一壶茶汤青碧,清香四溢。如玉素手,轻轻翻转,灵动地在两只杯子里都注入了浅浅的一瓯。才抬头笑道:“将军,请!”
她长袖一挥,做了个请的姿势,自己便先端起一盏细细品尝起来。
“茶之一道,重在心境,器皿也是不可俗了,只是此处偏隅,只好不那么讲究了。”她轻笑,语声清浅,却直打进人的心底,这样轻裘缓带,执杯品茶的公子,怎么能与那个战场杀伐,调兵遣将的一代名将是同一人吗?
齐晋也端起了另外的一只杯子,饮了一口,齿郏留香,经久不散。他虽然不擅饮茶,可还是不由得赞了一句,“好茶。”
“将军过誉了。”温和的笑笑,落尘自顾地又浅尝了一口,脸上有两个梨涡,在那样绝世容颜上,又是如此的动人。
“不过是些不入流的末微之技罢了。”她笑得那样轻风得意,遗世而立。
苦笑一声,“公子的不入流的末微之技,已将在下逼得回头无望,若是公子倾力而为,却不是又会是何种模样?”
“天下入吾彀矣。”又是这样,用这样云淡风轻的语调说出这样让人惊异不已的话,齐晋却像是已经熟悉见怪不怪了。
“公子之心可真不算小。”
“将军既然也已知道那些事是我所为,那也该清楚自己应该怎么做了吧?”
“让本将军投诚?”冷笑一声,就算是国亡,他齐晋也不会做出这样的事,不为死后名留青史,他的骄傲和自尊也不会容许他这么作的。“大丈夫死则死矣,却是绝不会如你所愿的。”
“死?我已看过太多的生死,说比将军你看知所见的多上几倍,惨烈几倍也不为过,今日春暖花开,风景怡人,又何必说出这些煞风景的话题?”
悠悠然地饮尽最后一杯香茗,“本公子所想要的,除了将军,别人自然也可以,只是难得与将军交手,将军一代英雄,还是不忍英雄从此埋没,所以便想到将军。”
“不知公子是……”
“你为齐帝,向弦郢称臣,以密水为界,永不得犯。”她翩然起身,淡淡说道,“至于是保国还是灭国,全在将军的一念之间。”
“你如此做,我边齐与灭国何异?”齐晋也难再冷静地大叫了一声,见过无耻的,却没见过无耻得这般登峰造极的。遇上这样的人,他还有什么胜算可言,即便是有了胜算,在她满打满算之下,又有怎么有力量来还击?
“一切都看将军,本公子也向来不愿强人所难,将军可以好好考虑一下,至于结果,我还是想最好早日能听到。拖得愈久,对谁不利,相信将军会比任何人都清楚。密河以北苦是苦了些,可是边齐不是从那里发展过来的吗?也绝不至于将边齐逼入死路。”
她唇角弯弯,带出的神采飞扬的笑容,“今日的茶也吃了,景也赏过了,本公子先行回营。静候将军佳音。”
说完也不待别人再说什么,她又是一个华丽的转身,只留下一道渐远的背影,越来越长,却也是孤寂无依。难道除了宣王,她的心里便再也容不下别人了吗?不然又为何这样悲凉?
他要拒绝,他能拒绝吗?无论怎么做,她都已把后路都给切切断了。可是无论是附首称臣,还是永在密河以北,都不会他的性格所能做出来的事。她的话却如鼓钟,边齐也是从那里走出来的,如今是考验他吗?先祖所走过的路,是要他再重新来过吗?只怕这回,这个想要统一天下的女子,不会让边齐再复往日之盛吧?
算了,不敢怎么说,躲避都不是他齐晋会做的事,即便是他今日拿陨,换了其他人,边齐的百姓,会过得比在他的带领下好吗?
这是不是也是一个机会,一个让自己真正大展拳脚的机会?还是一个将自己逼入另一个死角的陷阱?
一边青烟还在直上,一套新制的茶器也被整齐地摆在那儿,……
一身轻松地回道大营的落尘,就撞见了一脸着急的花阴,直到见了她才平缓下来,“落尘你怎么又一个人出门?”
“我的武功你还不信吗?放心好了,这个世上能伤我的人还没有呢。”
她明媚的笑容,却让花阴还是一阵神觞,可不是没有,伤过她的那一个,如今也早已命殒。至于武功,现在也的确不用太过担心,她的身子后来也大好了。
“你到是该多看看人家楚将军才是,他为我了挡下那一招,我如今事情多,你自然是要替公子我多去照料一下才是礼,你倒好,从来都是不管不问,让人家笑话我呀。”揶揄地笑道。
“谁说我没有去看过他,伤势也好了,还躺着不起来,没见过一个男人像他那样。”花阴小声不满地埋怨着。
“噗。”落尘忍不住地喷笑出声,转身离开,身后遥遥的传来她的声音,“准备一下,找人写个折子,公子我要请命回京。还有我那儿有一份与边齐议和的协议书,也一块呈上,找冷伯伯过来,有些事情也差不多交待一下,是离开的时候了。”
花阴微微愣了一下,与边齐议和,如今的边齐已如危卵,何必如此多事?还是按着她的要求准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