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唤云伯的老者听到后连忙回身垂手听着吩咐,宣王爷一步一步地走了过来。
哒……哒……,每一次,都敲在落尘的心头,她闭了嘴,一时没有说话,因为突然间,她好像看看这个声音的主人。
那个声音那么像,那么像。一声的温和如玉,一样的浅淡漠然,一样的带着距人千里的疏离。
落尘动了,她往前踏出了一步。待足尖刚落地,便见四周的那些护卫都齐齐一动,齐整以待。落尘才想起自己此时正身处众敌包围之中,旁边还有被自己带累的花阴,实在不应该心猿意马。忙收回了心神,落尘全力地看着对方,整个人都蓄势以待。
身后被燃起了不少的火把,照得四野亮如白昼。
那位宣王爷的眼色一动,也示意那些护卫不要妄动。然后他从容不迫的缓步走着,来到了云伯的身边。落尘无意识地低头一看,刚好看到对方的长衫下面,火光如炙,亮光集在中间的地上,落尘自然可以看清楚,一袭淡青色的长衫下面,那人没有穿靴子,只是随意穿了一双室内的软鞋。
那弯残月,也突破了自己周身的圈圈光晕,一时更显得皎洁如雪,洒下清冽的辉,夜风还在耳畔吹过,呼呼的声响不息。
天际斗转星移,可看来却还是一如既往。
此刻的弦郢云天城,赤离宫中,宫离钥一身暗红色的软袍,翩翩公子,轻裘缓带,随意地坐在书桌之前,抬眼刚好看到外面光华大盛的月亮。一片轻而薄的云,飘了过来,遮住了皎洁生辉的月光。
抬头看看外面的月亮,宫离钥的视线落在了手中的那张小小人纸笺上。
锦绣城,如意客栈。
这是今日才传进来最新消息,宫离钥也相信,没有多少人能比他更早知道这个消息了。
“太子殿下,兵部侍郎楚扬大人到。”外面的内侍通禀的声音,打断了宫离钥对着信笺不移的目光。
“让他进来。”
“喏。”一阵轻微的衣衫抖动的窸窣声,又是两个脚声响起。一个沉稳有力,一个小心翼翼。
“微臣楚扬见过太子殿下。”楚扬依礼参拜,宫离钥挥挥手让那位内侍下去,对着楚扬淡淡示意。
“她到了虞唐了。”宫离钥突然说出了这么一句话,楚扬一征,可也明白太子殿下所指什么。
“哦,”浅笑一下,楚扬并没有太多吃惊,“那她的脚程还不算慢。”又抬头看看宫离钥。
“虞唐的宣王也正在锦绣。”终于,宫离钥说了一句话。
“哦?”楚扬挑挑眉,显然是没有想到此事,轻声自语道,“怎么会那么巧?”
“怕不只是巧了,宣王可是到锦绣有段日子了,你们南征之时,他便已在此处了。”宫离钥若有所指。
“那如此一来,古家之事?还有她这一去,殿下是怕她会遇上宣王?”楚扬有些疑惑地说道,可随即又像是安慰一样说道,“也不会那么巧,殿下或许可以不用太过多虑。”
“怕只怕……”
命运弄人。
宫离钥心中最大的空白点就是,三年前的那几天,落尘在锁魂林的日子里,她在他的生命里出现了一刹那的空白,待到再相见时,她便是和宣王一道。
虞唐的宣王,唐王的弟弟,执掌着虞唐的军事大权,而其人一向以机智闻名,虽然年纪不大,可是在战场上却是无往不利,令人闻风丧胆。被人誉之,一代“战神”。而本人也相传玉树临风,风度不凡。他曾来到云天几次,可是宫离钥却一直没有和他正面相触过。这么一个人,也许在他的心底,也早就将他当成自己最大的对手。
楚扬适时地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宫离钥,等着他说下去,可是这一等,却是半晌无语。
外面突然传来了略显急促的脚步声,尚在殿外,就听得呼唤,“太子殿下。”那是常跟着宫离钥的内侍,平素也都是知道这个太子的习惯,宫里的人一般的时候都不会太过张张慌慌的。
“太子殿下,乾阳宫有急函。”那太监跌跌撞撞地跑过来,手上拿着的是一张纸,呈上给宫离钥,宫离钥一看之下,见竟是一张方子,而开方之人,正是药膳房里的太医张闻古。宫离钥一看,便变了脸色,随后便命道,“楚扬,你跟我一起去乾阳宫一趟。”
门外突然吹起了一阵风,正值盛夏,却偏偏有一股阴冷悚然的感觉。月光孤独地照在大地,一并拖出两道长长的身影,消失在漫漫宫道。
目光顺势而上,从那双浅色的软鞋,到灯光下的长袍的下摆,还在随风飘荡着,腰间束着玉带。终于,落尘看到了那张脸,而同一时刻,对方也正目不转睛地看了过来。落尘这一抬头,月光火光之下,刚好让两人彼此看到对方。
“是你!”
“你是?……”
落尘的心,突然一下子沉了下去。夏日的夜,虽然不热,可是也谈不上冷,落尘却觉得一股凉意从脚底升起,直直地流遍她的全身经脉四肢百骸,全身的力气都像是在一瞬间被抽空了一样,身子也没来由的一软。身边的花阴自然是发现了落尘的异常,连忙惊呼了一声:“落尘!”
“落尘?!”另一个声音不分先后的唤出。有些疑惑,有些惊奇,可是却也带着焦灼。
“你是落尘。”是那个青衣长衫的年轻男子,他突然疾步走了过来,看着被花阴扶着的落尘,却在几步之外驻了足。
落尘终于看到了,看清了,她看得清清楚楚。
那淡如远山水墨的眉眼,总是有着看透人世沧桑的悲凉,有时却又沉如春水,淡漠地隔距着所有的人,就连那鼻翼,还有那微薄的唇,她都曾经描摩过。连同那声音,都好像没有变过,却又绝非记忆里的那样。
“云枫。”轻轻地动了一下嘴唇,却没有发出声音。墨绿色的袍子,又在火光下,更衬得落尘的脸色发白,手中无力,那一直被她拎在手上的靴子,也在她无意识中滑落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