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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辛夫人看着梦回,稍稍顿了一下,然后娓娓道来自己的身世:“我的娘家姓苏,也是名门望族,从前朝开始便世代为官。我的父亲乃是先皇时期的丞相,家中更是显赫一时。我本名苏灵兮,与当今皇上相识的时候,也只有十四五岁,比你现在大不了多少。那时皇上也是一位翩翩少年……”辛夫人说着,眼中的光芒变得温婉无比,像是触碰到了心底最美好最柔软的一处。

“后来我与他又见了几次,彼此之间都颇有好感。等他二十岁即位之后,便向我爹求亲。我一入宫便被封为妃位,和皇上极其恩爱,一时宠冠后宫。然而这并不是什么好事。皇宫是个吃人的地方,集宠于一身更是集怨于一身。一年之后我身怀龙嗣,被封为贵妃。只是我不知道,宫中最为显赫的女人——皇后穆氏,一直担心她的后位被我夺走。她生就阴毒,竟不知用了什么招数,使一个陌生的男人出现在了我寝宫之内。当时我被下了药,迷迷糊糊地便和那男人同床共枕……结果此时,皇后带了皇上来到我的宫内,他误会了我,以为我……”

说道这里,辛夫人的情绪有些激动。萼姑姑本想劝她不要再说下去,但她却摇摇头,继续道:“那陌生男子一口咬定我和他偷情已久,我腹中的皇儿也是他的。奈何他‘证据确凿’,皇上又是亲眼所见,于是他一怒之下将我打入冷宫。我刚进入冷宫不久,皇后便派人将我和外界断绝。此时她竟勾结太医,谎称有孕!她是想等我生产之后,将我的孩儿抱走!待我诞下了一个男婴,她果然抱走了他,并对皇帝说那是她的孩子。皇后本想将我毒死,一了百了,却不料家中久久没有我的消息,便派了人来打探,此人便是罗峰将军了。罗将军潜入冷宫,将我救出。然后偷梁换柱,找来一个死刑犯代替我。之后他在冷宫放了一把火,那火将整座宫殿都烧毁了。后来我来到了这里,萼儿也从府里来陪我。所有人都当我已经死了,却不知我在山中苟延残喘……如今,我的儿子已经长大成人,正是当今太子辛烁。”

梦回静静地聆听着她的故事。她早知道辛夫人身上毕竟有故事,却不想竟然如此离奇波折。辛夫人见她不语,便叹气道:“梦回,我承认我将你带回来,并没有那么简单。当初救你,是看你十分可怜。可是相处下来,你的聪颖让我惊叹!这么多年了,我一直想找一个人帮我洗雪冤屈,你就是老天派来帮我的人!皇上如今重病缠身,已经是时日无多,我的烁儿会是下一任新皇。可是,若是烁儿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做了皇帝,那穆皇后一定会独揽大权!她是个贪恋权势的女人,她们穆家又是位高权重!我真怕她今后会对烁儿不利!梦回,我需要你帮我,需要你的聪明才智去救我的烁儿,你可愿意?”

“夫人对梦回有再生之恩,无论刀山火海,梦回自然不会推辞。只是,梦回只是一个十三岁的孩子,如何能帮到夫人呢?”梦回有些无奈地道。

“孩子,你只要愿意帮忙就好!”萼姑姑柔声道,“夫人的意思,是等时机成熟的时候送你入宫做宫女,在宫里有罗大将军可以接应你。而且,夫人并不是要你立刻就去皇宫。你先在山里待几年,等入宫后便由你去告诉太子一切一切的真相。”

梦回低头思忖一会,想到辛夫人和萼姑姑的恩情和疼爱,她没有理由拒绝。于是,幼小的她坚定地点点头:“好,我答应!”

这一日夜里,梦回独自坐在房中,无法入眠。辛夫人看见她房中的灯还亮着,便起身去瞧她。她推开梦回的房门,见她一个人似乎在想些事情,便关切地问道:“这么晚了怎么还没睡呢?是我今日的话让你有了心事吗?”

梦回轻轻地摇头。她看着面前这个披了一件素色睡袍的贵妇人,那样的和蔼美丽,像她的母后一样。她突然很想念疼她爱她的母后,若是没有风沉云,此刻她一定还在母后身边,做着一个无忧无虑的公主。风沉云……一想到这个名字,梦回心里微微一痛。她仰起脸,问道面前的妇人:“夫人,当年皇上他那样质疑您,甚至将您打入冷宫,你可恨他?”

辛夫人一怔。她没有料到这样一个小小的孩子,会问她这样的问题。她眉头微蹙,思考了一会,然后才道:“不,我不恨。”

梦回听到,诧异地望着她。只见辛夫人微微一笑:“我也曾经以为我会恨他,恨他轻信妖妇谗言,恨他不相信我爱他的心。可是后来我想明白了,帝王之爱就是如此。没有哪一个帝王会容忍那样的事情,何况,他以为证据确凿。我还是爱着他,就如初见时一般……”

她的脸上露出宽容的笑意,在微弱的烛光下,天姿绰约,风华绝代!梦回也轻轻地笑了,这世间的情爱,真是让人捉摸不透!

辛夫人伸手慈爱地抚着梦回乌黑的头发,笑道:“梦回,终有一日你会长大,到那时,也不知什么样的男子能配得上如此聪慧的你?”

梦回垂下头,好半天之后又开口:“梦回只愿求得一个一心人,这便足矣……”

“一心人?”辛夫人细细地咀嚼着梦回的话,不禁莞尔,“一心人啊!孩子,你不知这世间俊杰无数,但最难得的就是一心人!男人啊,三妻四妾实属平常!即便当年皇上对我痴心一片,却也是妃嫔无数。帝王之爱,往往都与朝廷政事相关联。若不能做到雨露均沾,那天下或许会乱了套!所以,我这一生,从未得到一心之人!”

梦回见她神色怅然,也不再多说什么,只拿了银钩子挑着蜡烛,听那灯芯发出“嗤啦嗤啦”的响声。半响,她终于仰起脸望着辛夫人,带着和如今的年纪不相符的悲天悯人的神色,道:“梦回从书中看到一词,叫做‘两情相悦’。既然是两情,岂能掺杂其他人的感情呢?所以若是此生不能寻得一心人,梦回只愿孤灯长伴,形影相吊,如此而已!”

辛夫人颇有些震撼地看着面前这个孩子。她实在太过特殊,有时候自己都怀疑,这真的是个只有十三岁的孩子吗?为何有时候她觉得,梦回像是已经历经了无数沧桑,她的理智、聪慧、见地,实在不像是一个孩子所有!

“梦回啊……”辛夫人收起自己满腹的疑惑,满怀深意地道,“你毕竟只是个孩子,这情情爱爱之事,离你还远。若是哪一日你真的遇到了令你倾心之人,哪怕他不是一心人,你或许也认了!这就是命,这情爱,终究是女子命中的劫数!”

“劫数吗?”梦回低声重复着。也许吧,前世的风沉云就是她的劫数!只是这一世,也不知会有怎样的命运。若是不能掌控,何不置身事外,免得沾染一身的红尘,却又无路可退,万劫不复!

自从从辛夫人那里得知了她的身世之后,梦回便开始为自己进宫做准备。她是要进宫接近夫人的儿子辛烁,然后告知他一切的真相,还他生母清白。既然要接近未来的皇上,没有点出众之处是不可能引起他的注意的。

辛夫人的计划,是让梦回等两年后宫内选女官时,由罗峰将军举荐入宫。这个瘦小的身体,容貌只能算得上清秀可人。若是以兰茱的美貌而言,要想引起别人的注意,自然是没有问题。可是在美女如云的后宫之中,梦回的相貌是没有什么可取之处的,那么便只能胜在才华和谋略。好在梦回天资过人,经过辛夫人一番指点,很快便掌握了溪月大陆的文化和艺术的精髓所在。前世兰茱也是堂堂一国公主,诗词歌赋、琴棋书画也是样样精通。一年多之后,梦回已经熟读诗书、历史、经纶,画得一手好画,筝、笛、箫、琴等技艺也卓然出众。

而在这一年中,昭阳国朝中也是暗流汹涌,风云诡谲。康盛皇帝辛湛的身体每况愈下,民间不时传言说皇上恐怕已经熬不过今年。太子乃至孝之人,四处走访名医,希望能治疗皇上的顽疾。这一年里,皇后穆氏趁着皇帝体虚,太子离宫,便逐渐把持朝政,不断提拔娘家的人。穆氏的长兄穆礼之任户部、兵部两部尚书,其子穆彦、穆骁都调任军中,担任要职。穆氏一族一时显赫,无人能及!

然而就在穆氏如日中天之时,太子竟寻来了一位良医!经这位名医调养,缠绵病榻的康盛皇病情终于有了起色!身子稍稍恢复的康盛皇,又重新掌握朝政,而他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打击穆家!穆礼之恃宠而骄,仗着妹妹是中宫皇后,在民间无恶不作!康盛皇暗中调查穆家,找到了穆礼之贪污枉法的罪证,将其打入天牢,又撤了穆彦、穆骁的职位,只留给穆家一个国舅的空头衔,再不与实权。至此,盛极一时的穆氏一门便家道中落了。剩下的穆家人便只做那衣食无忧的皇族贵戚罢了。皇帝和皇后的关系一时水深火热,不可调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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