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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辛烁有些心疼地望了朦皎一眼,然后叹气道:“进来吧!”

朦皎随着辛烁进了屋,崔喜继续在门外把守。辛烁自己拿了火折子,点燃了红烛,又取了鲛绡灯罩罩上,屋内顿时明亮起来。他背对着朦皎,拿金钩挑着灯芯,道:“朦皎,朕知道你来这里是为了什么,但是,朕不能答应!”

“皇兄!”听辛烁不愿意帮她,朦皎顿时急了,“为什么呢?母后她也是皇兄的母后啊!”

“她不是朕的母后!”辛烁冷冷地道,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终于转过了身,脸上满是决绝之色,“你也应该知道了,朕的母后,是慈宁宫的苏太后!”

朦皎不禁上前一步,不甘地继续逼问:“就算她不是你的亲生母亲,可是母后毕竟养育了皇兄你这么多年,皇兄难道都不念旧情的吗?水清宫那种地方何等阴森,何等简陋,皇兄你为何如此为难她呢?”

辛烁冷笑两声,毫不畏惧地对上朦皎咄咄逼人的目光:“朦皎,你太天真了!你只知道你的母后如今被关在水清宫,那里条件不好便是让她受了莫大的苦楚。可是你知道我的母后这二十年是如何度过的吗?当她被穆氏陷害时,她有多难过?当她刚刚生下的儿子被夺走时,她有多绝望?她在山中二十载,拖着被折腾毁了的身子,又是如何一天一天熬过来的呢?而穆氏她将朕夺走,可有一天对朕好过?你素来和朕亲近,可见过你的母后对朕和颜悦色过一分一毫?她对朕,既无生产之恩,亦无养育之情!在她做了那么多事,害死那么多条人命之后,朕不杀她,只贬为庶人打入水清宫,已经是天大的恩赐!所以此事,你休要再提!”

朦皎怔怔地望着辛烁,过了好久,她终于道:“皇兄,你好狠的心,你好无情!”说罢,她狠狠地转身,心中却满是绝望。

辛烁望着她的背影无奈叹了口气,语气变得柔和又低沉:“朦儿,无论如何,你都是皇兄最疼爱的妹妹,永远都是……”

朦皎的身子一震,脚下却是没有停留,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梦回此时正从慈宁宫出来,来宣室殿找辛烁议事,恰好碰到朦皎梨花带雨,气冲冲地从殿内出来。她微微欠身给朦皎请安:“奴婢见过公主千岁……”

然而朦皎见了梦回,并没有立刻走开。她上下打量着梦回,突然冷笑道:“你长得也不过如此吗!听说你是那苏太后的心腹?你到底是练了什么狐媚功夫让皇兄对你言听计从,害得我母后沦落至此?苏梦回,本宫告诉你,总有一日,本宫要你为你今日所做付出代价!”

说完,她高傲地仰起头,带着一种不可一世的气势走了出去。梦回苦笑着摇头,以她的聪慧,不用想也知道,一定是朦皎来找皇上替穆氏求情被拒绝了!而她又是苏太后的亲信,自然成了朦皎的出气筒。

然而这种小事,梦回当然不会放在心上。她推门走进宣室殿,只见辛烁独自坐在诺大的宫殿内,颇有一种高处不胜寒的孤独与清冷!应该是因为和朦皎闹翻的事情吧,梦回知道辛烁心里十分疼爱和重视这个妹妹。她几不可闻地叹息一声,才又走上前去,对辛烁道:“皇上,奴婢有事要说……”

辛烁见来人是梦回,心情稍稍缓和了一些:“你刚从母后那边回来吧?母后身子如何?”

“奴婢要说的正是此事。”梦回道,“刚刚给太后娘娘把脉,她的脉象十分虚弱,身子不甚好,毕竟当年身子遭到过严重的损伤,又一直劳心伤神……”

辛烁沉默。过了好一会,他凝视着梦回,问道:“那依你之见,还能有多长时间?”

梦回见辛烁心中明了,便也不再拐弯抹角,直接答道:“如今太后娘娘已经回到宫中,条件自然没的说!若是一直用名贵药材好好调养,并且心平气和,不受任何刺激,最长可续命三年……”

三年!辛烁眼皮一跳,颓然地缩到椅子里!他和母后之间,白白浪费了二十年的时光,而如今好不容易相见了,却最多只有三年的时间可以相处!他知道这是当年母后在冷宫含辛茹苦地怀着他,生下他,结果刚刚生产完就遭到大劫,身子生生被毁了所致。后来在山中,她日日被仇恨侵蚀,父皇的离世也给了她巨大的打击。母后可以撑到现在,不可谓不是奇迹!她纯粹是靠着坚强的意念活下去的!可是,一想到那温柔慈爱的脸,在不久后也会离他而去,辛烁的心便如同有千万根针在扎着,痛得窒息!

梦回静静地看着辛烁,她知道这个消息对他的打击会有多大。突然,梦回有些不忍看着面前脆弱的男子,她稍稍偏过头去,道:“所以,奴婢想搬去慈宁宫,照顾太后娘娘,还望皇上能够答应!”

“朕答应!”辛烁没有犹豫,脱口而出。但随即他又意识到,梦回此举,便是要离开上阳宫了!虽然上阳宫和慈宁宫隔得并不远,但她还是不在身边了。日后,恐怕不能天天相见。辛烁知道如今不是考虑这些事的时候,但还是试探着问道:“梦回,你今后,可有何打算吗?是继续留在宫中做事,还是,做些别的什么?”

梦回没有想到辛烁会问她这些,于是思索了一会,答:“奴婢会竭尽全力照看太后娘娘,但此事确实只能是尽人事听天命,至于以后……”

她说到这里,辛烁只觉得自己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了!他多希望梦回说可以继续留在宫里,那样至少证明她也不想离开!可是梦回并不知道他的想法,只是遵从了自己的心意,道:“自我被太后救下,前尘的记忆以消,脑海有的只是如何进宫帮助太后。所学所用,皆是为了入宫。所以以后,我想离开皇宫,去四处走走,看看各地的风土人情、秀丽风光。或许我会带着药箱,一路上行医救人,多积累些功德,也是好事,不枉此生!”

辛烁默默地听完,心下哀苦,只觉得所有希冀都变成了齑粉,但面上只是无力地一笑,许诺道:“若真的到了那么一天,你想走,朕自然会成全你……”

在苏太后回宫一个月之后,无论民间还是宫内,都平息了下来。这件事虽然传奇,但若是每日都谈及便也了然无趣了。

然而这次真假太后的事件,无论过去多久,对一些人来说,都是有影响的。其中自然有被贬为庶民关押到水清宫的前太后穆辞月,还有终于洗雪冤屈入主皇宫的苏灵兮。但是还有一个人,她的命运也与此事紧紧相连,那就是穆辞月的侄女,德妃穆紫娇。

自从苏太后得势,皇上遵守和上官立的承诺,重新盛宠了上官云晴。如今在宫里,最为尊贵的两个女人便是云妃和纪妃。纪妃是因为育有皇长女,日后若是云妃也有了孩子,位份一定会被晋得更高!然而如今名分最高的穆紫娇,却是个华丽的空壳。皇上虽然没有因为穆氏的事情迁怒于她,也不许任何人亏待她。她依旧住在奢华的永昌宫,享受着一切在这个位子上应该有的东西。但是这一个多月,皇上却从未来看过她。甚至就连住在她永昌宫偏殿的李芬仪,皇上也不曾召见。宫里的人都悄悄地议论着,德妃的后半生恐怕就要背负着一个虚名孤独终老了。

穆紫娇心中焦急不已,但苦无对策。她心里是真正爱着皇上的,自入宫前到现在,从未改变过。可是就因为自己曾经是一颗棋子,所以这爱在皇上看来,恐怕也带上了些鄙夷的色彩!自苏太后回宫,穆紫娇只去拜见过一次。虽然苏太后为人宽厚,但是她那张酷似穆辞月的脸,也难让苏太后真心喜欢。所以,去求太后自然是行不通了。

这时,门外两个小宫女的声音传来。一个宫女仿佛在哭,声音有些含糊,只隐隐听到她说:“完了,完了,这次真的死定了!我刚刚真是不小心,竟然撞到了尚宫大人,还把汤都泼到了她身上,还撞坏了大人的琉璃盏!尚宫大人是皇上和太后身边的红人,别人都说她在皇上面前说话,比崔总管都管用!要是尚宫大人怪罪下来,我真的会没命的!”

“别担心,不会有事的!”另一个宫女安慰道,“我听说,苏尚宫人很好的,从来不为难宫人!在她身边伺候的那个樱茨,苏尚宫待她就像亲妹妹一样好呢!”

虽然那个惹事的宫女依旧在害怕地哭哭啼啼,但穆紫娇心里突然有了法子!苏尚宫!她在皇上和太后面前都很有分量,皇上什么事都会听听她的意见!何不去求求她试试看呢?

想到这里,穆紫娇再也坐不住了。她叫来自己贴身的丫鬟雨润,稍稍整理了一下妆容,便动身去了梦回的住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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