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苏心手按住自己的心口，忍了又忍，才能勉强扯出一个笑来。
“大哥，别来无恙。”温苏心静静地开口。
温徽寒的身子一僵，然后转过身来，看到温苏心，微微笑了，“瑞孙司闺的声音，果真跟舍妹很像。”
温苏心抬脚，走近两步，笑容如水一般淡薄，“都说明人不说暗话，大哥又何必再装呢？此处，只有你我二人。”
“徽寒不明白瑞孙司闺的意思。”温徽寒轮廓分明的脸有些冷冽，只是他微微笑了，便又带出诱人的魅惑，清洌而高贵。
天衣无缝，风度周全，疏离有余。
一个跟慕淇君并称大殷双绝的男子，又怎么会是一个好对付的人呢？
“你是什么样的人，我很清楚，你也很清楚，”温苏心语声开始变得冰凉，笑容也是带着凉冷，“当初我就提示你温府那少女是假的，我那样相信你，胜过相信我自己哥哥，但是，你做了什么呢？”
温徽寒只笑而不语，一点浅淡的笑就那样挂在他俊美的脸上。
温苏心自嘲地笑了下，“你压根就没跟我爹说吧！？也没去查过。因为，你一早就知道她是假的，有你在一边做掩护，她才能骗过所有人……”
“瑞孙司闺的想象力很丰富，”温徽寒忽然笑着插话，“舍妹故去，徽寒也很伤心，但不在了的人就是不在了。徽寒还有事，告辞！”
温苏心一把拽住了温徽寒的衣袖，那绣着卷云纹的衣袖被她紧紧拽在手里，都发皱了，她低垂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你知道是什么事情，让我确定你是知道我才是真正的温苏心的吗？”
他的手一滞，那抬起的脚轻轻落回原地。
“我跟你说了温府的那个少女是假的，如果你不知道是我，被一个陌生人发现这种事，以你这种谨慎的性格，必然会调查我，乃至杀人灭口，”温苏心呼吸都变得凝重了，她拽着他的衣袖的手有些颤抖，“但你都没有！你不查我，是因为你知道真相，并且你怕因此惊动了别人。”
身为朝廷命官，他的动向必然是有很多人关注的。若是惊动了，只怕说不定就会被人查出温苏心的真实身份了。
“你不必再掩饰，我太了解你，你不要忘了，我们是一起长大的。你也很了解我，如果我不是有必然的把握，不会找你说破。”温苏心倏然抬头，盯着温徽寒的后脑勺，用力唤了一句，“大哥！”
温徽寒转过身，他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了，“所以呢？”
“告诉我真相！”温苏心急切地道，“温家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又到底是怎么回事！？”
“苏苏，不要忘了我是你的敌人，”温徽寒笑容冷厉，“我又为什么要告诉你真相呢？即使告诉了你真相，你就真会相信我说的吗？”
他的目光有锋利的光芒，像阳光下的冰刀散发出刺眼的雪光。
只那“苏苏”两个字，在温苏心心里荡气回肠地回响，已经很久没人这样叫她了。
十年兄妹，她从未将他当外人。他成为她哥哥的时候，她才只得五岁，还是后来听下人无意提起，才知道他们没有血缘关系。
温苏心倔强地仰着头，和他对视，有些咄咄逼人地道：“你怎知我不信？”
“那么，我现在来告诉你，”温徽寒嘴角的笑意带着嘲讽，“十三年前，我接受训练，为的就是去温家卧底，十一年前，成功被你爹收为养子。一年前，我拿到温家谋逆叛国的证据，功成身退。”
“那你为什么要救我？”温苏心竭力忍着心里的怒气。
温徽寒清润的声线说出的话却很残忍，“救你的人不是我，我不知道是谁，我只是对这件事视而不见而已。苏苏，这是我对你最后的仁慈，你不要逼我，否则，我不介意让温家最后的血脉也消失在世界上。”
“灭我温家满门，这就是你的仁慈？”温苏心恨恨地看着他。
“你这是恨我？”温徽寒轻蔑地笑了，有些同情地看着她，“苏苏，你不适合恨一个人，尤其是我。因为，你奈何不了我！如果你想好过一点，那么，忘记自己是温苏心，作为瑞孙轻蓝好好活下去。”
温苏心眼眶微红，却是笑了，“我现在是奈何不了你，但，不代表以后。早晚你会知道，放过我，是你做的最错误的决定！”
温徽寒上下打量了下温苏心，眼底笑意益发深了，“那我很期待我的妹妹与我的交锋，希望，不会让我太失望！”
“温徽寒，你冤枉温家，就真的一点都不愧疚吗？就都不会做噩梦吗？”温苏心声音冷寒入骨。
“温家密谋造反，本就死有余辜。”温徽寒说完这句话，不远再与她牵扯，就扬长而去了。
温苏心看着他的衣袖从她掌间滑过，一个人怔怔立在花苑里，一脸苍白，一点凄然的笑。
她提起沉重的脚步，回身也走了，只看着无数的蝴蝶欢快地在花丛里翩跹，百花争艳，阳光明媚。春天，是如此美好的季节。
温苏心抬起手掌挡在自己的眼睛上，望向天际。刺激的光线却瞬间逼得她闭上了眼睛，两行清泪默默滑落，也不知道是为那般。
忽然，模糊的视线里，有人递上一方帕子。
温苏心接过，擦了下眼泪，再抬头，看到神色安静的公冶翊哲。温苏心有些尴尬地转开了头，讷讷地道：“你都听见了？”
“差不多吧，”公冶翊哲摇了两下扇子，有些恹恹地望着飞舞的蝴蝶，“你说这些蝴蝶，年年都这么飞，到底累不累。”
“谁知道，今年这蝴蝶，是不是去年的。”温苏心一语双关。
对温苏心来说，今年和去年，就不过一年光景，已经物是人非了。
公冶翊哲跨了一步，从花丛里摘了一朵不起眼的小花，搁在温苏心拿着帕子的掌心，“只要这花还是香的，一切就都会变好的。没有什么事情，是真的绝路。”
温苏心将花捏在指尖，轻轻转了两下，低低地道：“嗯，我相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