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士别六日，当刮目相看
张志安扶着我的爷爷走了出来，看到我这一幕后也笑的手脚抽筋，如果不是正扶着我的爷爷，我敢肯定，这家伙比李小奇还要失态。
“可把你给盼回来了，苦了你了孩子。”爷爷步履蹒跚，看到我的伤势后更是唏嘘不已。
“爷爷，您看，不缺胳膊不少腿，我这不是完好无损地回来了吗？况且，我还带来了今天的晚餐。”我招呼李小奇和张志安两人看好月鹄，自己快速闪进房间中整理衣冠。
“爷爷，待会儿再和您聊。”丢下一句话，我已不见了踪影。
我简单清理了身上的血迹，换了件衣服，解开打结的头发梳理好，额头上几道伤口已经结痂，暂时不做处理。
我整理好一切，打开门，发现爷爷一直在门口处等着我。老人家双眼浑浊，颤抖着双手抚摸我额头上的伤口，嘴里不停地数落父亲的不是。
“都是那个混账兔崽子，回来了再和他好好算账。人家都是手把手教小孩打猎，他倒好，打小都是你一个人摸索。”
“爷爷，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吗？这些都是皮外伤，不打紧的。对了，怎么不见我母亲呢？”这个时候我是决口不敢再提父亲了。
“还不是因为你那混账父亲，你六天不回家，他不说前去寻你，竟然还有心思去喝酒，还说什么‘我有直觉，小尽是不会出事的，你们放心好了’，这种混账话亏他也能说得出，你母亲气不过，就去唤他了。”
“喝酒？适才回来时我从落雁峰顶看到村子中没有人影走动，也无炊烟升起，是不是和此次酒席有关？”
“正是如此，”李小奇道，拉了拉‘专心关注’月鹄的张志安，“此次聚会是由林翔的父亲发起，说起来这还真是一件天大的喜事呢，就在你离开村子独自捕猎后的第二天，村中突然降临下来几位懂得法术的修士，自称是空桑山深处宗门内的，发现小翔不凡，说是什么根骨奇佳、千年难得一见的修炼奇才什么的，要收小翔为徒，修习法术，小翔一听，自然欣喜若狂，当下就叩头拜师，双方约定一月之后就正式接小翔进入宗门。这段时间好让小翔再尽一下孝心。”
“嗯，就是这样的，这不小翔的父亲在今日大摆筵席，宴请全村。夜叔叔为小翔父亲的至交，平时又一同外出打猎，一早就被叫过去了。”张志安补充道。
“小翔特意让我们二人过来看看你回来了没有，顺便也将夜爷爷请过去。”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讲述事情的经过，看来空桑山深处藏有一法术宗门是真的了。只是，此处山村同处与空桑山脉之中，为何却从未有人见到过修士或者宗门？
北方！一定在北方！突然间，我恍然大悟，只有村子的北方是村子中所有人从未踏足过的地方，不但如此，似乎所有大人特别是一些老人，对北方还有着特别的敬畏。
“喂，发什么愣啊？你到底去还是不去啊？宴席早已开始了，我可不想错过啊。”李小奇没好气地道。
“去，当然要去了。没想到士别六日，当刮目相看啊。爷爷，我扶您一起前往吧。”
没想到爷爷却突然坐在了凳子上，把拐杖搂在怀里道：“老了，走不动也吃不动了，该轮到你们年轻人了。我们夜家到你这已经是九代单传了，只要你们爷俩能平平安安的我也就放心了。”言毕便不再说话。
任我门怎么劝说，爷爷始终都没有离开凳子。无奈，我们三人前去赴宴。临走出院落的那一刻，我扭头，正好和爷爷四目相对，只是爷爷的双眼出奇的平静，好似无风的湖面不起半点涟漪，又如浩瀚的星空让人琢磨不透。这一刻，我突然感受到了爷爷这一瞬间的孤独。
我终究还是离开了。
“汪、汪、汪……”远远地我就听到狗叫声，肯定是林翔的那只大猎狗，我心里想着，这声音我几乎是从小听到大，绝对错不了。想到这里，我不禁想起了森林深处的那个小家伙儿，不知道它的伤势好些了没有，我们都是迫不得已，才做出自己本不愿意做的事，这样我们才能活下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哪一次、在哪里就再也起不来了。在我们村，每一个猎人的最终埋骨处都是森林，也许，枯骨根本就没有埋。这就是猎人注定了的命运，一切为了生存。
我狠狠地将手中把玩了一路的石子远远地扔出，去你奶奶的命运。
果然，前面一只大黑狗昂首摆尾，闲庭碎步，迎面而来。在我们面前眯眼而坐，纹丝不动，耍尽了威风。
“他奶奶的，你倒是狗仗人势，摆阔装起了大爷是吧？赶快前面带路，不然待会儿就炖狗肉。”李小奇挥舞着拳头大声喊叫，可是我分明看到他的另一只手紧紧拉着张志安的衣角。
“你别得意的太早了，等到小翔走后你孤掌难鸣，到时候看我们怎么收拾你。”我也紧紧拉着小奇的衣角，说道，我们都做好了被它扑过来的准备。“就是就是。你看看你，现在应该对我们好点才是，千万不要那么凶了知道吗？老大接着说道，声音明显颤抖着，我感觉要不是李小奇拉着他，估计这时他已经跑得没影了。
大黑这才不紧不慢的站起来，领路。留下我们三个面面相觑。
“这小子今天不对劲啊，这主人都还没有开始修炼呢，它怎么就成了牛鼻子老道了？”小气道出了我们共同的疑问。
村子不大，只有寥寥二十几户人家。很快，嘈杂喧嚣之声就听得清清楚楚，空气之中都飘散着浓烈的酒香，小小年纪就爱喝酒的张志安不禁咽下了一口口水，加快了脚步。各种劝酒之声不绝于耳，还夹杂着豪爽的笑声，这样浓烈喜庆的气氛和今天的天气显得格格不入：我回来之时还是晴空万里，现在刚入夜就变得阴云绵绵，没有一颗星星，亦看不到光明。我不禁皱起了眉头，跟上脚步。
绕过两个弯道，一座颇有气势的院落正座在道路尽头，院内灯火通明。我们刚一踏足院子就看到宋福独自霸占一张桌子，胡吃海喝，满嘴流油。这时一曲曼妙之音传来，如轻风浮云、闲鹤高鸣，顺声望去，只见一个邋遢老人醉卧在一棵大树下，双眼微眯，一只长笛在他的嘴下飘出一个个曼妙之音，身边还有一个空了的酒坛。我不禁咋舌：这老小子原来还有这手，真是人不可用眼看，海水不可用瓢舀。
李小奇当即停住脚步，转而折向那老头，同时背对我们摆手道：“这个世界是用心去看的，我的内心你们不懂，就像这笛声一样，你们只听到了声音，而我却看到了未来。”言毕，背负双手从容迈步。
“哇靠！还像模像样的哈，待会儿啃骨头舔盘子的时候你再给我装深沉吧。”刚说完话，我就发现张志安已经揭开了一坛酒，仰头“咕咚咕咚”地喝起来，流的满脖子都是，估计晚上回家时又该挨打了。而宋福则正在对我微笑，他一笑，两个圆圆的腮帮显得更大更圆了。我扑过去，也开始大快朵颐，不然再停一会儿，就轮到我啃骨头、舔盘子了。
六天以来，这是我第一次好好吃的一顿饭。不对，估计有六年了。小翔家是我们村家境最为殷实的一家，原因就在于他的爷爷和他的父亲都是打猎的能手，是我们村猎队的队长，总能打到丰富的猎物，有时还有珍贵的药材，拿出去去换些家用。自然，家境要好上不少。
“诸位亲朋好友，邻里邻居，非常感谢大家能够赏脸做客，我林某代表我们一家老小在此谢过各位了。”正在我吃得尽兴之时，林翔的爷爷鹤发童颜、满面红光地正拉着林翔向大家问好。小翔一身白衣，微尘不染，挽着老人的手，静静地乖巧地立在身旁。
这时，笛声也停了下来，正盘腿而坐听得入迷的李小奇睁开双眼，索性也躺在树下，嘴里噙着一根小树枝，枕着手臂、翘起二郎腿。我端起一盘早已没有了鸡腿的烧鸡向他走去，不理会宋福那冒着火的抗议的眼神。
“算你小子有良心，没让我啃骨头。”李小奇慢悠悠地说道。听到他的这句话，我嘴角微微上扬，端着盘子绕过这家伙直来到邋遢老头面前。
“你就不要费心思了，这位爷不吃饱喝足是不会吹笛子的，你就省省吧。”李小奇道。果然那老头投给他一个理所当然的眼神。好心贴在了冷屁股上，这让我惭愧不已，感情这一老一小是在唱双簧啊。
“今天找大伙儿来这里聚一聚，确实是因为一桩幸事。就是小翔有一桩造化，要走出大山，以后是福是祸就看他自己的了。好了，废话不多说了，大伙儿喝个尽兴就行。”老爷子言毕，就拉着小翔挨个给各位叔伯倒酒。
“看样子，小翔以后真就走出山村了，不知道大山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的呢？”连同邋遢老头，我们三人一人一坛接过老大张志安扔过来的酒，解开封泥，我大口大口地往肚子里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