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寿暗自权衡一番，小心翼翼来到郑松泉面前，满脸堆着笑：
“这位爷，您先收好宝贝，安坐喝杯茶，吃点点心，小的立马就去请大掌柜，大约得稍微等会儿！”
其实他就是大掌柜，别说郑松泉一愣，连店里的大小伙计也跟着发懵，好家伙，堂堂大掌柜何以对个破衣烂衫的叫花子如此客气？这他娘的怎么啦！荣寿却不再纠缠，冲伙计使个眼色，意思是留住郑松泉。他自己慌慌张张走到后面，牵过一匹马跨上去，吩咐一声：
“我不回来不许让那小子走。”
然后一鞭子抽马屁股上，迅速向隆科多家跑去！
正是吃下晚饭的时候，隆科多下朝后在后花园凉亭里跟几个小妾喝酒赏花逗闷子，闻听玉器行的大掌柜荣寿风风火火跑来有要事通禀，被扫了兴头满心不情愿来到外书房，见面就耷拉着驴脸道：
“不是吩咐过了嘛！最近朝廷看得紧，下头也有些议论，你那头先停停。甭管官衔大小，搬座金山也不答应！咱们不能要钱不要命！”
他以为有人出大价钱买官，所以荣寿才风尘仆仆赶来报喜，故此先来顿斥责。荣寿神秘地凑上前去，乐滋滋地道：
“禀主子爷，不是买官的生意。刚才有个破落子弟拿块羊脂玉找上门来。奴才仔细一看，居然是皇上在潜邸时佩戴的物件，署名圆明主人！……”
“啥？慢点慢点慢点，你把气儿喘匀溜喽，羊脂玉？”隆科多紧忙打断荣寿的话头，上午雍正赏赐八爷时他在场，故此他把手指头伸茶杯里，蘸茶水在八仙桌子上画出个图形道：
“你上前瞅瞅，是不是这个形状大小？上面还镌刻着：
天也空，地也空，人生渺渺在其中；
日也空，月也空，东升西坠为谁功！
金也空，银也空，死后何曾在手中？
妻也空，子也空，黄泉路上不相逢！
权也空，名也空，转眼荒郊土一封！”
荣寿像王八一般伸长脖子仔细看看，连声道：
“主子爷好记性，正是，正是。保证是皇上过去用过的物件，相当珍稀，依奴才的意思，咱们出大价钱买下来……”
八爷把皇上赏赐的物件丢了！隆科多眼皮一跳，脑海中立刻浮现八爷挂满笑容的脸，但那笑容却不阴不阳，让人亲近不得仇恨不得！这算不算个机会哪？老奸巨滑的他立刻开始琢磨，很快就拿定主意：
“你马上回去，就说物件是假的，把那小子赶出去……”
荣寿惶急地道：“主子，凭奴才的眼光，绝对不假！”
“你懂个屁！我还不知道是真的？今儿头晌皇上才在养心殿赐给八爷的，当时我和一众大臣都在场。”隆科多最近心情不畅，恶狠狠骂道，“皇上此举寓意深着哪，暗示八爷安于臣位！甭管有意无意，八爷丢了含有如此重要意义的御赐物件，皇上肯定不满，保不齐认为八爷故意显露轻视。你也不摸后脖梗子想想，收来以后怎么处置？交给八爷？现在八爷与皇上正暗中较劲，帮八爷找玉无异于跟皇上找不自在，擎等着惹祸。交给皇上？皇上一定借机会找八爷麻烦发邪火！八爷还不得恨死我！他现在是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灭我比踩死个蚂蚁还容易。两条牛顶架我这只麻雀夹中间还能有好？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所以上策是不收！”
荣寿一听，赶紧道：“主子，奴才明白了。回去就把那个小混蛋赶走，别人问起来就装聋作哑。”
“等会儿，哪有那么容易的事儿，”隆科多断然驳回了荣寿的建议，他家世世代代侍候皇帝，什么样的恶心勾当都见识过，深知伴君如伴虎的利害，再加上做了那么大的官儿，考虑自然长远，“这事儿早晚得犯，到时候小混混挨顿板子一五一十说细情，皇上看了口供立刻会明白我知情不报，就是不忠！八爷知晓也会恨我不帮他遮掩弥缝，就是不仗义。两头得罪两头不是人，到时候成了风箱里的老鼠——两头受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