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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论教育(1)

我小时候看见意大利的喜剧老是把学究或教师作为笑柄,而"夫子"这称呼在我们当中也不见得被看重多少,就常常生气。因为既然被交托给他们指导,我怎能不爱惜他们的荣誉呢?我曾试为解释,以为这完全由于一般俗人和那少数见识超卓的学者之间的自然分界,因为他们的人生道途完全相反。但是"我可忘掉我的拉丁文"了,我发觉那最看不起他们的,就是那些最贤智的人;试看我们的好人杜贝莱怎么说:

我特别憎恶学究们的学问。

而这习惯自古已然,因为普鲁塔克告诉我们,在罗马人当中,"希腊人"与"学者"同是诟骂和蔑视的名词。

自从我年事渐长,我觉得这样做非常合理,而"最大的学者并不是最贤智的"。但是为什么一颗学识那么丰富的灵魂竟缺乏更活跃更清醒的头脑,而一个粗鄙的心灵居然能够容纳世界上最优越的心灵的言论和意见而毫不见改进呢?我至今还疑惑。

既然接受了许多外来的那么强又那么伟大的思想(一位闺秀,我们第一个公主,谈及某人的时候,这样对我说),他自己的就不能不收缩和折叠起来,以让位给别人。

我很愿意这样说,正如草木因太潮湿疯长而郁闭,灯儿因油上得太满而窒塞:心灵的活动也胶滞于过多的智识与钻研,因为既受这许多繁杂的事物所占据和羁绊,它必定失掉自由行动的能力,而这些事物的重量也必定使它弯曲和伛偻起来。但事实也有相反的:我们的心灵接受得越多也就越开阔;由古代的榜样我们可以见到许多善于处置公务的人和许多伟大的将军和宰相同时也是极渊博的学问家。

至于那些远避一切公共职务的哲学家们,他们诚然有时也被他们同时代的孟浪的喜剧所轻视,他们的生活方式和意见都使他们显得可笑。你请他们判断一件案情的曲直或一个人的行为吗?他们随时都愿意,他们并且还要问:有没有生命,有没有运动,人是否和牛一样,行动及受苦是什么,法律和裁判是怎样一类的事物?他们能及于官长或能和他平等说话吗?他们会带着一种不恭敬和无礼貌的自由?他们听说人家赞美他们的王子或国王吗?对于他们国王如同一个牧人一样的懒惰,只知道挤奶和剪毛,但比牧人还来得粗暴。你把一个人看得更大,是因为他拥有二千亩田地吗?他们会觉得这个想法好笑,因为他们已经习惯了把全世界看做他们的产业。你夸耀你的显贵,因为你可以数到六代富贵的祖宗,是吗?他们会看不起你,因为你不能体会万物一体,以及我们每人都有同样多的祖宗:贫、富、王公、侍役,希腊人和野蛮人。即使你是赫剌克勒斯的五十世孙,他们也觉得你这么看重这命运的赋予是多事。因此那些鄙俗的人轻蔑他们为不懂世俗和傲慢不恭。

但是柏拉图这幅肖像和我们的学究相差得太远了。前者被人艳羡为超出俗流,轻视公共的活动,树立一种特殊的不可学步的生命,给确定的崇高卓越的理想驾驭着。后者却被蔑视为在俗流之下,不能胜任公共的职务,在一般人后面拽着卑鄙的生命和习惯,这样的人多讨厌,行为卑鄙,却满口格言!

--帕库维乌斯

至于那些哲学家呢?我说,无论在学问上多么伟大,在各种行为上更要伟大。正如那锡拉库萨的几何学家为了捍卫国土不得不放下他的沉思去使用他一部分心思,马上造出一些骇人的武器,他们的效果超出一切人类的想象,他自己却丝毫看不起这些制造品,反而觉得贬抑了他的艺术的尊严,因为他的工作不过是这尊严的练习与游戏而已!哲学家们也是这样,当他们问或被驱使去作行为上的试验,我们看见他们展开崇高的翅膀飞腾起来,似乎他们的灵魂和心都因对于事物的透彻领悟,很奇妙地扩大和润泽。

但也有些人,看见政治的地位被一些庸碌的人占据着,便归隐起来。一个人问克拉特斯,要研究哲学多少时候,得到这样的答复:"直到我们的军队不是被一些驴夫领导时为止。"赫拉克利特禅位给他的兄弟,回答那责备他浪费光阴去和一些小童在庙门口游戏的以弗所人道:"这不比与你为伍去掌握枢要事务好吗?"

别的呢?他们的思想既超出了一切世间的命运,觉得法官的位置甚至王座都是卑贱可鄙的。恩培多克勒拒绝阿格里真托的人民献给他王位。泰勒斯不时痛责一般人备尝辛苦去致富。有人反驳他说这是狐狸的行径,因为他自己在这方面无所成功。他忽然试图去消遣;于是暂时贬抑他的学问,而去为利益所驱使。他建立一个贸易,在一年内获得很多的赢利,就是那些最富于商业经验的人终其一生也很难做到。

虽然亚里士多德曾经说过有些人称泰勒斯和安那克萨哥拉和他们的侪辈为贤智而不谨慎,因为他们不肯治理那比较有用的东西(除了我不能完全消化这两个字的区别以外),这并不能恕宥我的学究朋友们,眼见他们受困于这么一个卑微和拮据的财产,我们还不如说他们既不贤智也不谨慎。

我放弃这第一个理由,宁可说那坏处由于他们误解了学问,而且,看我们的教育方法,无怪乎学者和教师们并不显得更聪明,虽然他们变得更博学。真的,我们家长为我们的教育所花费的金钱和心血,除了用智识来武装我们的头脑,并没有别的目的;关于判断力和德性,一字都不提!试从我们的百姓中喊一个过路的,说道:"啊,多么博学的人!"又喊着另一个人:"啊,多么善良的人!"人们一定把他们的视线和尊敬一齐转向第一个人。得要有个第三者喊道:"啊,这个蠢材!"我们或问:"他懂希腊文或拉丁文吗?他写诗或散文吗?"但他是否贤慧(这才是主要的东西),却并没有人问及。我们应该问,谁知得最好,而不是谁知得最多。

我们只是孜孜不倦地去充塞我们的记忆,任我们的悟性和良心空虚。正如有些鸟间或出外寻觅谷物,未经尝过便用嘴带回去喂哺小鸟。同样,我们的学究们到书里去拾取知识,把它带在唇端,只为要吐出来使其散布于空中。

我自己就是这愚行的一个多么奇妙和合适的例证。在这著述的大部分,我可不是正做着这样的蠢事吗?我跑到书里去,这里嗅嗅,那里嗅嗅,寻觅那些中意的句子,并非为了把它们藏起来,因为我没有贮藏室,而是把它们移植到我这本书里来。在这里面,老实说吧,它们并不比从前更属于我自己。我相信我们只能够知道现在发生的事;至于那过去的,我们并不知道得比未来的多。

但是更糟糕的,就是他们的学生和孩子也并不由这知识哺养,这些知识只是从一手转过另一手,惟一的目的就是卖弄给人看,在人前高谈阔论,和把它编成故事。像一个赝币在商业上毫无价值,只能用来计算和投掷一样。

他们只学来和别人议论,并不是要和自己谈心。

--西塞罗

问题并不在于说话,而在于怎样驭驾。

--塞内加

大自然,为要表示她行事没有丝毫粗野,常常在那些文化比较落后的国家产生一些心灵的作品,可以和那些最艺术的物品媲美。一句出自一支笛歌的加斯科涅地方的格言和这个问题是多么巧合:我们尽可以吹了又吹,但当我们要运用手指的时候,又怎么办呢(西塞罗)?

我们可以说:"西塞罗曾经这样说;这是柏拉图的伦理学;这是亚里士多德的话。"但我们自己说什么呢?我们判断什么呢?我们干什么呢?一只鹦鹉也可以这样夸耀。这样看待知识,令我想起一位罗马的富翁,他聘请了每种学问的专家,要他们常在他左右,为的是当他的朋友中偶然谈起这事或那事时,这些学者可以替他出面,或随时按其所长提供他一篇文章,或一句荷马的诗,等等,以装点成他自己的"学问",因为那是藏在他所雇用的人的脑袋里。那些把他们的智力藏在他们的辉煌的书室里的人正是一样。

我认识一个人,当我问他知道什么的时候,他向我要一本书来指给我看;他不敢对我说他的臀部发痒,如果他不马上从字典里找着什么是"发痒",什么是"臀部"的话。

我们把别人的学问和见解保存下来,便算完事了吗?我们必须把它们变为自己的。准确地说,我们像一个需要火的人到邻家取火,但在那里看见一堆熊熊的火焰,便留下来取暖,忘记了带回家去。即使我们腹部充满了肥肉,于我们有什么益处呢?(如果我们不能把它消化,如果我们不能把它变成我们的,如果它不能增长我们的发育和力量。)难道我们以为那没有经验,完全由读书而变成一个伟大军人的卢库卢斯会和我们取同样的态度吗?

我们那么沉重地靠在别人手臂上,以致我们自己的力量消失了。想要鼓起勇气去抵抗畏惧吗?向塞内加去借。想要为自己或别人找慰藉吗?向西塞罗去借。我也许可以自己想出安慰的话来,如果我从前被这样训练过。我真不喜欢这依赖性的和乞丐式的才能。

纵使我们可以靠别人的学问而达成博学,最低限度也要靠自己的智慧才终能成为明哲。

我憎恶这样的哲人:

他为自己计,从不见高明。

--欧里庇得斯

所以恩尼乌斯说:哲人的智慧是徒然的,如果他自己不能利用(西塞罗)。

如果他又贪婪又狂妄,柔懦得像欧加内平原的绵羊。

--尤维纳利斯

因为智慧并不是单为你去求取,还得要你实行(西塞罗)。

狄奥尼西奥斯嘲笑那些文法学家是只知道研究尤利西斯的痛苦,却丝毫不知道他们自己的痛苦的思想家;只知道调协他们的箫,却不知调协他们的德行的音乐家;研究正义专为谈论而不是为实行的演说家。

如果我们灵魂的步履不怎么安详,如果我们的判断力不怎么健全,我宁愿我的学生把工夫用在打网球上,那样至少他的身体会比较灵活些。试看他"研究"了十五六年学问回来,却再没有比他更不会干事的了。你发觉他惟一的长进,就是他的希腊文和拉丁文使他变得比离家时更骄矜,更傲慢了。他应该带一颗丰盈的灵魂回来,却只带回一颗膨胀的灵魂--他并非把它扩大,而只是把它吹胀。

这些教师,正如柏拉图对他们的堂兄弟诡辩家所说的,是人们中自诩为最有益于人类的人;而在一切人中,只有他们不仅没有把人家交托给他们的学生予以改善、提高,如木匠和瓦匠做艺那样,反而把人给带坏了,并且还要人酬报他们的毁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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