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虎一看这伙人来势汹汹，都手里有家伙，料想藏是藏不住了，于是马上蹿了出来，撒开四爪狂奔。有个战士托起枪要打。老黑连忙扑上去捶胸顿足地叫嚷，“使不得呀！使不得呀！”他是怕打破了老虎皮，打断了老虎骨。
“不行！不能开枪！老虎是国家保护的珍贵动物！”阿雄对马队长说。马队长当然也知道有这么一条法律，不是有个家伙打了一只天鹅被判了两年徒刑。
“不许开枪！抓活的！”马队长当机立断下命令，“追！”一声令下，摩托车又开动了。
五
阿全总想找机会向小陈说说。可小陈总爱理不理的，午休时，他趴在桌子上怎么也不困。今早的事全让阿广搅混了，阿全想到阿广这时候还关在公安局里很是幸灾乐祸。该是抓紧时机，速战速决了。他决意偷偷地跟着小陈，看她到哪里去。于是他如履薄冰向医务所走去……
“呀！”一声尖叫，小陈吓呆了，她看见树丛里趴着一只吊着舌头喘气的大老虎正恶狠狠地瞪着她。她腿也软了，那种少女的矜持和傲慢荡然无存了。她脸色煞白，不能自已……
阿全远远看见了，他想如果小陈软瘫在他的怀里，那该多美妙呀！但一顺着小陈发呆的方向看去，那两只脚竟像踩在一块滚烫的铁板上，竟不沾地一跃而起抱头而窜。
小陈看见阿全了，便朝他嚷：“救……救……救救我！”阿全这时战战兢兢对小陈喊：“小……小陈……你挺住……我这就去找人…找人来！”
小陈这时倒是定了神，她想，倘若她也逃的话，势必把老虎刺激得更凶残。于是她一步一步往后退，在身后摸着一棵大树，把身子紧紧靠住，打算绕着树和老虎周旋。她死死盯着老虎，把身子慢慢地藏在大树干后气喘咻咻。幸好老虎也惊魂未定心有余悸也伏在树丛里以不变应万变……
阿全的短跑速度并不佳，学生时常常跑不及格。可现在这一百米是一口气跑完的，而且是越野跑，速度惊人，足足提高了两倍。只是这颗心脏受不了，一分钟竟蹦了一百四十下，双腿一软，竟跪倒在地。他闭上眼睛，就等老虎这么一口了。
可等了好一会，那脑袋仍然安然无恙，他想怎么回事？壮着胆子睁开眼睛。莫非老虎把小陈吃了，肚子饱了，不来吃他了。当然，小陈的肉又白又嫩，他的肉又黑又粗，要是让他当老虎，他也会毫不犹豫吃小陈。即使现在找爱人，他还是要找小陈。这么一想他惊得猛扎起，要是老虎吃了小陈，哪来爱人？于是他鼓起勇气往回看，一看竟傻了限……
老虎不在，却只见小陈伏在扎满绷带的阿广的怀里，那头好看的头发披在肩上还在微微发颤。阿全想喊，但喊不出声音，咽喉像被堵了似的，眼前一黑，几乎昏了过去……
农贸市场什么时候都很兴旺。
卖牛肉的，卖猪肉的，鲜血淋漓挂着一爿爿的肉，老虎打老远就嗅到这股鲜肉味，顺着味道寻来，可一看，这里的人熙熙攘攘，它便伏在草垛里窥伺。到现在它已领教了人的厉害，刚才在林子又碰上早上和它拼命的人，这家伙很厉害，流了血还拼，这种人它惹不起。所以只好又溜走，只是肚子越发饿了。牛肉的味道实在太有诱惑力，老虎再也忍不住，它贴着地慢慢爬……也懂得利用地形隐蔽迂回前进。
“哎呀！你们看，那是一头牛吗？”有人指着路基那边蹿进甘蔗地的一头怪物，等大家望去时，只见一排排甘蔗瑟瑟晃动……
“唉呀？莫阴功啰！我的牛肉呀！”卖牛肉的男人呼天抢地捶胸顿足。他那担牛肉全翻了，牛肠子，牛肝牛肺拉了一地，还不见了牛头……
阿才嫂卖鸡蛋生意不错，她在那里大吹特吹怎么遇见了一只大老虎，她的婆婆木然地坐着看住摊档，当人们用惊诧的目光向她探询，老人家便木偶似地点点头。逛市集的人爱凑热闹听新闻，都看阿才嫂听她讲。她一边讲，一边数鸡蛋，阿红识数，替她收钱，做到货款两讫。一听说卖牛肉男人少了牛肉，阿才嫂心里暗暗幸灾乐祸，“一定是那只老虎！”
卖牛肉男人不大相信，他打量了一眼，看看阿才嫂的鸡蛋筐下也实在藏不下一只牛头。两只犄角撑得开，揣在怀里更不可能，牛头不是荷包。
“那一定是老虎了，哪有这么怪的牛？黄皮黑斑，四只爪子……”刚才惊叫的人说。
阿才嫂膘了卖牛肉男人一眼，得意地说，“是吧！我早就说了有老虎，你偏不信，还要取笑我。吃了点牛肉小意思。没把你吃了，算你行了好运！”
卖牛肉男人嗒然若丧。
“果真有老虎，得找人去打呀！”有人提议。
“你急什么，皇帝不急太监急，又不是你丢了牛肉。”阿才嫂揶揄地瞄了卖牛肉男人一眼。她婆婆在一旁看了实在忍不住了，干咳了一声。阿才嫂恼恨地白了她一眼，心里在诅咒，“怎么遇上了大慈大悲的老虎，不把老家伙吃了！”卖牛肉的男人正为他的牛头难过，一点也没心思和阿才嫂打情骂俏的。
“我家阿红早去报了公安局！”阿才以一种骄傲的口气先声夺人，似乎她是大家的救星。
可是什么动静也没有，卖牛肉男人沉不住气，“唉！人家公安局管抓老虎？我那牛头白白送了老虎。算我倒霉！”
“说不定老虎会谢你的，明天一早叼一头牛放在你家窗下呢！”有人揶揄说。因为老虎报恩的民间故事在这里也有流传。一想到此，卖牛肉男人也心安理得了。一只牛头赚一头牛，合乎经济规律，合算！合算！
“你这牛肉哪来的？私宰的？还是私贩来的？”市场管理员毫不客气地责问。
“有、有……我有准宰证……”卖牛肉男人嗫嚅。
“牛头呢？看看是不是丧失劳力的！”
“牛头让老虎叼走了……”
“什么？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光天化日有老虎？”管理员很是恼火。
“不敢不敢！你问问大家嘛！刚才还有人看见。”卖牛肉男人指指刚才还言之凿凿的人。岂料那老兄干咳一声，支支吾吾不置可否背着手掉头走了。
“喂喂，兄弟，刚才你是说看见的呀！”卖牛肉男人拉住他。
“我……我是说，那……那是一头牛吗？鬼知道是什么？”那人挣开卖牛肉男人的手，顾自走了。
管理员瞪了卖牛肉男人一眼，“一定是你偷杀了人家的牛，怕被人家认出，扔了那只牛头。”
“冤枉呀！你可以再问问这位大嫂，她看见过老虎。”卖牛肉男人不得不求助于阿才嫂。
岂料阿才嫂一看管理员凶神恶煞的睑孔，一想起还瞒了他五毛钱的市场管理费，心里不由得怯了。又想起今早卖牛肉男人也太无情了，把心一横，“那都早上的事了，现在都下午了，有老虎也该让公安局抓去了。现在会有什么老虎！”她悻悻地瞪了卖牛肉男人一眼，很解气地笑笑。这把卖牛肉男人气得半死。
“叔叔，真是有老虎……”阿红言之凿凿。
管理员是个年轻小伙子，一看见小姑娘心就软，骨头也酥了。他眼球滴溜溜地转，在阿红脸上来去，“那真是有老虎了……”管理员一下子和气多了。
五
阿雄十万火急骑着车回到动物园。
“阿雄，你今天怎么搞的？女朋友跟你吹了？”工友们都这么揶揄的诘问。阿雄没工夫理会，他直奔办公室。
他上气不接下气，“主任，用一用麻醉枪打老虎。”
“麻醉枪？今天是礼拜天，游客多，谁要看睡大觉的老虎。”主任表示反对。
“不……不……不是我们的老虎……”
“开玩笑！给女朋友打？怕她咬你不放？哈哈！”
“哪……哪里……”阿雄越急话越是说不清楚。
“哎呀！快烦我了，快去和女朋友拍拖吧！”
“主任，问题很严重……快！一刻也耽误不得呀！老虎要伤人啦！”
“老虎？你今天怎么啦？大清早就老虎老虎的了，不是已经看过笼子了，老虎正老老实实呆着。”主任真怕阿雄考虑老虎过度神经太紧张，这年轻人总是把工作放在心上。主任觉得更应当关心他，千万不能让他粘错了神经线，犯了精神病。所以他很注意阿雄的瞳孔，甚至把手指在阿雄眼前晃来晃去。
“我正常得很！”阿雄把主任的手指拨开，“请把麻醉枪给我！”
“这不行！要支部讨论了才能动用麻醉药。”主任是一刻也不会忘记组织原则的。
“哎呀！要不然迟啦！不知打哪里冒出只老虎来，满城乱蹿，弄不好咬伤人，你……你负责得了吗？”
“这……这有证明吗？”
“证明？老虎又不是外单位调进城的，哪来的证明？主任，这可是人命关天的事，不是闹着玩的呀！”
“那你把麻醉枪拿到外面去，出了事谁负责？”
“哎呀！我的主任大人，公安局的马队长正等着我拿枪去呢？要不，等抓住老虎了，让他给我开证明好了吧？”
“公安局？”主任觉得问题严重了，“那……那他们会没有枪？”
“老虎是国家保护的珍贵动物，你不会不知道吧，不能打死的！”阿雄急得直冒烟，主任还慢条斯理盘问不休。
主任一听想起是有这么一条明文，珍贵动物是不能滥捕滥杀的，只是老虎到底算不算？哪一年算起？他好像没看到过红头文件。但阿雄说得这么生死攸关，倒使他不能不考虑到灵活性的问题，于是心一狠，便说：“那……那……阿雄你还是书面写了，立即写，写成文字。写张报告，我立即去拿！”主任第一次这么通融，这使阿雄激动不已紧紧地接着主任喊了一声，“主任万岁！”还用力啃了一下“啜——”印得主任满脸唾涎，主任只得两手胡乱揩抹，但心花怒放，“哎呀！阿雄，连接吻也没过关，还学人家谈什幺恋爱呀！”
阿雄挎着麻醉枪兴高彩烈地骑上单车飞快地去寻找马队长。可又找不见了，问路人，路人漠然，只说：“老虎让武警赶走了，太平了！”
“赶到哪去了？”
“赶走就好，管它赶到什么地方！”
阿雄跺了一脚，只好一直再向前寻……
动物园里，主任兴奇得搓搓手在办公室踱来踱去。很显然，这只老虎是一定要抓住的。为民除害，公安局首当头功。阿雄也有功。但一定得提醒他们注意，麻醉枪是动物园提供的，具体就是主任他了。主任一直没上过报纸，更没上过电视。电视台来拍动物，都是儿童片，小孩子喜欢猴子、熊猫……主任几次想找借口挤进孩子群里去。那个该死的什么导演，冲着他嚷：“喂喂，那位同志，走开！别挡了镜头。”主任那时心里窝火，真想把老虎笼开了，让老虎跑出来，把那该死的导演一口吞了。城里进了大老虎，警民合力擒老虎，肯定是头条新闻。到那时，记者要求采访，他可以堂而皇之坐在庆功会的主席台上，对着镜头，这回少说也有个三等功。提升、加工资……主任越想心越热。忽一下，他猛拍自己的脑门，“唉呀！”他想起刚才还不想让阿雄借麻醉枪的事可不能让阿雄这愣小子给抖了出来，一抖出去，前功尽弃了。得找着阿雄跟他谈谈，和他统一口径。说他主任很支持，千方百计把麻醉枪找了出来，亲自交到阿雄手中，还嘱咐也要勇敢，面对着凶恶的大老虎，要说心里想的是广大人民群众的生命安全。那材料写出来肯定相当精彩，不亚于法卡山的英雄事迹……对！主任想应该跟着阿雄去，在他的后面当“啦啦队”给他鼓劲，领导亲自上阵，把这写上材料、肯定更加动人。主任不顾颟顸的身体，跨上单车。由于激动，车龙头摇里晃荡，差点把他摔了下来……
六
“嗳嗳，同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