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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放生吧,救鱼一命胜造七级浮屠(1)

熬夜写稿什么的,第二天迟到这是必然的。

因为经常会有临时的采访任务,所以我必须每天简单地折腾一下自己,每天都把头发散下来,齐肩,给脸上抹点BB霜化个淡妆之类的。

可今天起晚了,顶着两个黑眼圈,踩着小高跟鞋出了地铁,走得飞快。我觉得,现在穿高跟鞋对我来说,跟平底基本没区别了,想怎么飞就怎么飞。

我工作所在的这个商业圈,外国人比较多,白的黄的老的少的帅的丑的,一路走过来可以看到很多,一半是在这边工作,一半就是住在这个FH城。还记得当年我刚到杂志社工作的时候,见到这么多进口货,跑去跟肥总得瑟:“没准我以后也能找一个外国男朋友呢!”

当时肥总一副嘲笑的嘴脸,说:“就算进口货再多,也没一个看得上你。也不瞧瞧自己啥德性。”

我啥德性啊?我不就是胖了点懒了点吗?据说外国人都喜欢胖子,而且像我这种身材,如果走在国外的大街上,那就是标准的完美身材。只有中国人,才会觉得瘦子美吧!

就在我感慨大把的帅哥为什么都从我身边匆匆而过不理我的时候,突然听到身后有人大声地叫着“你好”。

应该不是在跟我说话吧,肯定不是,所以,我就继续飞快地朝公司走去。是走,不是跑,因为我跑不动。然后,听到身后的声音继续响起:“你好。”

我左右看了一下,好像没别人,难道真的是在跟我说话?

我疑惑地停下脚步,向后转去,看到一个黑人正冲着我傻笑,牙真够白的。我问他:“你在跟我说话?”

“是啊。我们一起从地铁出来的。”他开心地说道,中文还挺标准。我佩服所有中文说得好的外国人。汉语多难学啊,连只有二十六个字母的英文我都学不会,更何况让老外来学习千变万化的中文呢。

“哦,就是你之前说‘为什么走那么快’?”我回忆了一下,刚刚从地铁出来的时候,身后确实有一个声音在说话。

他说:“对啊对啊,就是我。因为你走得实在太快了。”

“我以为你在说别人。”

“没有,我一直紧追着你走,结果都追不上。”

“迟到了,所以必须得走快点。不对,你追我干吗?”我迷茫的大脑终于开始思考,于是,我重新打量起这黑人兄弟,在想他有什么目的,是问路还是想怎样?

“就是想认识你。你很漂亮,我叫旺财。”

我……当场喷了……

旺财啊……

真真是个好名字。

我实在没管住自己的好奇心,问他:“谁跟你有仇吗?为什么会取这个名字?”

他说:“我的中文老师帮我取的。”

旺财有点儿自来熟的感觉,没有过多的自我介绍,从地铁到公司的时间不过七八分钟,已然迟到了,我也就放慢了脚步,一路聊着过来,同时接收着周围投射过来的眼光,估计在中国人的眼里,黑人和中国姑娘在一起,总觉得很怪异吧。

旺财中文很好,基本没什么口音,一听就知道在中国至少五年以上了。聊天中得知,他是北大中文系的,学中文已经四年了,现在在一家外语教育机构当教师。他跟我工作的地方,是相邻的两栋大厦,他觉得是缘分,跟我要电话号码。

“萍水相逢的一次见面,电话号码什么的,就没必要给了吧?”我被旺财的白牙闪得有点晕眩。

“如果不给我这次机会,那怎么会有第二面呢?我就是想跟你交个朋友。”他固执地坚持着,笑容干净,我想,可能是我太多虑了,咱不能因为比人家白点就拿高姿态不是,不过就是个电话号码而已,给便给了。反正这几年,我采访了那么多人,发出的名片数不胜数了。

我就是个矛盾综合体,一方面不相信任何人,另一方面又特别想相信所有人。相信这世界好人多,相信这世界还算美好。像我这种别扭的爷们儿的性格,有人能主动搭讪并不常见,我想相信他一次。

“为什么到现在还开着走廊的灯?”刚进办公室,就听到太后白在冲着前台姑娘发火。

“太忙了还没来得及关。”前台姑娘一边收快递一边回复,一副全然不在乎的态度。

“我不是告诉你,要及时关灯的吗?太阳都照射进来了,还浪费电!”

“我知道了一会儿就关。”

“什么一会儿!我要的是立刻!马上!NOW!”

太后白是个面面俱到事无巨细的领导,说难听点,她就是一个事儿姥姥。对我还好点,估计可能也许大概是我足够听话,但那新来的90后前台MM,今天就有点危险了。

太后白见我进来,翻了一个白眼,走进了办公室,我在后面听到前台MM跟快递员叔叔抱怨:事儿真多,开不开灯也管,也不嫌累。

我走进太后白的办公室,把装着稿子的U盘给她放下,太后白没好气地说:“现在的小姑娘,也不知道脑袋在想什么。”

我默默地退出了办公室,想到上一个公司的前辈,在我离职的时候告诉我,在职场最有用的只有这两句话:卑职明白,卑职立刻去办,也可替换成,小的明白小的立刻去办。

我又想到,这个公司有个前辈临走前跟我说,想在这里生存,记住八个字:不言不语,明哲保身。

以前太年轻,不能理解。

今天听到太后白和前台MM的对话,恍然大悟。

当年,我也是这么跟领导顶撞的。

所以领导看我不顺眼。

如果换成现在,领导要是说一句:陈皮,你怎么还没关灯?

我一定会说:小的错了,小的马上就关。

没有任何理由,没有任何辩解,立刻马上执行。

可能有的人会说,大领导怎么会计较这种小事儿?我只能说:亲,你太单纯了。越是职位高的领导,在意的往往就越是这种屁大点儿的小事儿。通俗点说,就是细节决定成败。

说到这儿,我有点后悔转行了,当年,我的第一份职业是在外企做行政,外企好啊,至少男人多,长得还都挺养眼,西装笔挺高学历高智商未来潜力股,哪里像现在,编辑记者这行当,男人少得可怜,偶尔出现一两只,要么酸腐得跟你咬文嚼字,要么变态宅男深度近视,我觉得,我至今单身,跟这职业发展有非常大的关系。

哦,跑题了,其实我最想说的是,我现在终于明白,当年我在外企,是怎么死的!

只因为,我不够听话。

可能是熬夜赶稿子的原因,一度精神恍惚,太后白在办公室叫了好多声,我都没听到,直到一个不屑的声音传进我的耳朵:“还真是没有一点儿长进。”

我抬起头,看着面前的美女,她有我羡慕的身材和穿衣品位,像她这种长发披肩,高高瘦瘦时尚靓丽的美女,我在外企倒是常见,但在我们这种小杂志社,穿成这样,真心有点奇怪。

“陈皮,顾嘎嘎,你们认识一下,以后工作你俩搭档。”太后白从办公室里走出来,简单地做了个介绍。

不知道是错觉还是第六感,总觉得顾嘎嘎像认识我一样,眼神并不友好。直到太后白说,顾嘎嘎跟我以前是同事,同在F外企集团,我才恍然大悟。

在外企工作这件事,被我封印了很久,甚至早已失忆,我根本不记得有顾嘎嘎这一号人物。

因为当时是林苹果介绍我进的外企,但半年后他就离职了,在他最可能升职的阶段。

顾嘎嘎双手抱肩,漂亮的眼睛里满满的轻视:“你不会到现在都不知道,林苹果是为什么离职的吧?”

我确实不知道。

他离职关我什么事。

关键是,这关你顾嘎嘎什么事。

回到座位上,打开QQ,看吴大叔的好友请求提示,点同意后,大叔的消息就随之而来。

“晚上几点下班?在哪儿吃饭?”简明又直接的两个问题。

“6点,你定。”我也一句废话都不说。我今年之所以这么想找男朋友,应该是厌倦了自己做决定这件事。所以,无比期待一个人,能替我安排好所有,我听从他所有的指挥。可是,看到他回答的“我不熟”三个字的时候,我想,我的美好愿望要落空了,这次我又要当条汉子了。

于是回了一句:“F商场门口见吧先。”

早上刚起床的时候,刘不二给我打电话,说吴大叔对你印象可好了,说你人好,脾气好,聪明,长得可爱……我特别想问,人好是见一面就能看出来的么?可我憋住了,第一,我怕刘不二抽我,因为她一直在替大叔说好话;第二,跟刘不二顶嘴我就没赢过。以前,只要我懒得跟刘不二介绍的人相处第二次,刘不二都会不咸不淡地说:“你连张哈尼这种不爱女人的男人,都有爱心地相处这么久,怎么就不给正常男人机会呢?”所以,这次刘不二说吴大叔是因为工作忙学习忙什么的给耽误了,让我跟他相处看看,我痛快地回答:“好。”

刚跟大叔约好了晚上见面的时间,林苹果的QQ就大咧咧地晃动起来。

我知道,他一旦出现,就不会再轻易消失。肯定是在帝都又找了份新工作,安定了下来。不然,不可能主动联系我。

“范爷,我挺好的,你呢?”林苹果贱贱地发来一句很欠扁的话。从认识他开始,范爷这个称呼就再也没改过。当年范冰冰还只是个漂亮妹子,没有人会把我跟她联系起来。可如今,再听到这称呼,真心让人别扭啊。

“没你过得好,谢谢!”我没好气地回复。

“这怎么一股子醋熘味呢。我换了个新工作……你可一定要支持我工作……”

“怎么支持?!”

“赶紧加入我们XX婚恋网,我给你超低折扣价,免费升级成钻石会员,包你今年嫁出去……我可都听咱同学说了你大年三十群发短信的事儿了……好吧,我不怪你没给我发……”

等等,是谁婚后就不再搭理我的,我凭什么主动联系你一个有妇之夫?!不对,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林苹果现在是在一婚恋网,当男!红!娘!

真是越发出息了,男红娘这种奇葩工作都让他找到了。

“范爷啊,别谢我太够哥们儿情谊哈,瞧瞧咱这效率,主页都给你弄好了。”

“呃,发来看看。”我深吸一口气。

随后他在QQ里丢过来的是一个网址,我打开一看,傻了。

本人基本情况:

女,身高170,体重65-75之间浮动,十几斤肉在我身上来来去去的,似乎是家常便饭。

时而普通时而文艺,熟悉了之后,会发现大多数时候是二X青年,在陌生人面前,比较冷,不爱说话,很难主动,如果你想跟我打招呼或真心想认识,请预备稍厚点的脸皮,且穷追猛打一阵儿,如果连这点坚持都没有,就绕路吧。

职业是编辑,因是学中文的,各种外语都很渣,除了普通话其他都不会,所以说话喜欢带ABC雅灭蝶的,千万别找我。

对另一半的要求:

40岁以上的请绕路,不然,我会被还自认很年轻的爹娘念叨得很惨;

不喜欢胖姑娘的请绕路,因为我不是身材苗条那类的;

身高低于170的请绕路,我可以不穿高跟鞋,但比我本身还低一些的,总觉得差点劲儿;

不想在北京发展的请绕路,因为我爱北京天安门,从未打算离开过。

看完这页面之后,我真心觉得,他的人格越发地分裂了。如果到这结束也就算了,他竟然还给我准备了一些问题,让网站的男人们,对我进一步地了解:

网站小编:如果周五老板要求你加班,但同时你的男朋友约你去吃饭,你会怎么选择,或者怎么更好地平衡这种矛盾?

我:先跟他撒娇打滚儿求原谅,然后再跑去找老板,撒娇打滚儿求解脱。

网站小编:如果你很胖,为了你爱的人,你会去努力减肥吗?

我: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如果他不能接受我胖的一面,那么也不配拥有我最好的一面。我可以自己嫌弃自己,但他必须对我说:乖,咱再多吃点儿吧。

网站小编:你能忍受自己的伴侣总是加班吗,尤其是在周末时间?

我:加班可以,总加班也可以,毕竟还是奋斗的年纪。但每天请打个电话或发条短信,问问我有没有按时吃饭之类的,只要别冷落我就行。

网站小编:如果你有一次回到过去改变自己的机会,你会选择改变哪个时候的你?

我:十年前的自己。告诉自己:别那么贪吃了,十年后你会胖得不可收拾。

网站小编:你认为具有什么特质的异性,会吸引你的注意呢?

我:主动的,脸皮够厚的,总能找到话题的。因为我擅长冷场。

林苹果这货到底在闹哪样啊!除了没有照片之外,这些资料完整得就像我自己写的一样,不对,我自己都写不出这么多内容来。我对自己,一向没有多少评价,对男人,更没有多少要求。即使这样没要求的我,也没能找到合适的男朋友。如果有了要求,那岂不是……

“范爷,我随便写的,你看着改。越详细越好,改完后赶紧给我。”林苹果见我一直没回复,开始在网上催促。

但是我这种懒货,实在懒得整这些。所以,就用他写的这个,在婚恋网上挂着了,同时给了他两张最近的照片。

可是,他竟然说:“范爷,你怎么有头发了?”

我忍:“呸。”

他又说:“啊,范爷,你竟然穿上女人衣服了?”

我再忍:“呸你一脸。”

他还说:“哎哟我去,范陈皮,我亲哥,你现在竟然也有胸……”

我实在忍无可忍:“滚!”

就在林苹果越来越没正经的时候,手机里一个陌生的号码打了进来。我疑惑地接听,电话刚通,就听到他说:“宝贝,吃过午饭了吗?”

宝贝,吃过午饭了吗?

宝贝,吃过午饭了吗?

宝贝,吃过午饭了吗?

谁是你家宝贝,去你的宝贝,只见一次面而已就宝贝!

对,他是旺财,早上刚刚认识的那枚黑人男子。可明明早上还很正常呢,现在怎么听他说话,全身的鸡皮都要掉了!我深吸了一口气之后,站起身走出办公室,走到楼梯间,假装淡定地说:“吃过了。”

“宝贝,晚上有时间吗?我们一起吃晚饭吧。”宝贝儿宝贝儿的,还叫上瘾了。我听着怎么就那么别扭啊,谁是你宝贝儿啊,该叫谁叫谁去。

“没有时间,已经跟朋友有约了。”我说的是实话,晚上跟大叔有约。

“那好吧。你今天有没有想我?”

你今天有没有想我?

你今天有没有想我?

你今天有没有想我?

我真心不想啊亲!我承受不了这种狗血言情调的热情啊哥们儿!

“咱能正常点说话吗?”我实在忍无可忍地说道。

“可是宝贝儿,我真的想你了。我正在办公室的窗口,看向你那边,期待着能看到你的身影。”真是言情男主角上身了,这么远的距离,还想看到我身影,您当自己是雷达啊还是卫星啊?

“好好说话。不然,别怪我不客气。”如果这不是办公区的话,我早就各种咆哮了。

“不用跟我客气,真的。”他还真是……

我深吸一口气,以工作忙为由迅速地挂了电话,欲哭无泪地回到办公室,上网找肥总哭诉:“我被一黑人哥们调戏了!求安慰啊啊啊!”

然后我把早上和下午这通电话的经过跟她说了之后,换来了她一阵狂笑,之后竟然还说:“看来打扮打扮,还真有人能看上你。”

我呸!我今天没打扮,我顶着俩黑眼圈来的!

算了,跟肥总这非人类没法正常沟通。我决定去找闺蜜哭诉,闺蜜比我妹理性多了,各种给我分析:

皮啊,你要小心啊,现在外国黑人拐卖中国妇女的案例在增多呢!(您吓唬我呢吧?)

皮啊,他估计就是想419(一夜情),你要是也想呢,就去,反正也没啥损失!(啥叫没啥损失!)

皮啊,我看好你,明天记得画点红嘴唇,他肯定会再约你的!(老娘没唇膏……)

诸如此类,各种不堪!

不用怀疑,说出这些话来的人,正是刘不二。她的脑回路跟正常人不太一样。

“你真觉得他是要泡我?”我不确定地问。

“那还有别的可能吗?男人想跟一个女人交朋友,除了想泡她,难道是想跟她谈谈人生讲讲理想吗?”

“可是,我今天又没打扮,我不认为自己漂亮啊,他到底看上我啥了啊?”

“也许人家看上的就是你这身肥肉。”

“敢说点好听的吗?”

“好听的能当饭吃吗?”

……

如果只是这样也就算了,没过一小时,我娘亲打来电话,张口就问:“听说,你要给我找个外国女婿?!”

我一听这话就知道,自己被肥总给出卖了。她肯定是迅速地把我的狗血经历告诉了娘亲大人,然后娘亲大人,一个没忍住,就把电话打到我这来了。

于是,我只能说:“这哪跟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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