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着由北向南长长的铁轨线就能到达易沉工作的地方。那里受亚热带季风气候的影响,常年温和湿润,是个人类聚居的大城市。
由于城市服务业发达,因此较之其他地方的城市就显得女性化了。倒不是在此生活的女性多,只是它能利用一部分女性来吸引大部分男性来此消费,这也正是它最为“成功”的地方。
之所以说它成功,是因为它没有卓越的地理环境;也没有顺应天时的开发先机;更没有历史遗留的雄厚底蕴;有的只是男人们的通宵达旦、女人们的夜以继日。如此看来,它的兴盛只能用“奇迹”两字形容。
它是个典型的大城市。在这里你无时无刻不被高楼拥抱、被娱乐牵引、被女人诱惑。正是因为这些特点,它成了无数男人魂牵梦绕的地方。
城市四季如春。夏日,是城市中最为灿烂的时候。
七月的城市,绿化道两旁的花争相地开放,树依然荫绿。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灼热的香气,它似乎渗到男人的骨子里。火热的香气,恰能勾起男人追忆温柔乡中浓烈的情意。
净化城市的树木,常年披着绿色不耐烦了。绿色固然健康,但它们呆在形形色色的花树中多单调啊,不免羡慕起妖艳的花色。
花五颜六色,千姿百态,眼花缭乱的,瓣上附着浓郁的香气。树呢?终年拉着哭丧的脸,穿着令人作呕的绿衣,吐着纯净的空气,哪里比得上花有情趣呢?
天气闷热,大街上不难见到行人的影子。
易沉一个走在下班的路上,躲在阴云层中的太阳又好似他的“情人”,用她那热情的红唇毫无保留地亲吻他的脸颊。一块块唇印叠在一起,易沉的脸红扑扑的。
被亲吻的易沉没有相聚的激情片刻,也没有火辣情人倾城一吻的自豪之感。但在众目睽睽之下心虚之感油然而生,让他焦躁地冒了一身热汗。
走在如火烤的马路上,就如穿行在地狱中一样。同为磨练:一种是生活的动力,一种是死后的惩罚。没有人愿意折磨自己,只是受于生活的压力去相信自由,受于能力的差距去追逐平等。而他,在守护人们心中若隐若现的正义感。
忙了一天的工作,在这般炎热的天气,易沉最大的愿望就是想快快回家洗个澡好好歇息。可天公真作美,火热的“情人”又难得与他心有灵犀,早就他备好了洗澡水……
凄厉的大雨滂沱而至,像是老早看不惯群花卖弄似的。繁密的雨点击打着娇柔的花躯,花瓣垂落,犹如一叶叶行驶在风浪中的小舟……
对树来说,大雨再好不过了。屹立城市的道路,它们吸附着飞扬的尘埃,从天而降的大雨不正是对它们污浊身躯的洗涤吗?
易沉不习惯这种洗澡的方式,直接泼下来的感觉像是“情人”对他不感冒的警告。
真得找个地方避避雨了。上哪儿避雨,易沉在稀疏的大街上望眼欲穿,干巴巴地望着成对的情侣执手相扶。
没伞!易沉被淋得惊慌失措。正当他无力逃脱,屈服于雨水的惩戒时,视线中几个男士的匆影为他指明了方向。
那时,他根本没有注意自己要去什么地方,也自然不理会他们要去干嘛。于是乎,他也朝着那个地方飞奔而去。
那地方离他没多远,是避雨的好去处。易沉心就想着雨能歇会儿,不料越下越大。他进去时,为他开门的是一位小姐,他当即就明白雨下大的原因了。
不管出于什么,他觉得自己不能进去,所以他选择离开。正当他下定决心走时,开门的那位小姐用她那纤柔的声音打动了他。那宛如天籁的声音正如她如玉的细指,轻柔地拨动着他的心弦。
他没拒绝人家的好意,只是避避雨而已,仅此避避雨而已。雨一过他自会离开。
令易沉意外的是,开门的小姐说要和他聊天。天哪,和小姐聊天,易沉这辈子都没想过的事!这不禁让他萌生了邪恶的念头,而这邪恶的念头正源于男人固有的“卑劣”品质。
抱着多种的想象,易沉跟随女子沿着酒吧的长廊走进一个房间。氤氲许久的香气,环绕鼻尖,淡化了易沉心中的焦虑与不安。
房间不大,并不显得拥挤。整个房间极为干净整洁,你若不信,就可从易沉脚下的亮白色地板上看到他惊讶的表情。
墙上贴着清一色的白花纹壁纸。如果看久了,就容易产生误入百花深处的错觉。
依墙而放的床头乳白色扇形框架焕然一新,其上精致地刻有洁白的兰花。兰花连叶向外舒展,不由地让人困惑:嗅到的香味究竟是挥洒的兰花香水,还是古木幽兰固有的天然气息……
床的左右各放着一个两层白漆小柜,柜上摆着一盏西式台灯。屋内很是明朗,即便在这样的天气,这还要归功于床对面的那扇拉拽式的小窗。
被紫纱遮住面容的小窗,有种朦胧的感觉。使人沉幻其中,却又给人一种不舍揭开获悉真容的怜惜之情。
易沉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她撩起紫色的窗帘。女子斜对着他,一双冷艳的眼眸定格在窗外,纤细的玉指轻轻地揩拭玻璃上的雨痕,她又把脸贴在上面聆听雨的哭诉。
玻璃窗外雨滴滴答答下个不停。不像是被易沉看到的,更恰似他心田的波动,一声声地流往他的全身。
雨的冰冷带来丝丝寒意,易沉全然没发觉他的衣裳早在奔跑中淋透。他望着玻璃上映射的自己,模糊的影子竟与女子靠在一起。她搭在影子的肩膀上,无形中有了一个依靠。
“瞧,雨下的真大。”她把另一只手也贴玻璃上,正贴在影子的脸上。
“是啊!”易沉简单地应声,目光迟迟不肯从玻璃上离开。
“你在看什么。”女子突然地起身离开了幻影,那道影子也随即在易沉眼前莫名地消失了。
“雨,我想这么大雨我该总么回去。”易沉细细地回过神,望着玻璃上消失的影子不免地有些失落。虚幻的美好,化为眼前的泡影。
“你结婚了吧!一定是怕老婆担心,你真是个好男人。”女子脸上多了一丝微笑,他们之间似乎多了一份融洽。
易沉愕然一愣:好男人,自己那配得上这种称呼。不免受宠若惊道:
“我想你是误会了,其实我……没结婚!”刚脱口,易沉就后悔了。误会,非要坚持说:小姐,对不起,我避雨走错地方了!
“没结婚,那你一定有女朋友了吧!”女子目光紧紧地打量着易沉,这不失为小姐率真的性格。
“没有,想起早上洗的衣服还在雨中淋,突然想回家了。”
女子莞尔一笑,将信将疑道:
“那就一个人,为什么不找个人照顾你。”
“女人,太麻烦了。还是一个人过的舒坦。”易沉毫无顾忌地说出,却惹来女子一阵地嗔视。
“你们男人仅仅因为嫌“麻烦”,才去那种地方的!他们中有的都结婚了,为什么还去那里。男人啊,就是不知道满足!”
见她这般长吁短叹,易沉不知道女子是对他敷衍答复的反驳,还是对漂流世事的感慨。甜言蜜语只当做作,何必庸人自扰。
易沉迟疑了一会儿,心像是受到了某种东西的触动。半透明玻璃上突然清晰地闪现另一个自己,他的心怦怦直跳。耳畔只记得一段声音:
“知足……它就像滋润心湖的雨水。少了,湖水经不起时间的蒸烤,干涸了;多了,湖水日益膨胀,直至泛滥酿成灾祸……”
“或多或少都藏有人私心的成分吧!”女子失神地笑起,恍惚的身影中止不住的寒气扑来,让易沉的心冰冷到了极点。
易沉犹如被一盆冰水从上而下浇灌,意识变得十分清醒。雨骤然停了,他耳边的滴答声不时地还在响起。
猛然看着窗外的雨,易沉忽然又想起了什么。
“雨停了,我该回家拾衣服了。”
这样烂的“借口”,显然十分好笑。易沉的话也惊动了女子,怪怪的眼神让他愈发愈看不清眼前的这位“小姐”。
女子茫然地转过身躯背对着易沉,一屁股拍在了床上,有些试探地问道:
“就要走,急着走吗。不再聊会儿!”
那颇带诱惑的口吻吹不散易沉身上的浓浓寒意,他像个木头人微微哼了一声:
“嗯。”
“真的要走,听说今天会有阵雨。你的家远不远,会不会在半路上碰见雨呀。”女子坐在床上,始终不肯把脸正对着易沉,像在刻意回避什么事情似的。
“哦。没关系,就当是洗了天然澡。”易沉摸着潮湿的头发,雨水就顺着他的手臂流在了地板上。
“嗬,你倒是想的开。”
她俯下身从床头的一个柜子中拿出了一把雨伞,又开口道:
“上次有位和你一样的客人在我这儿避雨,走时忘了把伞带走。呵呵,没想到便宜你了。”
女子自嘲的笑容弄得易沉有些尴尬,但亲切的问候总能温暖他这游子的心。易沉发觉身体有一股暖流涌出,由心脏通往全身。耳边不在有滴答的回声,他的身上总有一股太阳映照的温馨,虽然外面仍是一副阴云密布的天的“脸色”。
“真是谢谢你了,小姐!”易沉双手接过伞。当他的目光掠过女子饱含忧郁的眼神,就像是走过废墟中的圆明园一样心怀感伤。
“小姐,你不舒服吗。”
“没,你该回去了。”女子转过脸,又安静地坐到了床上。
易沉看不到她隐藏的表情,隐约地从女子的眸子中感受到她过的不总样。阴冷倏地再次蔓延,它的触角已伸到他皮肤的每个毛孔。
易沉阻止不了,也阻挡不了。他只能离开,离开是他唯一能做的。
望着女子的背影,他悄悄地打开房门。
原以为走出了这块沉重之地,心情就会豁然开朗。不曾想整个天空都还笼罩在伤感的阴霾之下。
乌云代表了天空所有的心情,而昏暗、混沌的天空又恰似他错乱的心情。
处身于繁华的街道,见着人来人去、车来车往。易沉总觉得背后的某个角落有双眼睛在注视,直到他消失在人海与车辆的洪流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