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南方城市,平均工资七千。高档小区此起彼伏,斗艳争鸣。车水马龙日夜不息,这几天天气转冷了,业主们都不怎么愿意出门,挂在阳台上的衣服呼啸摇摆。
小区大门前的水池,天使在清脆的水声中欢乐地追逐嬉戏。大门保安在装着空调的保安亭里埋头大睡。
老头子又回来了,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保安亭,然后才继续踏着他的三轮车回到水池边。他搓了搓干裂贴满脏黑止血贴的老茧手,一直站着的腿不停打寒战,露出的脚趾头已经冷得麻木。单薄的褪色蓝旧衬衫呼呼乱舞,吹落粘在上面的泥巴。老头子几乎是要闭起来的小眼睛愁看了一眼堆垛在木板上的橙子。这块木板是他当年在工地捡回来的,自从确诊得了脑中风后,他就被赶出工地了,为了继续供在这个城市里上大学的儿子,他只好去批些水果卖,把木板横在三轮车上,水果堆上面。如今儿子已经出来工作了,住在高档小区的单身公寓里。老头子每每想起儿子,就会分外自豪。这个城市消费水平高,儿子刚毕业工作不久,老头子每天随便吃点几块钱的路边摊,每个月都省下一笔寄给儿子。
儿子说现在住的是单身公寓,住不了两个人,等自己以后赚的钱多了,就搬进大房子,和爸爸一起住。
老头子想到这心都酸了,这里房子这么贵,儿子是要帮别人打工打多久才赚到买房子的钱啊。老头子不禁拿出破钱包里的一叠一块钱,舔舔手指,一张一张认真地数起来。
这时,一位业主正从B座出来,一个浓妆艳抹的女人挽着他的手臂。这位业主看上去大概二十来岁,穿着白色纯棉衬衫,外面套一件羊毛针织褂,帅气的牛仔裤显得他的体型更矫健。他挽了一下女人散乱的发丝,刚踏出大门,就一眼认出一个熟悉的背影——
爸爸!
他的脸一下子红了!这邋遢穷搓矮!怎么会在这里卖东西!
他顿时慌张起来,“亲爱的,我们还是开车去吧。”然后紧急转身往回走。
“为什么?不是很近吗?”女人娇滴滴地粘在男人身上。
“外面冷,怕你冷感冒了。”
于是两人又折回小区里。
突然“嘭”一下,一张张青绿的一块钱纸币散了一地,随风吹远。
老头子脑中风突发,重重地晕倒在地,血从开裂的脑颅里溢出,一直往低地淌去。
风,还在呼啸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