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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海外西经(2)

《大荒西经》:“有兽,左右有首,名曰屏蓬。”《周书·王会篇》:“区阳以鳖封,鳖封者,若彘,前后皆有首。”袁珂赞成闻一多的观点,认为并封亦即屏蓬、鳖封,乃动物牝牡交合之状,传闻中的两头蛇、两头鸟亦源于此。

不过,动物牝牡交合乃自然界普遍现象,此处用“并封”作为国名或地名当有其特殊之处。我国今日西南少数民族有一种古老的游戏,男女两人各自双手撑地,头向两方,双脚相互盘搭在对方身体上,然后一起爬行或转圈,其象征意义显然与生殖崇拜有关。或许,在古代这种游戏的表演者,要将身体涂黑或穿着黑色服饰,并要装扮成猪的样子(表明其图腾崇拜物为猪),以祈求人丁兴旺。

女子国

女子国在巫咸北,两女子居,水周之。一曰居一门中。

郭璞注:“有黄池,妇人入浴,出即怀妊矣。若生男子,三岁辄死。周犹绕也。《离骚》曰:水周于堂下也。”《太平御览》395卷引《外国图》

云:“方丘之上,暑湿生男子,三年而死。有黄水,妇人入浴,出则乳矣。去九疑二万四千里。”

根据民族史资料,某些地区的民族曾经有这样的习俗,即男女成年时要分别住到男子集体宿舍和女子集体宿舍里,并接受有关的生存技能和生理生殖教育,亦即郝懿行注谓:“居一门中,盖谓女国所居同一聚落也。”《山海经》所述女子国、丈夫国可能即此种习俗的记录。此外,古代亦可能施行过某种极端的走婚制,从而形成过纯女性或纯男性的村落。不过,此处经文“两女子居,水周之”,其情景类似女祭、女戚的“居两水间”,因此不能排除她们的身份也是女巫。据此,女子之“子”,则相当于女丑之“丑”、女祭之“祭”,均为巫者之名。

轩辕国

轩辕之国在此穷山之际,其不寿者八百岁。在女子国北。人面蛇身,尾交首上。

“轩”指车顶前高如仰之貌,“辕”即连接在车轴上牵拉车的直木或曲木,我国商周时期的车多为独辕,汉以后多为双辕。关于车的起源,《人类文明编年纪事·科学和技术分册》(中国对外翻译出版公司)称公元前3300年左右:“苏美尔用重型四轮车(圆盘车轮)作战车,由四头驴牵拉(后来一度只供国王和祭神用)。”

有趣的是,《西山经》记述有轩辕丘,称其地无草木、多丹粟、多青雄黄,并未言其地居民的形貌。但是,到了《海外西经》、《大荒西经》却强调轩辕国人如何长寿;而长寿的原因则与他们的奇怪装束及其特殊的动作有关。

所谓“蛇身”,即将身躯涂绘出蛇的花纹图案。所谓“尾交首上”,可能是一种巫术动作,即将双脚反向弯曲到头上,类似今日杂技里的柔功,通过模拟车轮旋转以象征生生不息。事实上,在中国先民的观念里,漩涡状的图形或事物往往被认为是生命力旺盛的神秘标志,其中典型的图案即太极图。

穷山·轩辕丘

穷山在其北,不敢西射,畏轩辕之丘。在轩辕国北。其丘方,四蛇相绕。

此处穷山,郭璞认为即长江流域的岷山。《楚辞·天问》记有:“阻穷西征,岩何越焉?化为黄熊,巫何活焉?咸播秬黍,莆雚是营;何由并投,而鲧疾修盈?”唐兰认为鲧化为黄熊西行受阻的穷山即《海外西经》此处所说的穷山,其目的则是“求活于诸巫”,诸巫亦即此处穷山之南面的巫咸国。

所谓“其丘方,四蛇相绕”云云,是说轩辕丘是一座四方台,台的四面都装饰有蛇纹浮雕或立有蛇状雕塑,来到此地的人都要对轩辕丘表示敬畏之意,射箭的方向也要避开轩辕丘。也就是说,此处轩辕丘是一座金字塔形建筑物。

诸夭之野

此诸夭之野,鸾鸟自歌,凤鸟自舞;凤皇卵,民食之;甘露,民饮之,所欲自从也。百兽相与群居。在四蛇北。其人两手操卵食之,两鸟居前导之。

诸夭之野,或作诸沃之野,其地其民其国亦即《大荒西经》里的沃野、沃民、沃国。这里的居民与百兽和睦相处,鸾鸟、凤鸟自由地歌舞,人们饿了就吃鸟卵,渴了就喝甘露,用不着捕猎和耕作,生活得自由自在。画面的场景,描述的是沃民跟在鸾鸟、凤鸟的后面捡拾鸟卵吃。

众所周知,人类是一种杂食性动物,其获得食物的方式主要有采集、捕猎、畜牧、栽培、酿造等。不过,通常所说的采集,主要指植物性食物的采集。根据此处的记述,表明古人曾经有过以捡拾的鸟卵为主要食物的生存方式。一般来说,树林里的鸟卵数量较少而又不易采集;对比之下,沼泽地或湖泊周边的鸟卵则比较多,而且易于捡拾。由于鸟卵是有季节的,因此以鸟卵为主要食物来源的居民,还需要掌握加工、存储鸟卵的技术。此外,以天 然鸟卵为食,也有一个如何限制采集量的问题,否则鸟类会逐渐减少,鸟卵资源也会枯竭。在灭蒙鸟的故事里,正是由于当地人食鸟卵过量,凤凰才追随孟戏远走他乡。

龙鱼·神圣

龙鱼陵居在其北,状如狸。一曰鰕。即有神圣乘此以行九野。一曰鳖鱼在夭野北,其为鱼也如鲤。

龙鱼或作龙鲤、鳖鱼,“状如狸”或作“状如鲤”。鰕,毕沅注谓:“一作如鰕,言状如鲵鱼有四脚也。《尔雅》(释鱼)云:‘鲵大者谓之鰕。’”

陵居,是说龙鱼能够在陆地上生存,即两栖鱼类。九野指大地分为九个方位(中央、四正、四隅)或九个区域(九州),而值得注意的是在《五藏山经》里并无九野的观念和九州的划分。

古人有鲤鱼跳过龙门就成龙的说法,或许与此处龙鱼、神圣的故事有关;或者,龙的原型即体形大的娃娃鱼。

白民国·乘黄

白民之国在龙鱼北,白身被发。有乘黄,其状如狐,其背上有角,乘之寿二千岁。

白民国的居民,或者属于白色人种,或者喜穿白衣,喜欢将皮肤涂成白色,或者患有皮肤白化病。被发通常指披发,头发自然披垂,不施加人工编理或束发造型;亦可指假发,《诗·召南·采蘩》:“被之僮僮。”我国先夏文化期遗址的出土文物里,已有梳、笄、束发器等多种梳理头发的用具,在出土的彩陶图案上也绘有那个时代人们的发型,计有髻发(将头发盘结头顶用笄束发为髻)、束发(将头发拢于脑后束成一束)、梳辫子、短发(前额为齐眉短发,两鬓和脑后为齐耳垂的齐整短发)等。

《人类文明编年纪事·经济和生活分册》(德国维尔纳·施泰因)称约在公元前1110年埃及使者到中国,此行很可能对埃及文化产生了影响。据此可知,居住在地中海周边地区的白种人,至少在三千多年前就曾来到中国。

深目国和白民国的记载,说明当时已有白种人定居在中国。需要说明的是,今日许多中国人的皮肤也都很白,而且是健康的白,比欧洲白种人的白皮肤更润泽更好看,因此所谓中国人是黄色人种的说法并不准确。也就是说,《山海经》记述的白民国,不一定是来自远方的白色人种,而可能是皮肤保养得比较好的本地人。

乘黄,郭璞注:“《周书》曰:‘白民乘黄,似狐,背上有两角。’即飞黄也。《淮南子》曰:‘天下有道,飞黄伏阜。’”郝懿行引《周书·王会篇》称“乘黄似骐”,《初学记》称飞黄“背上有肉角”。据此,乘黄实际上就是一种跑得飞快的黄色单峰小骆驼,或者是驯鹿、驼鹿。《汉书·礼乐志》:“訾黄何不徕下?”应劭注:“訾黄一名乘黄,龙翼而马身,黄帝乘之而仙。”看来在上古时期,骑在骆驼上和驾驭驯鹿、驼鹿乃是非常神气的事情。

肃慎国

肃慎之国在白民北,有树名曰雄常,先入伐帝,于此取之。

此处“先入伐帝”或作“先人代帝”、“圣人代立”。郭璞注:“其俗无衣服,中国有圣帝代立者,则此木生皮可衣也。”雄常树疑即桦树,其树皮可制多种用具,亦可编织成衣。所谓“圣人代立”云云,当指新首领就职时要在被视为神树的一棵雄常树下举行取树皮的仪式。肃慎又称息慎,系我国北方古老的民族,《竹书纪年》:“帝舜有虞氏二十五年,息慎氏来朝,贡弓矢。”《大戴礼记·五帝德》称帝舜巡视四方,南至交趾、北户,西至鲜支、渠廋、氐、羌,北至山戎、发、息慎,东至长夷、鸟夷。

长股国

长股之国在雄常北,被发。一曰长脚。

郭璞注:“国在赤水东也。长臂人身如中人而臂长二丈,以类推之,则此人脚过三丈矣。黄帝时至。或曰,长脚人常负长臂人入海中捕鱼也。”同时又注谓:“或曰有乔国,今伎家乔人,盖象此身。”前注为想象臆测之词,后注则属于情理分析。事实上,长股国即以踩高跷闻名于世的部落或家族。踩高跷游戏流行于许多国家和地区,我国民间习惯将高跷直接绑在腿上,国外则习惯穿上长裤子将高跷藏在裤子里。高跷的起源,可能与采集树上的果子有关,或与巫术、舞蹈、战争(威慑敌人)有关。

海外西经之神蓐收

西方蓐收,左耳有蛇,乘两龙。

在古史传说里,蓐收为西方之神、金神、秋天刑杀之神。公元前513年的秋天,龙见于绛郊。此一事件,引起魏献子与太史蔡墨的一番学问对话,被记入《左传·昭公二十九年》。蔡墨在这次对话里,解释了社稷五祀:“木正曰句芒,火正曰祝融,金正曰蓐收,水正曰玄冥,土正曰后土。”掌管五祀的人是:“少皞氏有四叔,曰重,曰该,曰修,曰熙,实能金木及水。使重为句芒,该为蓐收,修及熙为玄冥,世不失职,遂济穷桑,此其三祀也。颛顼氏有子曰黎,为祝融;共工氏有子曰句龙,为后土,此其二祀也。后土为社;稷,田正也。有烈山氏之子曰柱为稷,自夏以上祀之。周弃亦为稷,自商以来祀之。”

《尚书大传》:“西方之极,自流沙西至三危之野,帝少昊神蓐收司之。”《国语·晋语》记有虢公梦到天之刑神蓐收的样子是“人面、白毛、虎爪、执钺。”《楚辞·大招》则唱道:“魂乎无西,西方流沙,漭洋洋只;豕首纵目,被发只;长爪踞牙,诶笑狂只。魂乎无西,多害伤只!”不过,在《西山经》里,蓐收则是一位天文学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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