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酒的乐手们，让笑声的泡沫四溢。
六弦琴响着夜晚的全部颤音；
迪斯科为都市披上疯狂的流行色。
电视机将大气云层上的色块从窗沿投向路面，
任车辆辗过——
来，共进晚餐吧，匆匆的都市。
阅读乡村
我知道在那里
久久地生息着我的父兄。
远方的河道上，有钟声在回荡
招唤天上的白云，让它们回家。
那时候，铁路发出长及岁月的嘶鸣
有谁知道，土炕上的梦
还能悬浮多久。果子熟了
使那个冬天沉醉，并在雪被下
在甜甜的记忆中，腐烂。
哦，我知道在那的乡村里
一豆油灯将童年的夜灼出许多空洞
泄漏的神秘，却被后来的日子挥霍
深不可测的眼睛镶嵌着苔藓和绿叶
那时候，航天飞机在为寻找故乡而烦恼
有谁知道，太阳还在山上吃草
像镰刀的月亮就已经爬上来了。
于是，老人敲打着田园的迷语
诱使人们进入节日的门槛。
哦哦，我知道那里的节日
已庄稼一样拨弄了多年，手上浸饱了
香火的神秘那都是些熟识的路数
像八月午后的慵懒缠住了人们的脚步
那时候，时光隧道在酒里
畅饮便是千年。乡村与城市距离有多远
有谁知道，从楼厦的缝隙窥觑夕晖
并不是被叛，晚炊的气息呈殷红的烤烟色
充溢着质感。血也是热的
我的父兄。张富英的诗
张富英，作家，诗人，《作家报》社长、总编，现居济南。
感念父亲
襁褓中母亲舍我去了
又当爹又当娘的您一手拉扯我大
最不幸你的呵护
将我宠坏了
常对您的一句半句责备
用哭娘刺伤您
您的背驼了我却越大越不懂事
是我将您气死累死的
您去的时候留给我一藤丝瓜
如今丝瓜已挂满村里每个院落
乡亲们摘起丝瓜时就念叨您
念叨起您的乡亲们都厚待着我
屋里的家具都是您给我亲手打制
叮当声中您说我去了你看到就会想起我
那时我觉得听了句傻话只顾傻笑着
叮当声一停您就去了
那么多的棱角都是您的嘱托
那么多的接缝都是您的牵挂
我抚摸着抚摸着心中升起了十字架
多想对您的灵魂诉说诉说……
有多少对您的溥待就有多少等待您的梦
每一个等待您的梦都化作我最好的日子
真盼望人去了在天有灵
您可以听听我的忏悔而心稍安了
离乡三章
一
走进了山城却走不出母亲的视线
母亲不说话的眼睛
是我离家忘了带的伞
触摸都市的高楼
憧憬万千
却像美丽的心脏
没有衣衫
流浪的故事比票根更短
母亲牵挂铁轨还长
离家呀
是一首没有谱曲的歌谣
二
归乡的日子
时刻在天外飘
希望之影参差
一如街灯阑珊
枕着天方夜谭
子夜醒来发现
最精彩的一个
在雪地上跑丢了
三
钟馨一片遥寄舒心的乐响
热情的天空
是不收费的邮差
山顶幽林
醉了夕阳
夜莺衔一枚歌
献给涧旁的灵芝
高山托流水
捎潺潺的心语
给
大海
某些诗人
救世主与疯子交媾
在虚荣的温室里
降生了诗人
流血流汗的国民
劳顿了一天疲倦地睡了
暗夜里诗人出动了
召唤上帝的亡灵
搜索阎罗的咒词
拿着祖宗的方块文字
揉搓成张牙舞爪的魔语……
回归那一亩三分地吧
或许能收获真正的诗句
写诗的房子
一张小床一张小桌
一盏小台灯
主人一座下就很满
白天
不被人注意的这所房子
夜里
透射出的灯光很惹人迷
来点小风小雨
大风大雨也行
就更让房子的主人兴奋了
别人眼里的矮小诡秘的
这所房子是写诗的房子
每个出了道的诗人
都曾往过这所房子
出不了道的
就死在这所房子了……
我将所有房子里的东西
弄大弄满
撑破这所房子
载着满房子的东西
穿行
我再也没有写出诗句
人们见了
仍称我诗人
我仍被称作诗人
我成了一句诗也写不出的诗人
就安慰自己
告别那所写诗的房子
人才有出息
捧着诗选集
觉得自己还是没出息
就去请教离开
那所写诗的房子的老诗人
老诗人说
那所写诗的房子
从来就没离开我
我每开都住在那写诗了房子里
太简单了我说
老诗人唤来了写诗的房子
写诗的房子说
我不怨你
你写不出诗句
总要有理由
就怨我吧冉云飞的诗
与疾病拥抱新年
生病的新年
时间和疯子一起赛跑
所谓白驹过隙，踏花而去
我躯体里的异己分子
在暗中起义
意图搞垮我的骨头
从书页的背后发出信号
指出我劳动中的病句
病中得句，盲动而调皮
在纸上胡乱行走，不讲道理
完全符合诗歌的样子
深得胡搅蛮缠的真传
谵妄呓语，狂态十足
跟着叛乱的尾音
一路喧嚣过市
这些好战分子弄得我沉疴不起
我的新年就是这样度过的
可笑的是我收到几十条祝福健康的短消息
他们不知道我与疾病已经妥协
让它在我这里安住几日
因为它已经三十七年没过个新年了
怪可怜的
向病体鞠躬
如同小蜜蜂对花蕊的游戏态度
它还不接受我的道歉
我就向汉语投降
让它替我告诉李白
这个春天我将和你在一起
好歹来一场关于诗歌的演义。
2003年1月4－6日病中于成都反动居
2003年的梅花
梅花摔了个大跟斗，有点意外
泥醉在人车纷过的街头
唐代的夜晚，只有诗歌还在散步
我替它们有些发愁
759年的大慈寺已于杜甫怀中死去
十多年来我生活在这块地盘
它的气息像我的太监兄弟
忍看大批美女春情颠荡，渺无归宿
自尽在它的周围
唐代的内心被现实砍了三刀
众多诗人在网上哀悼
你却无法报警
麦当劳奔袭辋川别业
诗僧察看花地，前途无依
那个隐字他写了半天
总忘了心在哪里
这个昂贵的夜晚
迷住了曲水流觞
我带着自己的秋天奔向邮驿
却被隔壁的小蛮赶了出来
她说，老去的不只是我
还有我们头脑中的帝国
挥手一掳，风光闪电而来
出殡的队伍，原来是向我们诀别
2003年1月6－7日于成都反动居
送小女上学记
后退的一月，阴气重大
被风口捉住，有人发抖
空气中的刀子迎面扑来
头发也来起哄
像野草一样混乱
充当冬天的帮手
人们以如晦的气色奔赴阴郁的早晨
你却飞翔，仿佛春天蓬勃
你细致如花的脸蛋
写满好奇，和我来些永远调皮的比赛
好像你遇到了人民公仆周星驰
古怪的提问足以使我读的万卷书
化为乌有，翻身而去
老师和我都束手无策
汉字生来就是个问题
当然，苦难不是个好对付的家伙
你如今认识的都是汉字中的领袖
平易如常，是你抓得住的小妖精
在和错误的吵架中
你画了一幅稀奇的画
佛说人生是一场疾病
而你说你有百多斤汗水那么累
还是吓得我离地三尺
快乐是人生最遥远的衣襟
如果我们有幸做她的苗裔
真是生活的赐福
它像上帝分给我们的时间
用一点就少一点
它不会让你独享
因为世上的人做梦都想搞定它
看到你感性可爱的样子
上帝知道他不虚此行
派你来作我长久的女儿
为此爸爸学会感恩
并谦卑地对待这个世界
我此生的目的，就是等着你的降临
然后为母语而生
2003年1月11日成都反动居野愁的诗
野愁，原名郎启波，70年代生于云南镇雄。7岁开始写作，在各类刊物上发表过诗文300余件。着有诗集《漂泊的岛》小说《我不是一个好人》。现居北京，主编民刊《审视》并主持审视诗歌论坛。
野愁和风的忧郁（组诗）
看着我
冒着气泡的可乐。太阳升起
落下。唱诗班的修女
挽歌将夜晚变黑。看着我
亲爱的你看着我。河床上的
冰层，腐烂的尸体
在冬天失去了异味。
街道两旁，我看不见任何物什
包括女人白色的屁股
她弯腰蹲下时
自来水的笼头就打开了
干涸的城市，沉闷的空气里
突然多出一股潮湿的骚味。
这些都是真的，你可以
选择一个永恒的白昼
看着我真实而又忧郁的眼睛
那些飘落的树叶，经过许久
变成我们身体腐烂的部分。
０４０３１７夜
大铁塔
大铁塔的下面是一个剧院，它象一个
男人身体的部分，将无能巧妙地隐藏
“别告诉东街口的女人们
我其实一直都很强壮……”醉酒后的你
猩红的眼睛后面是真实的无奈
在黑暗的隐晦大铁塔上有几颗
残缺的灯泡，闪烁着疲惫的光芒
“这是我生活的全部”
你将自己裸露在行人的目光里
把一根香烟，狠狠地抽到空气凝固
后来，它突然象炸弹一样爆炸开
将所有的疼痛和丑陋，都粉碎一空
她于是象毒素，把活着的生命们
一个个刺痛
但爆炸前的光亮，仅仅是定格在一个盲人
惊悸的回忆之中。
2003年11月5日昆明
爱情大麻
骗子的两手空空，他的目光
搜寻着猎物的出现
街道耸立的高楼日益增多
三分之二的外地人
成为这个城市的暂驻户口
拥挤着左右的空间
城市因此五颜六色。
女妖走过城市
她和那些漂亮的女人
近乎一样：时尚大方高贵
她表面看起来更多了点味道
……她不经意瞟瞟远处的
她越来越近，她似乎是
一只迷途的羔羊
她可人地和他找了一个搭讪的理由
他神情迷糊。他紧紧跟随着她
他痴迷地向她阐释
“我第一次见你就爱上了你
你知道这是多么辛苦……”
她不屑一顾白了他一眼
他挖空心思他倾尽所有
他忘记自己还未上瘾前
寻找猎物的理由
04321晚昆明席永君的诗
席永君，男，1963年生于四川邛崃，1980年开始写作，曾为“整体主义”代表诗人。现为品牌选本《诗歌档案》主编，《成都晚报》“锦水”副刊编辑。居成都。
童年(组诗）
真理是从婴儿以及那些乳臭未干的儿童的嘴里讲出来的，他们最接近自然，他们是风与大海的兄弟。他们结结巴巴的话语，能给那些善于领会的人以巨大而又模糊的教益。
——让-保尔·萨特
下午的回形针
整个下午，我八个月的儿子
都在把玩回形针
他不会走路，坐在学步车里
稚嫩的表情专注、认真
小小的银色的回形针
细心地别着冬日的阳光
——这梦寐以求的老古董
“小小的回形针是否能别住童年？”
我在远处打量着儿子，打量着
这个与回形针有关的下午
学步车滑向黄昏。小小的回形针
有一种力量在把它拉直？
2000.11.12.中央花园
小的，更小的
给他皮球，玩了一会儿
就扔了；给他印有胖娃娃的
彩色盒子，玩了一会儿
又扔了。他总是钟情于那些
小的，不起眼的——
一枚钮扣，一颗花生，一块色子
蜘蛛在屋檐纺织
蚂蚁在墙角搬运骨头
也许在他眼里世界就是小的
小就是大，芝麻就是西瓜
童年并非不可理喻
哪里有游戏，哪里就有童年
鸟儿在枝头上窜下跳
河流把天空揽在怀中
孩子在撒娇，嚷着要骑马马
玩耍高于一切，看吧
线团愈滚愈小.他亲手捣毁了
积木搭起的楼房
幸福的童年。让我们说——
我们要小的，更小的
2000.11.29.中央花园
注：席永君的儿子——商尔。
老照片
所有的照片都是老照片
相纸发黄，时间留下隐秘的
痕迹，照片中的我会死亡
怀中熟睡的儿子会醒来，并长大成人
(昨天，他刚满周岁)
个头超过我，四肢粗枝大叶
巴掌刮在仇人的脸上生疼
（出手的刹那，他就后悔了——
“父亲告诫我要善待别人”）
他的一生会有漫长的一天
漫长的下午，手捧旧照片
想起另一个日影斑驳的下午
曾在我怀中幸福地熟睡
2001.4.12.中央花园
风
大群大群的鸟逃离树梢
一阵风把一群孩子吹进了医院
候诊室挤满了焦急的父母
而更多的孩子仍在风中
衣衫单薄，小脸蛋通红
在我楼下的草坪上
四月的风吹乱了我儿子的头发
他眯缝着小眼睛
胖乎乎的小手在空中挥舞
风带给他从未有过的快乐
在市中心，风的暴政
把一棵百年古木连根拔起
又将一块巨大的广告牌打翻在地
当然，这并不构成事件
因为没有一个行人砸伤或砸死
2001.4.13.中央花园
阳光
寂静的上午，靠近阳台的凉席上
堆满了节日般的玩具
啊，一切都是玩具：镜子、空药瓶、拨浪鼓……
还有阳光？早已洒满贫穷的屋顶
此刻，最温暧的一束借助我的手
推开了铝合金落地门窗
我未满周岁的儿子手舞足蹈
像天使，更像一只小狗狗
扑向阳光，扑向阳光中舞蹈的灰尘
那些玩具像骨头一样被凉在了一旁
多少次，他试图站起来，站起来
试图把阳光拧成一根金箍棒
他正在学走路，经常跌倒
“快，爬起来，用金箍棒痛打妖精。”
2001.5.1.中央花园
无题
思念挥霍着我的生命
光阴一寸寸流逝
在一个名字的引领下，星光照耀着
一九九八年的所有夜晚
1998.12.31.初稿于肖家河
1999.3.3.再稿于中央花园
归还
把雪归还给冬天
把绿洲归还给沙漠
把泪水归还给大海
把精神归还给精神病人
1999.8.12.中央花园
夏日小景
一只蝉被命运打翻在地
又被一只小小的手扶上树梢
一只苍蝇远离腥臭
在茶杯里游泳，危在旦夕
一只猫在屋顶上散步
一只蚂蚁在沙砾中狂奔
一只情人鸟七上八下
鸟笼分割了它的爱情和天空
一棵树枝繁叶茂
上面爬满了阳光和毛毛虫
一个婴儿从饥饿中醒来
两眼迷离，寻找着母亲的乳头
一个收荒匠在路边打盹
他的夏天，他的空酒瓶
2000.7.31.中央花园
小丑
一千个恶作剧为她准备了一千个
马戏团。她任意差遣着那些小丑。
“他们登场了。”她说，“笑吧——
微笑、咧嘴笑、哈哈大笑……
直到笑出泪，笑出生活的酸楚，
直到冬天，你的鼻子也被冻得通红。”
1998.6.13.肖家河
箱根温泉里的一枚鸡蛋
那少女有如我怀中的一枚鸡蛋
一面镜子对于她过于艰深
一颗葡萄对于她过于甜蜜
她未经世事，但已然成熟
“一切都太快，来不及思考。”
那夏天，那男孩，节日般在胸前绽放的花朵
那童年，那泡泡糖，那听从天堂召唤的
——母亲、外婆和外公
2000.10.30.中央花园
十二月
——为三位相继去世的老人而作星光沐浴着一九九九年的大地
十二月，三块石头沉入深渊
三堆草垛被远方点燃
泪水冲刷着道路、天空
十二月，一切疾病都是不治之症
孩子尚未出生，老人一再离去
幽灵在云端窃窃私语
十二月，鲜花点缀着灵堂
红烛昼夜燃烧，拒绝爱情
一群蝙蝠砸向黄昏
十二月，坏孩子临街撒野
死神专门钟情于老人
所有的消息都是坏消息
十二月，耶稣一再降生
而苦难依旧在大地上运行
2000.1.25.中央花园
诗艺
有一册书不经意地翻阅
我倾心于书页间投下的阴影
那温柔，那神秘，那尽情铺展的夜色
有一朵玫瑰离开了枝头
有一行诗被最终删去
在你心中，我是否会重复同样的命运
有一句话欲说还休
有一段往事已被遗忘
我们能否再次重温
有一面镜子永不会打碎
如今，我苦心打磨
早已委身于这一古老的技艺
有一滴泪水需要珍藏
有一个名字需要扞卫
那纯真，那激情，那世代相传的火种
1998.6.18.初稿于肖家河
1999.1.11.再稿于肖家河
圣诞夜
即使我停止追问，绕过
所有的各各他，也弄不明白
耶稣为什么要在今夜降生
即使一百个夏天联袂而来
也驱不散这个夜晚的寒冷
人类的冬天，掩耳盗铃的冬天
积雪覆盖了所有的道路
并在每一个驿站散布着谎言
降生吧，耶稣。今夜——
我们拒绝了美人鱼故乡的小女孩手中的火柴
拒绝了微暗的爱心，最后的拯救
我们将席梦思留给自已
为你准备好了马槽，在伯利恒
